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花》霜天生

3、男朋友

　　沈千絮在山城呆了七天，到山城的第二天微博更新了一条动态，是海市新闻的公益捐款转发，IP地址显示在山城。
　　那天在进行走访的时候通过海市电视台转播，沈千絮出现在电视屏幕上，从容地介绍山城山火的受灾面积以及民生情况。
　　桃花眼勾人一魄，却被身上的宽松运动服压下三四分，背后是由于前夜的大雨泥泞了的山路和焦黑的树木。
　　路殊紧盯电视屏幕，风筝攀扯记忆的丝线，一点点的回到那个熟悉的脸上。
　　海德堡大学开学那天，路殊顺着人流从礼堂出来，外边人很多，人来人往撞见的大多都是欧美面孔，东方面孔在其中就尤为醒目。
　　那个女生从人潮中横穿而过，身影高挑纤瘦，戴着一顶红色的鸭舌帽，长且直的头发别在耳后散下，像是做了伪装不叫人认出，一瞬间路殊只远远的瞧见她的侧脸，身上运动服的颜色迎合了欧美的风格，艳丽，在她身上却是不俗，然后本该热闹的人远离了喧嚣，往人群稀少的地方走去。
　　可是不论是那一刻的记忆，还是回想后的拼凑，那张侧脸始终模糊，尽管心口喧嚣着那个名字，在这一刻才终于完整的展现。
　　路殊握着冰凉的水，思绪一点点回笼，冷水入喉，明明是甘水如今泛着苦味，明明不喜欢苦，每次都能品出苦，吃再多甜也无济于事。
　　路殊每天都发送一条好友申请，直到七天后沈千絮才通过，［路医生，一直加我什么事啊？］
　　沈千絮就是故意的，故意让他知道自己有意不通过他的好友申请，但对面只是平平淡淡的回复［就是跟你说周六来医院检查一下身体。但是你好像不在海市。］
　　［路医生怎么知道我不在海市，窥探我？］
　　路殊没管她这些千奇百怪的想法，只是回复［什么时候回来？］
　　［今天。］
　　实际上已经到海市机场了，沈千絮提着行李箱上出租车，顺便报了公寓地址，继续低头处理结尾工作。
　　［什么时候有空来检查？］消息弹出她没有管，接着手头的工作。
　　半个小时后，沈千絮才抵达公寓楼下，没想到却见到了一位不速之客——路殊，真丝衬衫搭黑色条纹领带，手肘上搁着西装外套，而另一只手捧着一束花，茉莉花。
　　她拉着行李快步走过去，跟路殊打招呼，“路殊，你怎么在这？”
　　路殊闻声转过身，嘴角衔着淡淡的笑，“找你，不行吗？”说着，把花递给沈千絮，牵过她旁边的行李箱。
　　沈千絮接过花后不自觉打量他好几眼，最后点点头，领着路殊进小区门，碰见小区的保卫热络地向她问好：“沈记者这是出差回来了？咋还拐了个男朋友回来了。”
　　沈千絮抱着馥郁芬芳的花往前走的脚步顿了一下，悄咪咪的瞥一眼身边的人，没什么神色。
　　“这不是男朋友，他是我邻居家哥哥。”沈千絮笑着回复。
　　不是男朋友为什么送你花？不过保安没问，只是破有深意的笑说：“青梅竹马。”
　　怎么感觉这天气突然有点冷，沈千絮没再和保安闲聊，领着人回家。
　　刷卡进电梯，只有他们两个人并排站着，沈千絮心中有很多问题想问他，非常非常多，但封闭的空间她总觉得不自在，也没有勇气说出口，就像这一瞬间被电梯的攀升抽走了大胆。
　　二十六楼到了，沈千絮验了指纹开门，请路殊进门，花放在玄关，行李箱也放在玄关处。
　　路殊坐在沙发上，客厅的左侧有一个照片墙，像是刚装钉不久，他回看那一臻臻未曾见过的沈千絮，也有属于他参与过的痕迹。
　　比如那张洗出来素描像照片。
　　沈千絮给他倒了杯水，他才收回视线，道：“谢谢。”
