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秘事》木小晔

11、沐云往事

　　七日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选秀开启的日子。
　　一百名来自世家贵族的年轻男子自昭阳宫东门口徐徐而入，路小琪自是乐得享受，她命凝翠在摘星楼摆了套桌椅，拉着林煜一边吃茶，一边在高处观望着这些秀人的动向。

　　宋连城作为本次选秀的主事，自是忙得不可开交。依着女皇的意思，在选秀之初便要依据各位秀人初始的资质将这一百人分为甲乙丙丁四等，其中甲等九人，乙等三十人，丙等三十一人，丁等三十人。
　　路小琪对此做出指示，这一百名秀人的分级要由这些身居高位的宫卿决定。
　　林煜听闻路小琪的意思便一口回绝，今日更是装病不出。亏得路小琪早有准备，特地起了个大早在天蒙蒙亮的时候便杀入流明宫，无论林煜找些什么托词都是一副不信不听的样子，这才请动了这位一向不谙世事的天人。
　　当然，路小琪也很是识趣地没敢让林煜去参与秀人的分级，而是径直拉着他登上昭阳宫中视野最为开阔的高楼——摘星楼，她本就没指望林煜会对今日将要发生的事情做出什么评论，只是单纯觉得有一个相貌性格都无比合自己眼缘的人陪在身边，甚是难得。
　　待路小琪吃完半盘桂花糕后，这一场筹备多日，让万众期待的选秀终于徐徐拉开帷幕。

　　选秀的场地选在御花园东侧的高台上，一众秀人在高台东侧等待，宋连城等高位宫卿均坐在御花园中央的凉亭里，神色各异地望着这批即将要与他们争夺地位的新人。
　　宋连城宫中的总管阿卫得了自家主子的令，昂首挺胸地踏出凉亭，扭头看向在高台旁瑟瑟而立的新人们，清了清喉咙道：“各位公子静一静，选秀就要开始了。”
　　他轻飘飘地行了个礼，继续道：“奴才是宋贵卿宫中主管阿卫，此次选秀诸位公子的日常起居和后面的遴选都由奴才主理，公子们若是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询问奴才便好。”
　　“此次是女皇陛下登基以来的第一次选秀，宫内宫外均是无比重视。各位公子经重重选拔得以进入宫中，均是家学渊源、德才兼备之士，也望公子们在未来三个月的时间内学好宫中规矩，精进才艺。在未来三个月，公子们每过一个月便要接受一次遴选，绩优者继续留在宫中，差者出局，最终在一百人中只有九人会最终留下，封为从三品贵君。”
　　阿瑞话音刚落，无论是待选的秀人还是在凉亭中看热闹的宫卿均是倒吸一口凉气。从三品贵君，仅次于卿位，宫中规矩位份在正四品及以上的方可成为宫中主位，一经选秀便成为主位，这对新人来说是莫大的殊荣。
　　对于在宫中碌碌无为多年的低位宫卿而言，这规则却是更加残忍。新人不过三个月的选秀便可一步登天，而自己三年的时间却也是白白荒废。

　　路小琪饶有兴趣地看着众人的反应，幽幽道：“此规则一出，相信凉亭中也有不少人想去那高台上试一试了。”
　　林煜闻言皱了皱眉，不置可否。

　　路小琪的选秀规则犹如一颗火苗引爆了本就暗潮汹涌的场面，本在故作矜持的新人们已开始撕掉伪装，阿卫询问谁想第一个出场的话音刚落，一名身着淡蓝锦服的男子已踏上高台。
　　“小生白铭，年十六，长姐为工部员外白采薇。小生平日里好弄些墨水，今日便向公子们献丑了。”
　　见剧情正在向自己预测的那般发展，路小琪笑了笑，“这才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啊。在这种场面下，第一个出头的人无论是何等资质，都会被人记住的，他这一举，至少可以让自己留到第三个月。”
　　“陛下近日似乎，颇通人心。”林煜似笑非笑地望向路小琪。
　　“通人心似乎不是什么好词？”路小琪挑了挑眉，倒也不恼，“你不觉得这场选秀很有意思吗。”她带着一颗看热闹的心本就盼着这些人搞得越狗血越抓马越好，但在看着新人努力讨好的笑，旧人或忌惮或冷漠的眼神。在一瞬间，她的心忽然凉了下来。
　　她在某一瞬间，不知在哪个人的脸上似乎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自己何时成了这般冷血的人，虽然清楚这些都是纸片人，他们不会有独立的思维，只会按着既定的程序讨好自己。但往日的她也从不会对玩弄他人产生这么大的兴趣，这就是，在高处待久了的感觉吗？
　　她的笑彻底凝在了脸上，只感觉周身的血渐渐冷了下来。

