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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故事最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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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李避害。
隔壁宋庆喜她娘的耳铛找到了。
宋庆喜爬树的时候发现的。
在鸟窝里,太阳反射亮晶晶的。
“是乌鸦叼到窝里去了,娘,不是李避害。”
当宋庆喜欢欢喜喜地捧着宝贝似的送到他娘跟前的时候,我手里拿着上次他借给我的外衫。
一直以来,我都不客气,宋庆喜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我是这么想的。所以借了他的衣服之后就抛之脑后了,这才念起来,拿去还给他。
走到门口,又听见这娘俩念念叨叨说些什么。
我发誓不是故意偷听的。
“哎呦,我老天,我不是说不用找了吗,你又爬树了是不是,摔了咋办?”话是气话,说出来却是笑的,“阿蛋那丫头教会你上树,你俩干脆变成猴子一块荡走得了。还有,我才没认为是她拿走的,人家有那个好身手,偷我这破东西干什么。”
我脸上一阵发烫。
猴子,你才是猴子!臭女人!
正要敲门,詹有光拦住我,抱着个拳头朝我道歉:“万分抱歉。我以为你……”
我瞧了他一眼,心里滴溜溜地转,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全是一根筋,你既然不知道我听见,闭紧嘴巴就是了,还说出来,非要别人恨你你才干休是不是?
“没事。”我腾出手来摆了摆,耳朵听见门开了,有预感宋庆喜要出来,于是赶紧扯着他闪到一处隐蔽的地方。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明明前几天还特意去找詹有光,现在却不想被他看见。
“姑娘?”
我收回手,把宋庆喜的衣服递给他,“帮我还给宋庆喜。”
就在这时,我看见宋庆喜又躲在墙后面看着我。
他自以为隐藏的很好,其实大半脑袋都露在外面。
我有心逗他,脑子飞快地转。
“大娘的意思我懂,若李姑娘不嫌弃,改日便找媒人登门拜访。”
这个距离……我掂量掂量,他应该听得见。
于是便大声说:“我不喜欢你。”
他表哥惊讶,却没生气,“你是喜欢小……”
我说,“对,我喜欢宋——庆——喜——”
我竟然喜欢上了一个笨蛋,一个呆子,一个傻子。
我是不是也变成了一个傻子。
我转头,想欣赏他熟透的脸,想听见他磕磕绊绊的喊着“李避害”,然后飞快地跑来问我,是真的吗?
但是都没有。
因为,宋庆喜——
跑了。
*
我之前说过,关于我对于一切事情的预感,很准。
宋庆喜大概看见我把他的衣服给了他表哥,又听见他想来我家求亲,以为我要跟他划清界限,胆小得不敢听下去,所以捂着耳朵跑了。
服了。
宋庆喜你可以。
*
我叫李避害。
我要成亲了。
晚上,我坐在婚房里,把头上的红盖头一摘,倒在床上。
我跟他表哥他娘,演了一出戏。
因为宋庆喜从那一天开始,跑不见了,连家都不回。
“我要和詹有光假成亲,”我悠悠闲闲地助人为乐,“消息放出去,相信我,他会回来的。”
就是这样。
过了一会我迷迷糊糊睡着了,听见有人敲门。
“谁?”
“宋……”外面的人顿了一下,“詹、詹詹有光,我是詹……。”怕我不开门,外面那人语速越来越快。
“宋庆喜,”我打开门揭穿他,“猫抓老鼠的游戏好玩吗?”
“……”他一见我,两个眼睛灌了水似的眼泪直流,不说话,就这样看着我,也不擦眼泪,红着眼睛盯着我。
我一愣,被他盯得不自在,“你怎么变黑了?”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哽咽地道:“因为你喜欢像……像表哥那样的,你嫌弃我……没用,嫌弃我……是个傻子……你不要我了……”
我懂了,敢情他这几天跑去外面晒了。
这要多久才能白回来啊丑死了!
“宋庆喜,”我气笑了,“我没有嫌你白,也没有喜欢你表哥。”
“李避害……你不要跟他成亲好不好。”
他眼泪汪汪,跟条小狗一样。
“那那个人怎么办?”我问,“你小的时候救了一个姑娘才变傻的,你要是见到她,喜欢上她了怎么办?”
我知道他可能什么都不知道,我也知道我在无理取闹,但我还是问出口了。
宋庆喜回想起那段记忆需要一点时间,他把眼泪憋回去,眨了眨眼,之后豁然睁大,显然是记起来了,最终竟然跟我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果然,我还是恨他的。
我把门一推,不想让他进来了,“你滚,我不见你,我要跟……”
他的手抵住门缝,笃定我不敢用力,慌慌张张地解释,眼泪又溢了出来,“李避害……可是我真的好喜欢你……我救了你,喜欢上你也可以吗?”
那一刻,我的脑袋“轰”然爆炸,感到从头到脚都有一种热浪在包裹着我。
“你说什么?”
“我不让娘跟你讲,我怕你以后不来找我了……”
他还在叽里咕噜地说些什么,但是我已经听不清了。
我冲回房间拿出一件红袍,打开门扔给他,“给你,穿上这个。”
他呼吸一滞。
“今日李避害要与宋庆喜成亲,你愿不愿意。”
“我愿意!我愿意!”他高兴地几乎要跳起来。
后来当我们倒在床上,我们彼此抚摸。他像小狗一样潮湿的眼睛,他像小狗一样灵敏的鼻子,他接吻像在舔人,逗得我哈哈大笑。
我终于理解了人们常说的,在爱意达到顶端的时候,一种强烈的,对于死的渴望同样到达顶点,在爱欲的狂潮中,我们都被裹挟着前进。
我弓起背又塌下去,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喟叹。
手不断向前伸着,像要在黑暗中抓些什么。
突然一只手牵引了过来,把我的手放到了他的脖子上,虚虚拢住。
“李避害......你想杀了我吗?”他没头没脑地说,“我好开心......好开心,如果你想的话......趁现在好不好......”
宋庆喜是个傻子,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即使我不想承认,但我还是爱上了他。
我时而觉得他洞察一切,时而觉得他蠢笨如猪,可是他只是我一个人的宋庆喜。
我稍微收紧,丈量丈量宽窄,便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认真看着他的眼睛,半开玩笑道,“别了,我怕你娘拿斧头砍死我,”我瘫软在他的怀抱里,语气逐渐淡下来,“你别死,我不让你死。”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闪着光芒,很认真的回答我,“李避害......谢谢你......”然后一遍又一遍叫着我的名字。
*
最后,我决定带他去看病。
从南往北,从东往西,访问所有名医。
宋庆喜的病也许明天就好了,也许永远都好不了。
不过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再是孤单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