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执笔折春序

9、第 9 章

　　陆时倦的毛笔写写停停，他恍惚间意识到了一个事，他貌似被排外了。

　　不过他也并不是很在意，继续专注地干着自己的事。

　　姜和光聊天聊累了，用余光轻扫了陆时倦，发现他已经写废了很多纸。

　　姜和光忍不住道：“你这样写下去是没有用的。”

　　她本以为陆时倦不会搭理她，只会接着做自己的事。

　　但是她没想到，这次陆时倦抬起了自己的头，表示希望她说下去。

　　还算听劝。

　　姜和光心想，既然是这样，那她也不吝啬教教他。

　　“你不如找几个名家先临摹临摹。总比你自己凭感觉写好吧？”

　　说着，姜和光又有些奇怪：“你们陆家不是文臣代表吗？为什么你写字那么差？从小没有请人教你写吗？”

　　陆时倦顿了顿，回答道：“临摹过，没有用。请了很多老师，但是最后都走了。”

　　嵇修诚眨了眨眼睛：“说不定就是请的夫子太多了，各个人风格都不一样，最后学成四不像了。”

　　姜和光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她随即有些同情地看向陆时倦，可怜的孩子。

　　熊大壮突然想起一个事，直勾勾地盯着陆时倦看，八卦道：“听说你爹以前科举的时候，因为字太差了，曾经被刷掉过，后来通过推荐信见到了圣上，才被录用，这是真的吗？”

　　姜和光的耳朵竖了起来，还有这个事儿？

　　她亮着眼睛看着陆时倦。

　　陆时倦的脸色显得有些差，许是被扒了黑历史过后的恼怒，他用鼻尖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姜和光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着陆时倦黑透着脸看她，姜和光轻咳了一声，克制住了自己。

　　她觉得这样嘲笑别人不太好，虽然这个人是陆时倦，是陆家人，是她的死敌。

　　她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把注意力重新放在了教陆时倦写字上，她伸出了手，笑道：“要不要我带你写一写，让你找找感觉？”

　　陆时倦皱着眉，拒绝道：“不必，男女授受不亲。”

　　姜和光震惊。

　　她都不介意，他介意什么？

　　好心没好报。

　　好心当作驴肝肺。

　　“是有条件的。”

　　姜和光振振有词，她凑近了陆时倦，压低了声音道：“我带你写字，你把早上的默写借我抄抄。”

　　陆时倦看了她一眼：“你要抄多久？”

　　姜和光一听，有戏。

　　她想了想，不确定地道：“应该抄不了多久。”

　　姜和光道：“我这不是刚上学吗，懂的事儿比较少。等过阵子我跟上你们的学习进度了，我应该就不需要了。”

　　陆时倦点点头：“成交。”

　　姜和光走到他身边，她这才发现，陆时倦有些高。

　　她只能到他的脖子处。

　　没事儿长那么高干什么。

　　姜和光想。

　　长再高也打不过她。

　　于是她又得意了起来，抓住了陆时倦的手：“我带你写。”

　　窗外的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姜和光抓着他的手，带着他找着感觉。

　　陆时倦看着她的侧脸，突然觉得她也没有那么讨人厌。

　　姜和光道：“我觉得那些夫子一定没有对你尽心，不然你好歹也能写得比现在好些。”

　　陆时倦一顿，他想了想：“或许吧。”

　　姜和光带着他写了一会儿，直到手渐渐泛酸了才停了下来。

　　她想了想，提醒道：“你想改变不太容易，毕竟已经定型了。但是你要是愿意努力的话，不扣分应该是能做到的。”

　　陆时倦掀眸看了她一眼。

　　姜和光笑嘻嘻地摆摆手：“不用谢。咱俩是交易。”

　　陆时倦冷嗤一声，没有搭理她。

　　姜和光想了想，还是把早上被陆时倦拒绝了的砚台递给了他。

　　陆时倦皱着眉，不解道：“你干什么？”

　　姜和光拍了拍手，诚实道：“我还是不太喜欢欠别人的人情。尤其是你的人情。拿着吧，我好宽心。”

　　陆时倦瞥了那砚台一眼，确实是难得的好砚。

　　他接了过来：“谢谢。”

　　姜和光心里轻松了些，高兴地又拿出了自己的小说开始看。

　　等傍晚散学前，陶侯华站在台上，安排起了打扫的计划表。

　　似乎是因为上了年纪的问题，陶侯华学会了偷懒，他直接认定以两个人为一组，由南到北，依次打扫。

　　姜和光微楞，她扳着指头数了数，确定离她还早得很，便放下了心。

　　她是最北边呢，不着急。

　　她抱起了书包回了家，路上顺便又给自己买了块卷饼。

　　回到了小院里，姜和光便放下了自己的包，看起了国学书。

　　虽然陆时倦答应给她抄，但肯定不愿意一直给她抄下去。

　　她还是要努力努力，好让自己以后不再依靠别人。

　　渠桑笑眯眯地递给了她一块月饼，让她尝一尝味道。

　　姜和光接过来咬了一口，一愣，随即眼睛开始亮晶晶的：“这个月饼什么馅儿的呀？吃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

　　渠桑神神秘秘道：“小姐不妨猜一猜？”

　　姜和光眨了眨眼睛，又咬了一口，只觉得满口清香，熟悉，却又不太熟悉。

　　于是她诚实地摇了摇头：“猜不到。”

　　渠桑笑眯眯地回答道：“是菱角。”

