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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争 ...

  •   最后一次见到父亲是去年春分时节,阿婧央求许久,父亲才告知她轻功口诀,仅念了一遍,阿婧立即牢记心底。

      “阿婧,阿爹教你的功夫,学得怎样了?”

      讲完口诀,徐武询问阿婧之前所学成效。

      阿婧叉腰点头,摆出攻击姿势,在徐武玩笑的眼神下,她当真出了手,与他过招。

      对于她的进步,徐武相当惊讶,他拍了拍阿婧肩头,说:“日后阿爹不在家,就靠你保护阿娘了。”

      “阿爹不能常回来吗?”阿婧撇嘴,有点委屈,“以前每年还能回来三四趟,而今半年才回一次。”

      “对不起啊,阿婧。阿爹要挣银钱,得打坏人。”

      虽然有人骂阿婧有娘生没爹养,但她知道不是的。阿爹是个侠客,能帮助很多人,阿婧不能拖后腿,得懂事。她道:“阿婧没关系的,只是阿娘很是想念阿爹,阿娘哼唱桃思曲时,阿婧就知道她在想阿爹了。”

      眼中泛起一丝雾气,徐武别过头去,没让女儿看到自己的失态,他小声轻叹,“是阿爹对不起你阿娘。”

      “阿婧、阿爹,吃饭了。”后门前的阿钰呼喊他们。

      听闻饭食备好,阿婧低落情绪一瞬化无,笑着跑进屋,“啊,是莴苣菜!”

      “还有荠菜馄饨,不准挑食。”

      “阿兄不也爱鸡肉嘛,怎的阿婧就不能有偏好咧?”

      “我能不吃鸡肉,你可能吃荠菜?”

      “阿娘,阿兄他又欺负阿婧——”

      嬉笑声传到屋外,逗得初生的青草笑弯了腰。

      其实,阿婧少与人打斗。徐武教授的腿脚功夫让她很是得意,因为徐武能被她打得站立不稳。

      但是,如噩梦般的那一晚,阿婧用尽全力,抵抗不了凶手半分;魔窟后门外,她打不赢那三人。

      而此刻,阿婧被随手一挥,挥到地上,连缓冲都来不及。趴在地上的阿婧明白,父亲那时留了手;也明白,她是一个弱者的残酷事实。

      女孩抬起一双杏眼,仰望对面的两人,目光里含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绪,她问:“你们能否教我?”

      声音很轻,若不细听,仿佛不曾言。

      红衣少年错愕霎那,张了张嘴,没有开口,望了眼身前的玄衫男子。玄衫男子垂下眸,好似思考,又好似仅仅低头打会盹儿。

      他们的沉默让阿婧心中闷闷的,阿婧想争取一下,又说:“我愿意给你们当奴为婢、作牛作马,只要能教我功夫。”

      “只要能变强,我什么都愿做。”

      阿婧语气坚决,眼中藏着无尽的光,又像暗影,能吞噬旁人的冷漠。

      红衣少年转头不看。

      玄衫男子抬起眼皮,看了看趴着的女孩。阿婧没有回避他的视线,依然盯着他,却无法窥破一丝半分情绪。

      她想:他不会应。

      “我不缺奴婢,不需牛马。”

      话语斩钉截铁,确然不给一点机会。阿婧的眸光黯淡了,颓然的收回视线。实际上,她已然可以爬起,却不想动。

      “你不起来?”

      阿婧没理。

      玄衫男子侧身一望,红衣少年明了,打算过去扶阿婧时,一个男孩提着一壶清酒出现在回廊转角,见此场景,讶然出声:“哪来的刺客?”

      他将酒壶一扔,迅即飞至阿婧身前,探手欲擒人,可没想,地上的女孩居然跳起,反将他扣住。

      阿婧左手缚住男孩双手至他身后,右手掐他脖颈,怒道:“若不让我留下,我杀了他!”

      少女双眼灵动,虽极力想要瞪大以表现得恶狠狠,但收效甚微。

      或许因从无此类经验,或许因长得清秀可人,总之,此套动作下来,没吓到任何人。

      玄衫男子一点反应都无,红衣少年还有闲情逸致抢救掉落的酒壶,站定后,他也仅只是看着阿婧。

      阿婧更气了,“以为我不敢?”她右手用力,手下皮肤烫得心惊,那人哼唧两声,眼见着脸愈加涨红,阿婧看着比自己略矮的男孩,紧张得直跺脚,“你们真见死不救?”

      “是你要杀他。”玄衫男子语气波澜不惊,“他是我的侍从,你若真杀了,我可以考虑要否留你。”

      “你!”最终,不忍占据上风,阿婧的手不自觉放松,放开了男孩。

      男孩弯腰咳嗽。

      听着刺耳的声音,阿婧顿觉后悔,上前一步拍抚他后背。男孩强自迈开一步,不让她触碰。似记恨阿婧的挟持,止住咳嗽后,他一把推开阿婧,大步跑向玄衫男子。

      “属下没用,请魔主责罚!”

      “小钰,你懈怠了。勤能补拙,可明白?”

      “是,属下定加倍练习。”男孩抚着喉咙,站定于玄衫男子身后。

      “小钰,他刚才那般冷漠,还怂恿我杀你,”阿婧自来熟的喊男孩,眼中满是困惑,“你不该跟着他啊?”

