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飞樱拨风云》桃之妖妖

4、公子如玉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终于确定这谪仙似的清雅男子便是传说中那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金家三少，我便开始质疑传言的真实性。不过话说回来，能成为天下知名的花花公子，也是需要资本的，财富、权势、地位、先天的外形优势，缺一不可。
　　金三少这样的资质，如果他是一位花花公子，也是一位顶尖的花花公子。

　　看着自己简单的粗茶淡饭、想着人家帝王般的享受，我决定拜访一下那位多金的三少。
　　只可惜三少身旁的两位姑娘都不是好相与的，她们的言笑晏晏都是给三少的，对待旁人便像严冬般冷酷，丝毫不加以辞色。
　　好不容易等到金三少休息时，她们才离开那间特级豪华客房，我这才知道她们只是金三少的女婢，而非姬妾。随便一个女婢都是国色天香之姿，我不由暗羡那家伙的好运道。
　　悄悄溜到三少的客房，我敲响那道精雕有百兽图案的樟松大门。
　　“绿萼、黄珏，你们早点休息，不用侍候了。”依旧是那个温雅若水的声音。
　　我清清喉咙，“三少，能否耽误你一刻钟？”
　　半晌，门开了。
　　他只披着一件绣花丝绸外袍，如黑色锦缎的长发已解开发髻，披散在肩，神情从容，见到我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但瞬间便绽开一个轻浮的笑。
　　“姑娘，深夜来访，我受宠若惊。”
　　果然是花丛圣手，一眼就知道我是女的。我面上含笑，波澜不惊，随着他大方地走进客房。
　　“三少，方才你身边美婢小厮环绕，实是无机会相谈，现在冒昧打搅，只是看在同是商者一脉，与你谈个买卖。”
　　“女商人？虽然黎国有女官，但这女商人倒是第一次见到，有意思。如何称呼？”
　　“苏樱。”
　　“何处哀筝随急管，樱花永苍垂扬岸。这一樱字，倒是风雅。不知何处才能养得出苏姑娘这样的妙人儿？”
　　风雅个屁，金三少显然并未真的把我说的买卖看上眼，言语间虽然有礼，我却始终感觉不到商谈的诚意。
　　我莞尔一笑，“三少顾左右言他，其实大可不必如此，三少若没有诚意，我这便走。”说完作势起身。
　　“苏姑娘，这可是误会，姑娘请说，我洗耳恭听。”
　　我看着他神色间若有若无的轻慢，只肃然道：“金家数十年来在药材业始终处于执牛耳的地位，各药店医馆向来唯金家马首是瞻。说起来，不过是金家自有独特的进货渠道和独家收购药材的方式，而这个垄断正是金家常年来谋利称霸的基石。”金三少渐渐收起轻慢之色，我自倒了一杯茶，轻啜一口，继续道：“然则近些年，以黑马之姿杀出一家‘长生药店’，他们也有一些独一无二的药材，且这些珍贵药品闻所未闻却又有治病奇效，还有一些包装精致的药丸，你们却摸不清他们的货源，是以金家在这一块药材市场未战即败。”
　　我又端起茶杯，金三少忙给我斟满茶，我缓缓道：“如果金家给我半月的时间，我一定弄清‘长生药店’的货源，替金家拿下这片市场。”
　　金三少默想了会，望着我的眼睛，低问：“你可是已有应对之法？”
　　“其间之法并无特别，日后自有分晓。”
　　其实这么晚来见金三少，我也是做足了功课，打听到这么一家‘长生药店’时，我便觉得黎国定有外国人来此经商，一问之下，果然有异族人种，在黎国很受排挤，黎国的商人都不屑与之来往，那些外国人的处境很是艰难。或许这便是‘长生药店’在金家药材的垄断之下分得一杯羹的关键，至于具体的情况，只有待到瀍都了解后才知道，所以所谓的应对之法，我也只有含糊其词。
　　“好，请苏姑娘随我回瀍都，金家必待你上宾之礼。”
　　“其实我本就在金家马车之上，”我支支吾吾，“就在下等马车内，能不能帮我换一辆上等马车？”
　　金三少乍听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敢情这才是你今晚最终的目的。”
　　我被奚落得恼怒不已，心里却不得不承认这才是我今晚的最重要的目的，其次才是傍上金家。可是被人当面说穿，那我刚才那番慷慨陈词岂不十分可笑，我向来很厚的脸皮也微微发烫。
　　“那要不要坐我那辆豪华马车？”三少继续揶揄。
　　“不必了，给我一辆单独的上等马车即可。”我不苟言笑。
　　“其实你也不必不好意思嘛，享受逸乐，想有舒服的马车，人之常情嘛。”他嘴里虽在安慰，面上却依旧在笑。
　　“既已谈妥，告辞！”我起身便走。
　　“苏姑娘，别生气了，想想明天的上等马车，开心吧。”
　　身后还传来金三少的声音，不过想想明天的上等马车，我的确‘扑哧’一声笑了。

