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飞樱拨风云》桃之妖妖

2、峰回路转

　　一人已分开藤草，随着洞内光线大亮，一个女子徐徐走入。
　　她背光而来，只依稀看得出棱角冷艳，白衣冉冉随风而动，说不出的飘逸清灵，只可惜她长剑在手，杀气蔓延开来。
　　她冷冷的盯着我，看得我寒气自冒，不由打了个哆嗦。接着她眸光一转，径直走向昏迷中的青衣男子。
　　“美女，我是这借宿的，我不认识他，真的。”我忙不定的解释。
　　只是那女子仿佛无视我存在，只一径地凝视青衣男子，眼眸里似怨似喜，似忧似怜。刚刚还如不食人间烟火般冷心冷情，这一瞬间，竟又似堕入凡尘，有了七情六欲。
　　怎么形容来着，就像促逢杨过的小龙女。
　　这里面有谱！
　　我心窃喜，这女子莫不是来救他的吧。

　　“美女，虽说我不认识他，可好歹我救了他，你们走时能不能带上我呀？”我想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像一只谄媚的小狗。
　　美女同志终于不吝把一点注意力分散给我了。
　　“水。”冷媚入骨的声音，果然连声音都这么动听，我万分陶醉地递上我的营养快线。
　　美女的眉头轻蹙。
　　“那是我妈妈酿制的米酒。”汗~~~我只能这么解释。估计娃哈哈公司的员工听到，肯定想把我掐死。
　　美女也无从选择，喂了他一颗丹药，又喂他喝了几口营养快线。
　　“他毒已经解了，你好好照看他。”她竟起身要走。
　　“不会吧，你不是来救他的吗？”
　　“我是来杀他的。”走至洞口，她冷冷地说，举步而出，自始至终没瞧那死人一眼。

　　这是怎么回事？我跟到洞口，只听一阵说话声隐约传来。
　　“那边我已经仔细搜过了，没人。”那是美女的声音。
　　“那厮武功高强，只怕已逃出去了，可惜此次围杀功亏一篑，这魔头不死，江湖纷扰恐会不断呀——”
　　“他中了绝毒，绝对走不回春雨阁——”
　　人声渐渐远去，我的心情却持续郁闷。洞内还有一个死人，一个病人，我这是遭哪门子罪，人家穿越不是格格，就是大家小姐，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生命堪忧。

　　我郁郁走回洞内，收拾东西，这受伤的人恐怕也不是个好东西，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收好包袱，我又忍着恶心把死人的衣服脱下来，想不到我苏樱竟沦落到要穿死人的衣服。穿好那黑色劲装，我又把头发扎高成一束，活脱脱一连晋的发型。
　　正当我提着包包要走的时候，想想又回头翻了翻昏迷中男子的衣袋，果然让我找到了一袋银两，还有几张银票。
　　我嘿嘿奸笑，抽出两张一百两的银票，有拿了些碎银。“我救你一命，拿些救命费也不为过吧。” 我捏捏他的脸，其实从昨天起我就想捏捏了，他皮肤看起来很光滑，让我很嫉妒，只是彼时他强我弱。此刻终于得偿心愿，我故作严肃的抱拳。
　　“大侠，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
　　我走出山洞，深深的呼吸一口未污染的空气，古代，二十一世纪无敌白骨精来了。（白骨精：白领、骨干、精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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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证明，现实没有最残酷，只有更残酷。

　　一柄剑、一柄货真价实青光森森的利剑就在我搁在我颈上。而此时，离我走出山洞不到一刻钟。
　　就在这柄剑距我的颈上大动脉不到三公分的距离，我全身僵硬，冷汗涔涔。我努力而又小心地转了个小角度，这才看清，原来是他，那个本应洞内昏迷着的青衫人。我悄悄用力掐了大腿，疼得我眼泪闪烁。
　　“你杀了我吧，我只顾逃命，弃你于危难之中，你杀了我吧。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守在你身边照顾你，不会捐款逃逸。如果一定要给这个照顾加一个期限，我希望是直到你伤好痊愈。”
　　他的剑果然缓缓放下，“追截者还未走远，你明天再上路。”