　　菱角？

　　望着姜和光不解的目光，渠桑耐心地给她解释着。

　　“奴婢的娘今年种的田里，菱角刚好长得最好，奴婢就拿了些来给小姐做月饼尝尝。”

　　“好吃吗？”

　　姜和光连连点头，夸赞渠桑的心灵手巧：“好吃！明天我还要吃！”

　　渠桑弯了弯眼睛：“好。”

　　姜和光高兴了，安安心心地看起了自己的书。

　　翌日，早上默写时，陆时倦果然自觉地露出自己的卷子给了她看，姜和光抄得心满意足，差点儿激动地握住陆时倦的手掉热泪。

　　熊大壮果然又给她带来了花生脆，姜和光和他分着花生脆吃的时候，惊讶地想起来陆时倦居然没有和他的狐朋狗友出去玩儿。

　　于是她笑嘻嘻地看着陆时倦，八卦道：“你怎么不出去了？他们和你绝交了？”

　　陆时倦看了她一眼，没吱声。

　　姜和光总觉得陆时倦是在嘲讽她，但是她又找不到证据。

　　她哼了一声，觉得陆时倦实在无趣。

　　她和熊大壮商量道：“大壮，下午健体课结束，咱们一起去摘李子呗。”

　　熊大壮抱歉地看了她一眼：“这恐怕不行。你是没有上过健体课，这光是跑圈儿，就能把人累死，更别提要上一个下午了。”

　　姜和光怏怏道：“好吧。”

　　虽然熊大壮拒绝了她，但这也影响不到姜和光上健体课的热情，她提前打听好了健体课上的位置，刚到时间，便兴奋地往那边狂奔。

　　熊大壮惊愕地看着姜和光激动的背影，疑惑地对嵇修诚道：“她是疯了吗？”

　　嵇修诚同情地看着姜和光的背影，摇了摇头：“她只是还没有被摧残过。”
　　姜和光还不怎么认识甲级一班的人，但她觉得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终于可以不用呆在那个教室里听国学，写大字了。

　　她十分激动，绕着上课的场地就跑了起来。

　　等到甲级一班的人差不多来齐，她才停下了脚步，往班级走。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站在哪儿，于是就挑了最后一排站。

　　姜和光心道，这总不会出错。

　　但是下一秒她就发现站在她前面的人她很熟悉，那不是陆时倦吗！

　　姜和光觉得自己心态快要爆炸了，怎么到哪里都能看到他！

　　陆时倦此时正在跟程斋和池衍风说着话，池衍风从前方看到了姜和光黑透了的脸，感到有些好笑。

　　他轻咳一声，提醒陆时倦道：“你后面有人。”

　　陆时倦回头，便和姜和光的视线对上了。

　　陆时倦：“…”

　　陆时倦觉得姜和光实在是个神奇的人，他无法理解地问道：“你站在我后面干什么？你难道不应该往前面站吗？”

　　姜和光忍着气道：“我只是想站在最后一排，我哪里知道你会站在这儿？”

　　陆时倦瞥了她一眼，指明事实：“我高，我一直站在最后一排。”

　　姜和光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冤枉了：“我总不能去插别人的队吧？”

　　陆时倦懒得再搭理她：“那你就在这边站着吧。”

　　姜和光：“…”

　　姜和光觉得自己心酸极了。

　　来国子监没几天，她的心酸次数甚至快超过她没来时候的总和了。

　　她幽怨地等着教官的到来。

　　等教官到了，她便一直期待地看着教官，希望他能说句话，把自己调到前面去。

　　但是教官显然没有这个自觉，他只是看了姜和光一眼，似乎是奇怪什么时候来了一个女生，便没有再管她。

　　他拿着一个锣，敲了敲：“开始跑步！一个时辰再停！”

　　语罢，教官似乎看到了她期待的眼睛，皱着眉道：“女生也要跑！要一视同仁！”

　　姜和光：“…”

　　姜和光似乎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这个教官怎么不懂她的心思呢！

　　等跑步开始后，姜和光便也没有心思再关注站队的这个小插曲，她发现跑步的时候大家是可以分开的！

　　她激动极了，毫不犹豫地一直向前跑，路过熊大壮的时候，熊大壮的头上已经密密麻麻冒出了汗，看着疲惫极了。

　　姜和光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壮，你好虚弱，多锻炼锻炼！”

　　熊大壮震惊地看着她。

　　姜和光一路跑到了第一处，并且保持着领先，越跑越快。

　　程斋惊恐地在后方看着姜和光，对陆时倦道：“她是疯了吧？”

　　陆时倦顿了顿，想起了这两天和姜和光的相处：“她脑子不好。”

　　程斋擦了擦头上的汗，赞同地点头：“说得对。”

　　一个时辰的跑步并没有多少人能坚持下来，绝对部分都是跑到一半，便开始绕着圈走，教官对此见怪不怪。

　　只是…
　　他眯了眯眼睛。

　　这位新来的女生怎么能一直跑得下去呢？

　　教官有些迷惑。

　　然后他便听到了那位总是偷懒的胖子，他认识他，他叫熊大壮。

　　熊大壮在声嘶力竭地呐喊着：“和光加油！”

　　那名女生偏头对熊大壮笑了一下，并且抬起了自己的拳头，对他友好地竖了一下。

　　教官皱了皱眉。

　　和光？

　　这名字听起来怎么那么耳熟？

　　他左思右想，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在哪儿听过，便在结束完跑步后，对姜和光招了招手，将她叫了过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姜和光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这个教官突然对自己来了兴趣，她谨慎地想着自己来了场地后有没有不妥的地方，回答道：“我叫姜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