　　“陛下？”似是见路小琪表情变化地过快，林煜皱了皱眉，不由出声提醒。
　　“......无妨，”路小琪深吸一口气，渐渐平息了刚刚突兀的感觉，“其实对于选秀而言最好玩的便是猜测谁会入选，谁又是榜首。阿煜，不如我们猜一猜？”
　　林煜笑着摇了摇头，“谁能入选岂不是全凭陛下的心意，臣参与这局岂不是必输？”
　　“这可不一定。后面的选拔方法朕还没有完全想好，说不定阿煜你的话比朕更重要。”路小琪笑着眨了眨眼。
　　“臣记得陛下对选秀一事颇有心得，不知您此时的心意如何？”
　　路小琪心想在此时此刻朕心里最重要的当然还是你林煜，但碍于面子终是没有开口。她走到栏杆处俯视御花园中的众人，百人中相貌平庸者自是多数，少有的几名清秀男子与林煜宋连城之辈相较也只能是小巫见大巫。
　　她不由在心中吐槽，游戏终归还是游戏，极品一般都在开局就已布置好，或是在后面重要剧情中出现，确实不能指望一次选秀抽卡就出现，毕竟自己从来不是什么欧皇。

　　路小琪默默地叹了口气，正欲放下面子对林煜说最重要的还得是你，却被一个身着青绿长衫的男子吸引了目光。
　　在逐渐白热化的赛场上，这人并未与其余秀人挤破头，也懒得表现自己，只静静立于十米开外的地方，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台上的诸多闹剧，手中把玩着一根树枝，整个人看起来恹恹的，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这人周身的气质与林煜有些相近，却也不尽然。林煜的格格不入更多是因为自身的超凡脱俗，但这人细细看来倒有几分，阴郁？
　　不过路小琪确实喜欢这种清高的调调，她眯了眯眼，遥遥指向那名男子道：“那穿青绿长衫的男子是谁？”
　　凝翠的神情忽而紧张了起来，她有些无措地望向林煜，见林煜只皱了皱眉，却没多余的反应，也只得硬着头皮道：“这位便是苏沐云公子。”
　　苏沐云？路小琪在脑海中细细过了一遍这个名字，许是与女皇的交集太过久远的缘故，这人听来有几分熟悉，却也搜刮不出与他相关的记忆。
　　只是凝翠的表情不知为何却这般紧张，而林煜...似乎也不似寻常般淡定，这个人，又有什么故事吗？
　　眼看着气氛一时间变得诡异了起来，路小琪不敢贸然开口，只得旁敲侧击道：“这名字，倒有些耳熟，他家中长辈是......”
　　凝翠很有眼力见地接下话茬：“前刑部尚书苏禹。”
　　前刑部尚书，还偏偏带个前字，这官职一出摆明了全是故事，偏偏凝翠像是怕触了她的霉头一样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林煜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路小琪看这两人的异常表现也不由蹙眉深思。
　　“宋连城也真是的，好端端的怎么把这人找来。”路小琪叹了口气，轻声道。
　　她本是情急之下将心里话说出，凝翠闻言却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道：“本来依着宫规，朝中无人为官且非爵位的贵族男子是不能进宫的。可前几日林相推举了苏沐云公子入朝为官，苏公子主动表示仰慕陛下已久，想要入宫选秀一试，这才......”
　　林长英果然本事大了，现在已经敢明目张胆地往她的宫中塞人，路小琪苦笑了一下，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见路小琪没太大的反应，凝翠继续补充道：“宋贵卿本想按规矩办事，但想到五年前您与苏公子也是......”凝翠终是不敢多说，点到为止后便继续道：“这才将苏公子纳入了选秀的百人之中。”

　　凝翠解释地含含糊糊，路小琪自也是听得云里雾里，她正想让凝翠再说明白点，却见林煜脸色已愈发难看。
　　一向举止优雅的南梁皇子径直起身，甩了甩衣袖道：“臣吹风已久，有些头疼，先行告退。”话音刚落便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甚至没有给路小琪留下反应的时间。
　　在风中凌乱了许久后，路小琪才回过神来，“他怎么忽然间气性这么大？”
　　凝翠叹了口气道：“陛下，这事情已经过去六年了，您和林贵卿也为了这件事相互冷落了六年，如今好不容易和好，又何必提起苏沐云公子再生嫌隙。”
　　“朕根本就没有认出这什么苏沐云。”路小琪愤愤道。
　　“您说的对，苏沐云倒也算不得什么，”凝翠一时间也泄了气，“林贵卿今日这反应，更多也是因为苏沐雪吧。”
　　苏沐雪，又是谁？听这名字和苏沐云倒是沾亲带故，这位姑娘与林煜又有什么故事不成？
　　路小琪忽然觉得心中有些发堵，台下的闹剧看起来也失去了原有的趣味，她感觉有些恹恹的，有气无力地嘱咐凝翠道：“你告诉宋连城，初评级朕就不看完了，让他把秀人名单和评级定好，明日送来金华殿。”
　　她感觉心中酸的难受，只想回宫好好躺一会儿，最好能梦到当年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