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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手艺不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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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变动,让二壮和方吉也吓得躲去角落,二壮见秦羽被救,松了口气的同时,下意识对解云琅另眼相看。
秦羽被人紧紧抱在怀里,想转身去看却动弹不得,而等到他艰难地转过脸时,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直冲入鼻腔。
许善被杀了?!
秦羽一瞬间只觉毛骨悚然,他抬头去看解云琅的反应,对方面上虽不显,心口却也跳得猛烈。
差一点......
只差一点,颜言昭的剑就要落在秦羽的身上......
解云琅紧紧抱着人退居角落,一颗心吊在嗓子眼,他一边深呼吸,一边极力缓神。
“发生什么了?”秦羽小声问道,嗓音意外得有些沙哑。
解云琅抬眼看去,只见颜言昭正立在跪倒的许善面前,他的剑径直穿透了许善的右肩,鲜血顺着衣服不住淌下。
“......他死了吗?”秦羽问他。
解云琅摇摇头,紧了紧手臂:“暂时没有。”
秦羽松了口气。
解云琅安慰地抚了抚他的背。
另一边,颜言昭面无表情,冷冷盯着跪在自己脚下的许善:“你还有脸承认和红卿的奸情,若不是本府心慈仁善,你早就同红卿一块儿下地府了!”
许善痛得一时说不出话,只捂着伤口,恶狠狠瞪着他。
颜言昭一脚将他踹倒,骂了一句:“本府念你这些年一直追随左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才想揭过此事不提,竟不知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不仅不感念还敢陷害本府!来人,把他拖进死牢!”
卫兵一拥而上,拿着荆条将许善死死捆住。
解云琅情急道:“颜大人!此案还未定论......”
颜言昭对他摆手道:“本府明白,他暂时不会死,本府会好好审问他,直到他说出宝船下落为止。”
解云琅无话可说,他和秦羽眼睁睁看着许善被人带走,血顺着衣摆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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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言昭抓到了内鬼,大喜过望,吩咐底下人准备宴席,他要好好与秦、解二人庆功。
秦羽和解云琅拒绝不了,只得托辞回去更衣休整,晚些便到。
回屋之后,秦羽越想越觉得不对。
颜言昭的反应比许善更为奇怪。
即便他得知是许善背叛自己而发怒,又为何不在许善承认的时候现身,偏偏在自己说话时出现,并且他动手时似乎有意将自己也划入了攻击范围。
从他先前对自己的态度来看,仿佛就是两个人。
秦羽有些坐立难安。
他直觉自己此刻应该去找解云琅商议。
恰在此时,方吉端着一盘伤药路过屋前,秦羽觉得奇怪,开口叫住了他:“聪明哥。”
“何人叫我?”方吉毫不犹豫回头,见屋内坐着秦羽,对方正唤自己进去。
“你有何事啊?”方吉脚步一拐走了进去,只见秦羽疑惑的目光在他手里扫了一遍,问道:“这些药是你家大人用的?”
方吉点点头,语气怪罪道:“你倒好意思问,若不是你动的手,大人好好的脸怎么会隔三差五挂青,多影响大人的风度!”
秦羽眨了眨眼,道:“若是化瘀的药,也用不着这么多。”
“你管呢,一个凶手话还这么多......”方吉白了他一眼,委委屈屈地就要走,秦羽却开口:“你认得这些药么?”
方吉停住脚步,端起盘子扫了一眼,故作镇定道:“我当然知道了!这还用你问?”
说实话,这些药都是解云琅给他单子叫他买的,具体什么功效他也不清楚,但他看秦羽不顺眼,自然不会承认自己不会。
此举正中秦羽下怀,只见他感慨地点点头:“不愧是聪明哥,这么多瓶瓶罐罐也能分清,我家二壮就不一样了,叫他去挑些安神的香,这么久都不曾回来,估计是犯了难了。”
方吉闻言一乐:“买个安神香而已,这么简单都不会,要不说傻大个呢!”
