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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０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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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旭川觉得有必要重新评估下傅振华的经济状况。
先前看傅振华那异常简陋的住处以及少得可怜的衣物和生活用品，还猜测其收入状况应该不是很好，而且常常待在家里似乎也没有稳定的工作。可那天买手机买衣服的花费不是一笔小数目，看他出手的阔绰程度怎么也不像是经济拮据的样子，难道真像他说的有在做生意？
可一想到那所谓的生意伙伴范旭川就不由得暗暗皱眉。跟那种人搅在一起，就算真是在做生意，估计也不是什么正经生意！不过……振华小时候的志愿是当警察，应该……不会做什么违法的事吧……
摸过枕头旁的手表——凌晨四点多。
范旭川有些烦躁地坐起来。这家伙到底干什么去了，两天了都没个消息。电话买来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居然一直关机！
不过想想自己也是，他一个大男人，杵那儿好歹也是一米八的个子，四肢健全，智力正常，能出什么事？自己真是瞎操心！
重又往床上一倒，蒙上头继续睡。没一会儿，又把被子扯下来。翻了个身，又翻回来，总觉得心里头慌慌的像是要出什么事儿。
门锁传来轻微的响动，范旭川猛地翻身坐起，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门口。
傅振华实在没想到这个时间范旭川居然会醒着，而且还黑灯瞎火地坐在床上死盯着门。小心翼翼地轻推开房门，尽量避免弄出响动，谁知一抬眼却正对上黑暗中一双瞪得溜圆隐隐发亮的眼睛，着实吓了一跳。
定了定神，先打开灯，傅振华才问：“大半夜的怎么不睡觉？”
范旭川抱着被子窝在床上，直瞅着他：“天都快亮了。”
傅振华随手把一个黑色小包塞进柜子，回过头笑道：“你不是一向不睡到日上三竿绝不起来么？这天可还没亮呢。怎么，总不会是我不在家一个人睡不着吧？”
范旭川忽然发现傅振华笑起来的样子有时实在很欠扁！
傅振华拿过桌上的一瓶红酒，倒了半杯，抬头看向范旭川：“要不要来一杯？”
“好。”范旭川应了句，仍是保持着原姿势动也没动。
傅振华又拿过个杯子，倒上酒，走过去递给范旭川，自己便在床边坐了。
“有什么开心的事吗？”范旭川接过杯子没喝，瞅着傅振华问。
傅振华喝了口酒，扭过脸来笑笑：“做成了一笔大生意，你说该不该庆祝下？”
范旭川将信将疑，正想要再问些什么，却见傅振华骤然变了脸色，酒杯往床上重重一顿，右手死死地按住了头。
“怎么了？”范旭川惊问。
傅振华不答，从裤袋里摸出个药瓶，急急倒出两片白色的药片塞进嘴里，抓过酒杯直接用红酒送了下去。
“喂！你不要命了！”范旭川急道，一把抢过杯子。
傅振华双手抱着头，眉头拧得死紧。
范旭川急问：“你到底怎么了？头痛吗？”
傅振华深吸几口气，努力扯了扯嘴角：“老毛病了，吃了药……一会儿就会好了……”
范旭川禁不住皱了眉。又是旧伤，又是老毛病，这家伙到底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那你赶紧躺下来休息。”范旭川二话不说将傅振华拽倒在床上，三两下扒掉鞋，拉过被子盖上。
本还算宽的单人床一下子挤上两个大男人终究还是显得狭窄了些。
“我还是回自己床上……”傅振华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范旭川按了回去。
“别动！老实待着！”范旭川蹙着眉，“既然是老毛病，难道都没去看过医生？”自己妹妹就是护士，总不致于也有讳病忌医的毛病吧？
心知拗不过范旭川，傅振华只好躺着不动，一手压在额头上，随口答道：“看过了。”
“那怎么还这么严重？医生怎么说？”范旭川追问。
傅振华笑笑，轻描淡写地回道：“去不了根，也要不了命，发作的时候就吃两颗药压压。放心，没什么大不了的。”
范旭川疑惑地瞅他，瞥眼瞧见刚才的药瓶，一把抄在手里。“这是什么药？”药瓶上光秃秃的连个标签都没有，打开来倒出几片，很普通的小白药片。
“是朋友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最好的头痛药，很有效。”
的确是很有效，傅振华这会儿看起来脸色已比刚才好了一些。
范旭川这才将信将疑地把药装回去，放到床头。“那也不能多吃，一般这种药副作用都很大。”
“我知道。”傅振华笑着答道，心里有种很温暖的感觉。“你也躺下来吧，时间还早，再睡会儿。”看范旭川这样子估计先前根本就没睡好。
一宿没睡踏实，是得好好补个眠。范旭川“嗯”了声，也懒得下床去关灯，直接靠着床内侧挨着墙躺了下来。
两人均是仰面平躺着，肩抵着肩，刚刚好把一张单人床填了个满。
不知是不习惯亮着灯，还是不习惯身边乍然多了个人，两个人虽都闭着眼，却一时间均无睡意。
有顷，傅振华忽然轻笑出声：“以前在育幼院的时候，你也常常跑来跟我挤一张床。”
记得范旭川刚到育幼院的那段时间，对周围的人十分抗拒。白天总是寸步不离地跟在范美珠身边，可到了晚上，因为男女生房间分开的关系没有办法，便总是用被子把自己包裹得紧紧的蜷缩在墙角。
或许因着两人相貌相像的关系，傅振华第一次见到范旭川就对其有种莫名的亲切感，不自觉地就想要接近他，关心他。起初发现范旭川连续几夜都睡不安稳，还以为是他睡不惯上铺，便主动提出跟他交换床位，范旭川却是不肯。及后傅振华明白过来，睡在自己上铺的男孩儿似乎与范旭川有些不对，难怪他会不愿。于是又跑去同睡在范旭川下铺的男孩儿千求万求，用一个月的水果点心作为条件把床位对调了过来，搬去与范旭川做了上下铺的邻居。