　　沈千絮笑笑摇头，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你……”
　　“你……”
　　两人一齐开口，空气似乎静默了一瞬。
　　“你先说。”路殊说。
　　沈千絮选择了最没有水准的问题，“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
　　路殊没想到是这么简单的问题，低低的笑了声，“你的预约报告单上填了。”接着说：“轮到我问了？”
　　沈千絮假意点点头。
　　其实她就是想套话，路殊到底来做什么，还带着一捧花。
　　“八年前你是不是来过海德堡大学。”虽然有疑问词，却不是疑问句，他很平静地问。
　　原来是这件事，那时候她已经开学一个月了，海德堡大学才刚开学，恰逢国庆小长假，她手不从心地买了去德国巴登-符腾堡州的机票。
　　她并不会德语，只能用英语和他们交流，所幸那天运气不错，有几个中国人为她指路，并告诉她这个时间新生还在大礼堂。
　　那天太阳懒洋洋地挂在上空，舒舒服服的光照在每一个生机勃勃的人身上，她特地打扮了一套不符合自己风格的衣服，谨防被人认出。
　　树叶斑驳的影子在和煦的风中摇曳，人流朝她而来，相较于欧美夸张的穿搭，路殊白衬衫黑裤的清爽倒显得格格不入。
　　见他的第一眼，不免的贪恋多看几眼。
　　视线追过来了，她低着头，又自顾地从人潮中穿过，向其他地方走去。
　　她内心还是希望他能认出来，可惜没有。
　　应该没有吧？
　　不然也不会现在才来问她。
　　“吃饭了吗？”沈千絮说着便准备站起身，却被大手按下。
　　路殊似乎看出她的意图，双手按住想要逃离的她，固执的想要一个答案，尽管似乎如今已经清晰明了，已经心照不宣，他还是想亲口听她说是。
　　晦暗不明对视的双眼中情绪交织，路殊先低的头，双手紧紧的握着沈千絮的双手，低垂的脑袋贴着手，薄热的呼吸喷洒在手心。
　　这个姿势僵持了很久，久到沈千絮以为他都要睡着了，她轻声应了：“是。”
　　然后她突然感受到，路殊身体轻颤，手心越来越热。看来今天是坦白局，她想。
　　“你呢？你当初走的时候为什么送我茉莉花项链？”沈千絮抽出一只手，继续问。
　　“你喜欢。”
　　“那今天为什么要来找我？”
　　“我想你了。”路殊诚实的回答。
　　“以前为什么不找？”沈千絮抽出的手抚上他的发丝。
　　路殊低垂的头抬起，与她平视，鼻尖差点贴上，好像闻到了淡淡的酒味，他往后撤了一点，闻不到了，仿佛只是意志沉迷的错觉。
　　“找了的。”说着拿起手机捣鼓起来。
　　找了吗？沈千絮没这印象，下一秒，手机举到她面前，看见的是一个陌生又眼熟的号。
　　一个香蕉床的冰淇淋球甜品做头像，在她的好友列表安安静静的待了八年了，每次逢年过节对方都会发祝福消息，沈千絮也礼貌的回复，之后就没有后续了。
　　“你没认出我。”路殊小声的控诉。
　　头像其实很明显，那是当时两人在甜品店贪吃的时候点的冰淇淋甜品，照片还是沈千絮拍的。
　　但沈千絮不气反笑，“你又没说你是谁。我这么受欢迎，不可能每个加我的我都要问一下。”
　　“嗯。”
　　沈千絮拧着眉，瞧他这反应总不能是喝酒了吧，在楼下不是挺正常一人吗？上来就变成这样了，抬手触了一下他脸颊，有点烫。
　　感冒？醉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