      可刚说出口,阿婧就后悔了。小钰没戴铁皮面具,因此,阿婧看得分明那张稚嫩脸上所有的不屑。

      大概就像父亲所讲,江湖中人不可以常理判断。

      阿婧憋闷地看向玄衫男子。

      “的确,我不值跟随。”玄衫男子淡然自若,轻飘飘的肯定阿婧之语。

      阿婧一怔,转而心想,这魔主总算有点自知之明,却听他接着说,“你怎还留于此地?”

      “……”

      “若想报仇,自另寻他处,我饶你擅闯魔窟之罪。”说完,玄衫男子视线投向红衣少年,“带她走。”转身,他向屋内而去。

      阿婧回击,“我自己会走!”

      男子置若罔闻,转瞬隐于屋内。

      小钰从红衣少年手中取过酒壶,跟着入内的同时,不忘朝阿婧喊:“再不走,当心没命!”

      阿婧只觉胸口淤堵,该另谋法子吗?重系好包裹,她抬头,看碎星定定望着自己,杏眼一眯,“看什么看,很好看么?”

      红衣少年收回目光,跳至青桐树上,“走吧,我送你。”

      阿婧没再反驳,只是似曾相识的场景让她有一瞬恍惚。若离去,应当同婆婆告别吧?

      依旧是迷雾、碎石,望着前方的背影,阿婧加快速度追上,“碎星,你能否帮我留下?”

      少年没搭腔。

      “不行的话,你能不能教我武功?”

      “姑娘,你无需多言。”

      姑娘?他何曾这般礼貌了?

      阿婧挨近少年,鼻尖一嗅,还是那股温暖的气息,与她抱过的人有所区别,同方才救她的人一致。

      她疑惑了,看着那令人厌憎的铁皮面具,忽明一点,面具确能帮人隐藏,无论面貌抑或情绪。比如此时,阿婧不知这人到底油盐不进还是已有松动。

      “我不告诉魔主,你可以私下教我,我给你当牛作马。”

      少年轻笑一声,瞥了瞥似已熟悉迷阵的女孩,与她拉开距离。本可以漠视不答,他还是说:“我不需要。”

      阿婧没有气馁,皱起一个小脸,没一会,她道:“你成亲没?我可以嫁你。”

      “……你可知此话是何意?”

      “张大婶说镇上青年最愁娶妻了,”话到此,阿婧情绪显出低落,“我阿兄尚在议亲,若非……”她晃了下脑袋,扬声说,“碎星,只要你愿教我,让我做任何事都行,嫁你也成!”

      “不行。”

      “为什么?”

      “教会你,我怎么办?”

      红衣少年的口吻带着一点调侃,阿婧笑了笑,想要追问,却见他运功飞得更快,她后劲乏力,追赶不及。

      二人飞至悬崖边,阿婧立于山坡上,往远方看了眼,她扭头,与少年面对面,“能告诉我,魔主为何不愿我留下,连一个机会都不给吗?”

      “魔窟没有女子。”

      是了,蚕婆婆善良心肠,确不像魔窟之人。阿婧静思,没有反应。

      少年建议道:“若想习武,你可去月山。月山派收女弟子,更适合你。”

      不,不适合。那里没有仇人。

      赤日渐渐收住光辉,于西边降落。

      厅内。

      小钰一脸笑意,躬身讲着魔窟门人练武时的有趣小事。饮酒的魔主不知听没听进,不曾回应任何。

      红衣少年慢慢走向高台宝座,立定台下,他行了一礼。

      “人走了?”

      “嗯。”接过小钰递来的酒盏,少年没急着喝,先道,“已重新排阵,她进不来。”

      “是么。”

      “碎星护法就该杀了她,以防这人告密。”却是一旁的小钰接话。

      玄衫男子手拿酒盏,唇微启,“小钰,忘了我说的?”

      口吻并不严厉,小钰却身子一抖,急声辩解:“我不愿她扰您心情!”

      他拿捏不准怎样与面前男子讲话,外人皆言魔窟魔主狠毒,小钰便想投其所好,可每次的结果均是碰一鼻子灰。

      “你高看她了。”

      这话自是表明少女办不到。

      红衣少年懂得其中含义,对小钰说:“莫如此说了,你先吩咐下去,给魔主准备饭食。”

      门一合上,红衣少年将酒饮尽,放下酒盏,以衣袖擦了嘴,不言不语的看着玄衫男子。

      “有话要说?”察觉他犹豫不决,男子直接点明他的心思,“为阿婧?”

      少年微微怔了怔,“哦”了声,似才意识到魔主所言何人,“我是想,蚕婆婆常年独居,或可寻一人相陪,若魔窟有需要老人家的地方,还可相助。”

      “有理,但婆婆不需要。”

      少年沉默。

      饮完最后一点酒,男子盯着还剩一半的酒壶,“今日不能喝了。”他起身,毫无酒醉之意,只是取下面具,捏了捏鼻梁,“恻隐之心人人有,可规矩不是人人能破。”

      “明白了。”

      等屋内仅余自己,玄衫男子转了转脖子,走向窗边,仰头望外。

      云霞如泼墨晕染天际,形似一人逐日舞剑,刹那,红霞往一边散开,人影亦没了踪迹。

      渺小追逐,绚烂短暂。

      “真美。”

      本是赞叹的话语,可男子俊朗的脸上不见分毫欢喜,嗓音冷得像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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