　　终于又回到山洞，坐在大石上，看着对面的闭目养神的男子，他冷峻的面容有着略显病态的苍白。他没提银票的事，我自然也不提。
　　“喂，你叫什么名字？”
　　他不语。
　　“我叫苏樱，对了，你解毒全靠一位白衣美女，你们有什么渊源？她救了你，又说要杀你，你们之间怎么这么复杂，莫非你们本是宿仇，却在生死绝杀中暗生情愫、情根深重，那岂不是古代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呵呵——”
　　依旧沉默是金。
　　“那就是默认了。好一段惊天地、泣鬼神，可歌可颂的爱情传奇！”
　　瞬间我脑海里就浮现出他与美女执手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的凄美画面。我想我眼里一定冒出了梦幻泡泡，怜悯地凝视着他。估计是被我看得受不了，他很快睁开了眼睛，却被我眼神看得一愣。
　　“所谓情之所钟，正在吾辈，勇敢的追求所爱吧！”
　　“你到底什么身份呀？”
　　“为什么他们说你是魔头？莫非你来自魔教，你喝过人血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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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煞，我的名字。”
　　雾气弥漫的山峦间仿佛还回荡着他低沉的而磁性的声音，我不禁莞尔。昨晚我的聒噪荼毒可真堪比五百只鸭子，不出所料他今早很果决地催我离开，只是突然又莫名地告诉我他的名字，夜煞，真的是很奇怪的一个人！
　　可惜江湖这个字眼终究不是我这种偏好独善其身的布衣沾染得起的，他是传奇也罢，魔魅也罢，于我又何干？
　　我淡笑，尘归尘，土归土，再相见很难了吧。

　　我听从夜煞的指示，终于找到了林荫间的唯一一条路。我就沿着窄窄的小路走出了山林，约莫傍晚的时候，终于看到了炊烟袅袅。
　　我心里那个激动呀，忍不住哼起了邓丽君的小调，“又见炊烟升起暮色罩大地，想问阵阵炊烟你要去哪里，夕阳有诗情黄昏有画意，诗情画意虽然美丽，我心中只有你——”
　　走到那间有些破落的茅屋，我轻敲屐门。
　　只听得一阵步履声，门咯吱一声打开，一个梳着两个头髻的女孩探出头里，约莫七八岁，眼睛水汪汪地盯着我。
　　“姐姐，你有事吗？”
　　果真是小孩子心如明镜，一眼就看出我是女生。
　　“小妹妹，我走了很久的路，能不能在这歇歇。”
　　“好，你进来坐，我去叫爷爷。”小女娃咚咚咚地向里屋跑去。
　　我自进了屋，几个板凳围着一张旧木几桌摆在屋正中，稍左是一个床炕，右边则是粗糙的茶橱，搁着零碎家什。整个屋子很是简陋。

　　“爷爷，就是这位姐姐。”小女娃拉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走了出来。
　　“老伯，打扰了。”
　　“这位小姐，快请坐。”老人是个朴实的老实人，手足无措地用衣袖为我扫着凳上的灰尘。“我姓刘，小姐贵姓？”
　　“刘老伯，你叫我苏樱吧，路过此地，可以叨扰一晚吗？”
　　“乡下人家粗茶淡饭的，苏小姐不嫌弃，就在这住一晚，和妞妞睡里屋，明日再走吧。”
　　妞妞羞涩的笑笑，目中也有兴奋的光彩，可能这偏僻的地方很少见外面的来客吧。后来言谈中我知道这家人只剩下他们祖孙俩相依为命，妞妞的娘生她的时候难产死了，她爹爹被抓去充军，也死在几年前的一场边关之战中。
　　他们日子过得很清贫，晚饭是三盘野菜配着红薯稀饭，刘老伯很不好意思，但这已是他们家最好的吃食了。妞妞高兴地给我们挟着菜，看着这稚子之笑，我只觉一阵心酸。
　　我说：“你们不嫌弃的话，我为你们煮个菜，但这个菜要在屋外空地上边煮边吃才好。”
　　在刘老伯的帮助下，很快烧起了火，架起了锅。我拿出火锅底料将一半倒入已煮开的沸水，又将切好的鸡肉火腿放入。
　　“可以吃了，那些菜也可以烫烫再吃。”我得意地看着他们的表情，虽然没有油和花椒等佐料，但火锅底料本身的味道就很多了，在这时代，绝对是美味。
　　果然，刘老伯和妞妞吃了后都双眼发光、连连称好。我把剩下的半袋底料给刘老伯，让他以后在自己做汤锅。
　　晚饭后，我又拿出包装精美的糖果请他们吃，这可是千年后的“徐福记”，皇帝老儿都是可遇不可求。看着他们祖孙俩兴奋的神采，我这两天的阴霾也一扫而空。

