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意阑珊》睦北北

8、横生枝节

　　下车的时候，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苏艾仰头望了望天空，烈日灼人，空气里满是花香和绿树的气息，放眼望去，皆是层层叠叠的绿，触目生凉，一切的一切无不在彰显着夏天的回归。
　　“这是什么地方？”
　　站在身旁的天恩回说：“我也是头一回来，说是他伯父家的庄园。”
　　苏艾点头，还想问下去，文韬却已经打完电话，回身对众人说：“车就停在这吧，我们走进去。”
　　苏艾和天恩落在最后，还没进门就听到屋内传出的爽朗笑声，等到了门口，一个两个目光纷纷落向她们。
　　蓄着胡子的中年男人侧头在文修耳边嘀咕了一声，文修摇头，连说了两个不是。
　　文韬微笑着介绍：“伯父，这两个都是我的朋友，今天没事就一起过来了。”
　　“哦？”男人意味不明的笑，“有点本事嘛，哪个是你女朋友啊？
　　文韬并不搭话，然而天恩俏脸晕红，男人何等精明，低声笑了出来，连声称赞道：“不错不错，有点本事。”
　　有些事情知道了就无法视而不见，苏艾瞄着边上面瘫的某位，心里止不住的叹息。
　　“小丫头，你摇头干什么？”
　　怎么还摇上了？苏艾飞快的回神，粲然一笑，“昨晚上睡的不好，估计落枕了。”

　　“哎呦，落枕可大可小。”他拍拍文韬的肩膀，“好在我们这有现成的医生，让他给你瞧瞧。”
　　苏艾也不怕生，笑说：“小事小事，如果您现在让我饱餐一顿，估计什么事都没了。”
　　男人哈哈大笑，“说的对说的对，净顾着高兴了，先吃饭，吃完饭我让你们看看我最新培育出的木槿。”
　　饭菜极为鲜美，不知道是不是饿了的缘故，苏艾吃的也多，饭桌上混熟了，苏艾一口一个伯父，马屁拍的也溜，哄得主人家彻头彻尾的乐呵。吃饱喝足后，一行人来到了庄园的外围，苏艾一出生就在城里，十几年学校家里两点一线，不能怪她没见过世面，所以当她看见大片的花海，娇艳夺目，簇簇拥拥的在她眼前怒放，她能不激动的嚎叫嘛。
　　“你们来的也不是时候，好多灌木的花期都已经过了，要不然，岂止如此。”
　　哪个女孩不爱花，苏艾激动之余，心里有个声音挥之不去，苏恩啊苏恩，你要能看见，该有多好。
　　苏艾拿起手机一阵狂拍，为求人景合一，她还央求天恩搭把手，天恩欣然答应，在不远处一大片白色的她叫不出名的花前面，苏艾摆了几个动作，结果拍出来效果出乎意料的好，苏艾一高兴直夸她摄影技术彪悍。
　　“很漂亮。”
　　文韬出其不意的拿走手机，仔细端详后说：“看着不起眼，像素还蛮高的，拍的很漂亮。”
　　天恩也凑过来“你说人还是景啊？”
　　文韬轻笑，“视力稍微正常的人都能分辨，不是吗？”

　　苏艾欲言又止，想想还是别自我感觉太良好吧，文韬把手机递给她，和天恩并肩走在前面，远远的听见他的声音，温润如玉。
　　他说，蜀菊果然还是白色最有味道。
　　原来它叫蜀菊。
　　“别妄想了。”
　　迅速抬头，视线所及的却是文修挺拔的背影，然后很快的跟上他们。
　　这孩子，他又知道。
　　苏艾摸着耳朵，赶走适才突如其来的温热。

　　6月的木槿不留余力的绽放，红的，白的，浅蓝，淡紫各个形态饱满，娇艳动人。
　　这花出了名的朝开暮落，花期很长，苏艾学校里就有种植，只是花色没有这么丰富，她看惯了不觉得稀奇，天恩倒是喜欢的很。
　　“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葵。”天恩忍不住的喟叹。
　　苏艾拨着头发，句子是很熟啦，这个意思嘛，还有待推敲。

　　天恩侧身问她：“你喜欢什么花？”
　　“向日葵。”
　　苏艾不假思索的回答。
　　向日葵多酷，永远拥抱阳光，象征希望，灿烂而奔放。
　　天恩浅浅的笑，“跟你很像啊。”
　　苏艾一愣，还未开口就吃吃的笑出来，“他也这么说。”
　　“谁啊？”
　　回忆如水，漫过心头，也不知道那人的腿好没好，应该痊愈了吧，应该。
　　苏艾一语带过，“一个发小，好多年没见了。”
　　“后面的人跟上，前面不远就是了。”
　　不知不觉已经被文韬他们甩下一段距离，天恩索性停住，“伯父，您这有没有向日葵？”
　　男人汗流浃背的回身，“有是有，不过要到8月才开花。”
　　天恩气沮，苏艾更加意兴阑珊，于是提出要休息，没人反对，天恩也留了下来，男人交代一声就领着文家三兄弟去看新品木槿。