　　果真人不可貌相，这个金三少，远观之，倒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可一走近，就会发觉不过是一身好皮囊，内在远不如外在那么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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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金三少怎么跟金家管事说的，反正第二日，我便有了专属的上等马车。
　　桃花心木的桌案，桌面正中还镶有一个木盒状的双层小柜，里面上层搁精致点心，下层放茶壶茶碗，设计巧妙，沿途颠簸之中也不会溢出。宽敞的长榻铺着柔软光滑的丝毯，可坐可卧。舒适的空间与昨天可是天渊之别，我也有了闲情。
　　拉开蜀锦的窗帘，看着外面随前行的马车不断后退的景色，我再次感叹昨晚的夜访是物超所值的。

　　接下来的几天，我吃的是精致菜肴，住的是高级上房，又添置了几身新衣，不过依循我的要求都买的男装，式样上没什么分别，但质感却好多了。
　　那几天住店吃饭这些空余时间，金三少总是差管事叫我过去闲聊，几天的相处，我更坚定了这家伙皮囊虽好、骨子里却满是花花心思的看法。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这家伙有个让我吐血的名字——金满楼。
　　那个会酿制蓝色果冻的男子；
　　那个玲珑心肝的男子，他有一副叫‘水晶花语’的棋子，外面是水晶，里面是花汁；
　　那个不能视物、却心如澄镜的男子；
　　那个被深爱的人欺骗、却始终对这个世界心存感激的男子；
　　那个我最欣赏的男子；
　　他就叫满楼，花家老七花满楼。
　　而我身边这个金家三少，他说他叫满楼，金满楼。他除了一身皮囊，还有哪一点像我的花满楼。
　　我差点气得吐血而亡。

　　自从我知道金三少的名字，便气得整整一天没搭理他，弄得他莫名所以。

　　不过也有值得高兴的事，我和绿萼、黄珏相处得很好。这两个女孩自小跟着三少，三少待之如妹，绿萼、黄珏虽宠得有些娇纵，却不失善良天真的本性。
　　一问之下，才晓得绿萼、黄珏只有十六岁，我只能感叹古时女子的早熟。我说我已经二十三岁时，绿萼、黄珏都不相信，连金三少都吓了一跳。后来看我的眼光都不由带着几丝怜悯。想着我二十三岁花样年华，在这却被视为嫁不出去的老闺女，心底顿时很郁闷。
　　后来想想，我什么人啊。二十一世纪外资公司“白骨精”，我穿越而来自要有一翻作为建树，怎么能自愿上吊在一棵古树上呢。
　　顿时雨过天晴、阳光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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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瀍都
　　气势不凡的建筑一栋接一栋，招牌店名更是琳琅满目，来往人流甚众。仅是在马车里匆匆的浏览，已让我感受到物华天宝、一国之都的气势。
　　金家车队载的人都已经离开了，我则跟着金三少回到金府。
　　金家不愧为一方巨富，光是我住的“听阈晓轩”就极尽奢华之能事。西域的彩织地毯、极品的柚木家具、随处可见的古董饰品，我虽是生在富庶之家，也曾见过不少古董珍玩，但自问在金家，可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觉得一切都很新鲜、一切都很耀眼、一切都想据为己有。