　　为了节约点灯的桐子油，我们很早就休息了。和妞妞躺在有些扎人的草席上，看着她黑暗里褶褶生光的眼眸，我有些温暖，也有点酸涩难过。
　　曾几何时，我也是这样躺在妈妈的怀里，听她讲小人鱼最后终于发现了王子自私、以貌取人，并不值得她深爱，毅然回归深海，过着自由烂漫的日子，等着她命定的爱人；听她讲灰姑娘和王子结婚后，才发现他们的价值观、生活品位方面有着天渊之别，她简朴、习惯了劳碌的生活，未免有点小家子气，而王子拥有与身俱来的奢靡之气、注重生活质量和情调，他们的婚姻也以失败告终。
　　等我稍大后，她又讲长坂英雄赵子龙、盗帅留香、还有傲慢的贵族公子达西，当然最常提到了便是那是那个风仪出众、情之所钟便义无反顾的绝代佳人苏樱。她常说，女人有三个境界，贞烈女子，为男人活、为世俗活，是为下等境界；红颜祸水，倾国倾城，依靠男人的权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又何尝不是以身体为代价，是为中等境界；传奇女子，有祸水的资质却兼济天下，有睥睨男儿的智慧却知进退，让男人既爱且怜，却万万不敢亵渎，方为上等境界。
　　想到这，我不禁会心一笑，纵使老妈精灵古怪，却吊死在老爸这棵冷冰冰的大树上。她每每感叹，这辈子上不了境界都是我老爸的错。然后就热泪盈眶，巴巴地凝望我，对我报以万分的期待。
　　我和老爸总是无语，于是打小我便练就任它风雨如晦，我自不动如山的本事。我知道我没有继承老妈的美貌无双，清灵有余、却妩媚不足，但也颇自得其乐。
　　两年前，我大学毕业，离家独立。老妈老爸亦是乐见其成的，家是避风的港湾，却绝不是自由飞翔的制肘。现在想来，老爸老妈竟是有先见之明的，子欲养而亲不在，念及此，我一时泪光莹莹。
　　“姐姐，蚊虫咬你了吗?不怕，妞妞吹吹，每次我被蚊子咬了，吹吹就不痛了。”
　　“妞妞乖，”我有些哽咽，“姐姐不痛，姐姐给你讲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座花果山，山里有块石头吸收了天地灵气、日月光华，一天被雷劈了，竟然蹦出一只猴子——”
　　“那只小猴子也没有爹娘吗？”
　　“是啊，虽然他没有爹娘，小猴子却非常勇敢——”
　　那一夜，我给妞妞说了很久的故事。我暗暗下定决心，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能在这个朝代立足，我一定会来接她，让她看看外面的世界。

　　第二天，我离开了刘老伯家。走时悄悄留下了十几两碎银在妞妞的床头，那个可爱的女娃，见我要走，万分不舍，哭得稀里哗啦。
　　我只得硬下心肠，在这个陌生的时空，我还没找到存在的价值，也许有一天，等我真的能与这个世界血脉相连，那么我便不会心无所依，飘飘荡荡不知何处是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