秦羽赞同道:“是啊,我等得着急,若不然聪明哥你去帮帮他,好叫他快些回来。”
“我?”方吉看了眼手里的药瓶:“可是我得给大人送药去。”
秦羽微微一笑:“这有何难,我帮你去送。”
方吉不放心道:“不行,我怕你趁机又对我家大人下手。”
“怎么会,我是个讲道理的人,平白无故怎会对大人动手呢。”秦羽温声唤了他一声:“对吧,聪明哥。”
方吉打量了他一眼,点点头:“你确实讲道理,还很有眼光。”
“聪明哥,二壮他眼下估计正在店里,当着所有人的面抓耳挠腮,你当真不去瞧上一瞧?”秦羽担忧道:“二壮面皮薄,被那么多人笑话,情绪激动之下可能会出事呢,你若是不去帮他,他该如何是好.......”
方吉被说动了,他既想看二壮出丑,又迫不及待想展示自己的能力,他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在秦羽的劝说下同意了。
“好吧,你把药送去给大人,记住走路看脚下,千万别打翻了啊!”方吉把药盘递给秦羽,秦羽小心接过:“知道了聪明哥,你快去快回。”
“我走了!”方吉交代完便兴奋地拔腿跑出了屋子,秦羽微笑着目送他离去,继而恢复神色,默默打开药瓶看了一眼。
药盘里只有一瓶有化瘀功效,其余皆是创伤药。
秦羽不禁回忆起来。
解云琅受伤了?
他何时受的伤?
山洞里和青禾军交手的时候?
可他一路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
秦羽不由皱了眉,一边把药瓶归整好,随即起身端着药盘出了门。
解云琅的屋子与他的只隔了两间,秦羽很快便到了门口,只见房门微微敞开,于是无声走近,透过缝隙看到了屋内的身影。
堆放着血布和净水盆的桌边,解云琅赤着上身,正坐在凳子上低头擦拭伤口。长长的墨发垂在背后,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不经意露出劲腰上几道浅浅的刀痕。
秦羽推门的动作一重,解云琅听到动静没有立即回头,一边擦着伤一边开口:“药拿来了?没被人瞧见吧。”
秦羽没有回应,默默进屋,把药盘放在桌上。他站在解云琅背后,垂眼注视着面前之人,目光顺着他肩颈、手臂一直到腰背。
读书人能有这样的体魄,不仅在高门子弟中出类拔萃,便是在乡野莽夫中也是佼佼,秦羽眸中不由流露出一丝欣赏。
“帮我取块干净的来。”解云琅把手头的血布随手丢入盆里,让方吉给他拿块干净的布巾方便上药。
秦羽将布巾递给他,解云琅回身去接,在看到身后之人时猛地顿住。
“你......”
解云琅一时说不出话,秦羽见他像个雕塑般石化了,便用布巾替他轻轻擦去颈上沾染的血渍,同时双唇轻启:“真是神奇。”
在指尖触碰到脖颈的一瞬,解云琅瞳孔颤了颤,一手拽起旁边的衣服,一手覆上秦羽的手背,将布巾接过,低着头问道:“什么?”
“人长着一张口就是要说话的,某人身上藏着这么多口子,怎么反倒成了哑巴。”
解云琅上一秒将衣服披上,下一秒却被秦羽扯了去,他仔细瞧着外衣上干涸的血渍,默默皱了眉。
所以他早就受了伤,仗着深色衣服不明显就一直瞒着。
可这血迹仔细看并不难辨认,自己当时为何没有发现......
“人偶尔当会儿哑巴很正常,当过哑巴的也不止我一个。”解云琅又去找了件干净的里衣穿上,望了眼屋外,顺手把门关上,回头问道:“你怎么来了,方吉呢?”