　　“苏樱，我大哥、金家当家金大官人到。”
　　远远地便听到金三少那我曾经觉得清雅，现在却只觉聒噪的声音，他也是个“人来熟”，没几天便要称兄道弟，硬要叫我名字，也要我叫他满楼，我当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我说这满楼这名字是被你糟踏了，我是不可能叫的，如果你觉得亲切点相处好，我只能叫你金三。
　　这金三正朝我住的“听阈晓轩”来，身后跟着个男子。貌似三天来忙碌得连见我一见的时间都没有的金大少就是这位吗？
　　近看之下，倒是英挺，但容貌远没有金三那样出色。
　　“金大少，久仰。”我抱拳为礼，佯装一派淑女作风。
　　“苏姑娘，听小楼说，你很有自信能拿下‘长生药店’的药材市场。”金大少不愧为金三的大哥，连轻慢的神色都是一样的。
　　“金大少，如果我能让你取得‘长生药店’的独家药材，那么那块市场里我们五五分成。”
　　金大少看了我一眼，轻轻道：“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我粲然笑道：“我的确无所依仗，但金家本来便没有那几种药材，我失败了，于你们并无损失，但我若侥幸得逞，金家不但凭空多了那几分的抽成，又能维持住金家药行一枝独秀的局面，金大少何妨一试呢？”
　　“说得好，苏姑娘果然非一般女子，我便信你一次，一个月时间够吗？”
　　“半月足矣。”
　　金大少貌似满意地走了，金三送走他大哥又回到“听阈晓轩”。
　　“苏樱，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找我。”
　　“靠你，你这一回京，京都女子都翘首以待着呢。还顾得上我吗？”我戏谑。
　　“哎——为什么不过是怜花惜花，在你们眼里怎么就成了一个恶名昭著的花花公子呢？”金三似是一脸委屈，让我忍俊不禁。
　　“对了，我一直想问，你堂堂金家三少爷，怎么还亲自送药材到宝林那么远的小镇呢？”
　　金三脸色飞快地闪过一丝尴尬，接着又嬉皮笑脸道：“这就叫有缘千里来相会，不然，怎么会让你遇上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金三公子我呢？”
　　“说正经的。”
　　“既然你执意要问，那我只能说——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这小子越是遮遮掩掩，我越感好奇。金三，这天下还没有藏得住的秘密，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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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初八，宜出行。
　　我换上绿萼和黄珏送我的一套女装，长袖双层雪纱衣裙，内衬白色丝织软缎，白色长丝腰带，穿上后身形飘逸。黄珏又特地帮我梳了个飞天髻，说是仿自唐朝飞天的发髻，梳妆打扮一完毕，绿萼、黄珏便连连称赞，我也很是满意，都说人靠衣装，今天总算体会到了。
　　女人精心打扮，不为男友老公，便是为逛街显摆。我也不例外，带上我的一张百两银票就上街了。准备到银票上印着的“通宝钱庄”兑换成银两，Shopping一下，顺道打听一下“长生药店”的情况。
　　“通宝钱庄”是个大钱庄，就在主街道，我很快就找到了。换了银两，顿时觉得财大气粗起来，当然是一阵狂购，胭脂水粉、首饰头钗，不一而足。
　　逛着逛着，便听到前面一家店铺里有人大声叫骂，我好奇地走进围观的人群里，那是一家珠宝首饰店，店主人正在对一个黄头发、白皮肤的外族人叫骂，大意是那人偷了一对红宝石的耳坠。
　　而语言不通，老外不住地比手势，急得满头大汗。双方谁也不懂对方的意思，围观的人也只帮着那店老板骂外族人。
　　我看着他那双纯净的蓝色眼眸，一时义愤。
　　举步便走到那争吵的中心，望着那双碧蓝眼睛，微微一笑。
　　“Can I help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