原以为这回范旭川可以安心答应了，谁知其竟还是不肯，问其原因也不说。结果还没等傅振华弄明白这古怪的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某天夜里范旭川就冷不丁爬上了傅振华的床。非但挤上了床，还直接果断地往被窝里一钻，倒头便睡，没一会儿工夫就睡死了。
范旭川的头一次突袭着实把从睡梦中惊醒的傅振华惊得愣在那里好久，眼睁睁看着其窝在自己的被子里睡得一脸踏实坦然。但随后傅振华便即发觉，其实范旭川只是强烈缺乏安全感。
突然成为孤儿令范旭川有种被整个世界遗弃的感觉，于是他用一层尖锐的壳把自己包裹起来，抗拒着与外界的交流，抵触着周围的一切，以避免自己再次受到伤害。但与此同时，内心深处却又充满了对孤独的恐惧，对温暖的渴望。在独处的时候，他总是惶然不安，下意识地很想要抓住些什么，抓住些能令自己心安的东西。
傅振华突然觉得庆幸，庆幸自己可以成为那个令范旭川心安的人。尽管自己的年纪并不比范旭川大上多少，但在那一刻，傅振华心底涌起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满足感。
被人信任与依靠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美好！
也就是从那一刻起，小小年纪的傅振华在心里暗暗做了一个决定——一定要尽己所能地保护照顾好范旭川，绝不让他受人欺负，也绝不让他再感到孤单。
回想起从前在育幼院的那段时光，傅振华忽然发现头好像没有那么痛了。
听傅振华提起此事，范旭川眼也没睁，径自撇了撇嘴角：“那是因为我的床太硬。”
闻言傅振华禁不住失笑：“分明都是一样的，我的哪有比较软？”床被都是统一配给，更何况两人是上下铺，哪会有差？
“我说有就有。”范旭川坚持。
傅振华忍着笑：“那我的被子一定也比较暖喽？”
“……大概吧。”范旭川底气稍嫌不足地应了句。
傅振华几乎要笑出声来：“那难道我也比玩具熊好抱？”
“……”
短暂的沉默之后，范旭川忽地侧转过身来，瞪眼道：“我什么时候抱过你了！”气鼓鼓的样子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
偏过头，看到范旭川这个样子，傅振华更忍不住想要戳他痛脚：“常常啊。也许你自己不知道，我可是经常被你一抱就是大半宿。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重，看上去个子小小的，却是沉得很，被你压上一宿，半边身子都是麻的。”神情煞是无奈，肚子里却已笑翻了天。
范旭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小时候自己的确是有抱着东西睡觉的习惯，玩具熊、枕头、被子，至于抱人……说来也怪，每次跟傅振华挤在一起都睡得格外踏实，往往一觉就到了天亮，实在记不太清夜里有没有……不过印象中，好像……似乎……确实……有把傅振华当过抱枕……只是基本上每天早晨都是傅振华硬把自己摇醒的，那种情况下谁会注意到这种事啊……
“你……你胡说！”范旭川不自觉地有些结巴。
“噗！”傅振华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都说了没这回事！”范旭川又气又恼，脸都涨得红了。
“嗯嗯，没这回事，”傅振华强板起脸，“你绝对没有像八爪鱼一样整夜粑着别人不放，噗！哈哈哈哈——”话未说完，已抑制不住地再次笑了起来。
“傅振华！”范旭川忍无可忍地吼道。
傅振华忙用手掩住口，却依然止不住地闷笑，胸口不住地起伏着。
“你还笑！”范旭川恼极，翻起身一手按住傅振华肩头，眼睛瞪得圆鼓鼓的。
傅振华强自忍了忍，憋着笑道：“好好，我不笑了。”
话虽如此说，范旭川却还是感觉得到傅振华肩膀的轻微抖动。
“你——”
待要出口的怒喝忽地顿住。
范旭川也说不清是为了什么，就是突然间有种异样的感觉瞬间滑过心底。
自己一手屈臂撑在傅振华身侧，另一只手按着其肩头，两人一上一下地对视着，之间不过咫尺的距离，近得可以感觉到彼此温热的呼吸。
直直地看着傅振华，范旭川忽然就觉得这样的情形似乎有些……有些……嗯……总之就是不太自在。但真要说是为了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范旭川的突然沉默令傅振华也觉察出了异样，遂敛了笑，疑惑地瞅着他。
房间里一下子沉寂下来。
突如其来的寂静中，两人凝然相对，忽然就有种莫名的气氛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
温热的气息拂在脸上，无端地于傅振华心底撩起一丝从未有过的悸动，令人措手不及。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均在彼此眼中发现到某种细微不明的变化。
不及思索那变化的深意，范旭川已翻身躺了回去，面朝里侧过了身，冲着墙壁支吾了句：“快睡吧，再不睡……天都亮了……”
隔了片刻，傅振华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灯依旧亮着，而且越来越是刺眼。
傅振华实在觉得应该下床去把灯关上，但身子却像是黏在了床上一般，执拗地一动也不肯动。
身旁的范旭川也格外的安静，就像是被打了石膏般纹丝不动。
耳侧稍稍紊乱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傅振华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的心跳也陡然超出了频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刚……
眼前再次浮现出方才范旭川半压在自己身上气乎乎怒瞪着自己的画面，霎时便觉呼吸一紧，心跳再次骤然加快了速度。
傅振华睁大了眼，惊疑不定地望着天花板，思绪瞬间搅成了一团乱麻。
自己这是……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