秦羽放下外衣,道:“被我哄走了。”
解云琅无奈一笑:“你少哄他,他本来就不聪明,你越哄他越找不着北。”
秦羽打开药瓶,将药倒在布巾上:“这么容易被哄,你要他做什么。”
解云琅坐回桌边,默默从秦羽手中接过布巾,道:“非是我要他,是他肯跟着我。”
秦羽静立一旁,默不作声看着他熟练给自己上药。
解云琅身上的伤不严重,但是浅浅一道口子,遍布身上左右,不痛不痒也很折磨人。
等到清凉的药膏被抹上伤口,那折磨人的感觉很快压制住,解云琅放松地呼出一口气:“聪明的人会给自己谋前程,也只有方吉这样‘不知好歹’的,才认定了我迟早有一日会飞黄腾达。”
秦羽闻言,不由想起解云琅在马背上说的话。
看样子他在解家过得并不好。
虽说在子弟多的高门里,冷落与看重都是寻常的事,但他没想到被冷落的那方会过得这般惨。
里衣相较于外衣更为轻薄,隐隐透着衣下的景致,秦羽看着解云琅身上那些陈年疤痕,下意识有些动容。
而就在他沉思时,解云琅已经将正面的伤口处理完了,还剩后背上的伤,抓着布巾一时间有些犹豫。
“给我吧。”
秦羽忽然开口,他拿过解云琅手中的布巾,重新沾了点药。
面前的人似乎更加犹豫了。
“把里衣脱了。”秦羽淡淡开口。
解云琅原本是想让秦羽回避,他可以自己处理,但眼下秦羽主动开口了,他发觉自己并不想拒绝。
于是他忍着耳根上的一点热度,默默将里衣褪下。
秦羽拿着布巾,看了眼被墨发遮挡的后背,开口道:“头发撩到前面去。”
解云琅屏了屏呼吸,乖乖照做。
在露出大片的背部之后,秦羽用布巾一端,沾着药膏一点一点涂抹到伤口上。
像野兽轻轻舔舐伤口,粗粝的布巾划过创伤,激起微微刺痛与痒意。
解云琅下意识咬紧了牙关。
“疼么?”秦羽问道。
“有些痒。”解云琅动了动。
秦羽稍稍用了点力,解云琅身子微微一颤。
他们忘了关窗。
暖人的晚风顺着窗吹入屋内,打乱了二人原本的呼吸,气息流转间,温度渐渐上升。
等到涂抹完了药,秦羽取来纱布帮他包扎,解云琅见状便伸手道:“我自己来。”
“你看得准位置么?”秦羽问道。
解云琅抿了抿嘴,下一秒,纱布便主动缠到了身上。
“我虽然看不准,好歹方便些,你可以告诉我位置......”
解云琅正担心秦羽一只手怎么打结,脑海里一片胡思乱想,谁知下一秒,秦羽忽然迎着他的脸俯身凑近。
被浓郁的杏花香打了个闷棍,解云琅顿时变得晕晕乎乎的,秦羽的脸在他面前放大无数倍。
紧接着,随着面颊擦着面颊而过,一股酥麻痒意自脸密密麻麻传至全身。
解云琅顿时僵坐,一动不敢动,而耳侧的秦羽并未停下,继续垂首,张嘴咬住了肩膀上的纱布,配合着手指系了个绳结。
“你未免小瞧了我。”秦羽不仅系紧了绳结,还打了个蝴蝶的样式,起身满意地观赏自己的杰作。
解云琅歪头看了眼肩膀上的蝴蝶,下意识耸了耸肩,轻声一笑:“手艺不错。”
秦羽微微勾唇:“不如大人送的那只竹编。”
蝴蝶结随着肩膀的抖动而扇动翅膀,颇为灵动有趣。
解云琅玩了会儿,秦羽将药瓶收拾了一下,瞧了他一眼,语气正经道:“待会儿入宴,怎么说?”
解云琅停了下来,神色微敛:“不多言,静观其变。我总觉得颜言昭和许善之间还藏着一层。”
果然,解云琅也看出了问题。
秦羽赞同道:“像颜言昭之前说的,他对许善有主仆之情所以揭过了红卿之事,但他在听到许善陷害自己时,又毫不留情地下手,可见颜言昭此人情义虽有,却敌不过自身利害。我们得小心。”
“咱们两个初来乍到,论情义本是无多。”解云琅微微一笑:“大不了真刀真剑的,与他拼了。”
秦羽见他表现得浑不在意,默默将那瓶化淤的药倒在手里,在解云琅玩笑之际,一把抹到他脸上。
解云琅吓得往后躲了躲,在感受到脸上的凉意之后,他睁开眼委屈道:“抹药记得说一声,我还以为你又要动手......”
秦羽绽开一笑,擦了擦手道:“我走了,你先歇着,记着伤口莫要碰水。”
解云琅温柔地看着他走向门外,末了道一句:“知道了,烽羽。”
似惊雷一声响,秦羽迈出的步子猛地一顿。
浑身的暖意被一股莫名的怪异取代,他整个人冷了下来,转身回头看去,只见解云琅一脸风轻云淡地望着自己,双眸清澈,不含一点杂质。
秦羽看着解云琅,眸中情绪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