　　苏艾仰头靠在树干上，天恩抱膝坐在一边，花香萦绕鼻间，沁人心脾。
　　“我一直有个疑问。”
　　天恩：“说说看。”
　　苏艾直切主题，“为什么文家没有女主人？”
　　天恩犯难的看着她，然后轻轻的笑，“怎么会没有呢？”
　　苏艾安静的等着下文，天恩说：“他们离婚了，我记得文韬那时候还在念初二。”
　　“那他爸人呢？”
　　天恩摇头，“不知道，可能在国外吧。”
　　“为什么啊？”
　　离婚在如今这社会算不上多大的事，犯不着充军这么远吧，天恩轻抿嘴唇，“因为他爱上一个男人。”
　　苏艾张口结舌，居然……
　　文家客厅有幅巨型的油画，她记得画上清雅俊逸的男子，虽然已是中年但风姿依旧卓然，这样的男子居然是弯的。

　　太龌龊了，苏艾为脑子里冒出是1还是0的念头强烈的感到不齿，努力排除杂念后，很是镇定的问：“那爷爷呢？他不会也……”
　　天恩嗔她一眼，“爷爷很正常啦，只不过奶奶两年前离家出走，似乎是一场误会，其中缘由我也不是很清楚，自那以后，文家就不许男子进出。”
　　苏艾恍然，天恩继续，“你看，亚瑟竟然不排斥你，你能入住文家我想不是偶然，人与人的缘分真是奇妙，或许生来就已经注定。”
　　是这样吗？
　　如果说缘分天注定，那么人的一生岂不都要听从命运的安排，凡事归咎给缘分不是逃避是什么？太虚无缥缈的东西大概不适合她，她更加相信人定胜天，想当初要不是因为一股执念，不撞南墙不回头，硬是单枪匹马的闯入文家，之后又怎会住到那里。
　　苏艾侧身，“我觉得……”
　　视线意外落入前面不远的木槿树下，双手急忙放到眼睛上方，是他，居然是他。
　　天恩打了个寒噤，因为她听见牙齿互为摩擦的一阵“嗑拉嗑拉”声，循着她的视线望去，一男一女站在树下，太远了看不清楚模样，天恩还没来得及发问，身旁的人就像离弦的箭的一样，“嗖”的一下发了出去。

　　“木槿真是好看。”
　　“我觉得不如你好看。”
　　“……讨厌。”
　　圆脸女孩脸蛋红扑扑的。
　　“谭杨……”
　　声嘶力竭的怒吼声打破了原本和谐的画面。
　　男孩愣了一下，看了好一会才认出来，他笑的灿烂，才刚叫出来人名字，就被一股蛮横扑倒在地。
　　女孩大惊失色，短暂的木讷后想当然的以为是情敌，开始玩了命的拽苏艾，尖而细的指甲造访之处留下道道红痕。
　　苏艾不为所动，双手死死勒住男生脖子，“掐死你掐死你，我要掐死你……”
　　“有话好好说……女侠饶命，饶命……”

　　男孩艰难的呼救，这时天恩也跑了过来，两人合力才把苏艾拉回地上，天恩环着她的肩膀，她的嘴唇上下颤动，知道她是气急了。
　　男孩咳嗽了好一会，一张脸憋的通红，他抬起右臂指着苏艾说：“你热情……热情过头了吧……有这么打招呼的吗？”
　　苏艾“霍”的站起身，“你爸，我爸……要不是你爸……”苏艾虽竭力忍住，语调还是哽咽，“我在这受苦受难都拜你爸所赐，你要是不说出你爸爸在哪，今天甭想走，我告诉你，这里是我的地盘，人手多着呢，他们马上就要来了，你觉悟吧。”

　　原来男孩是谭魏的儿子，天恩听文修提过，知道一点，心想冤家路窄这个成语用在这真是恰当不过。
　　“我爸今天刚去深圳，事情不都已经解决了吗？”
　　“解决你个头啊！”
　　谭杨见苏艾气得跳脚，不像开玩笑，微微收敛正色道：“我爸说他的项目帮百川集团多赚了5个亿，难道老头儿骗我？”
　　“你胡说八道，我们家全部家当都搭进去了……”
　　“等等。”谭杨打断她，“你这是多久以前的事？”
　　“母亲节，不，可能还要更早。”
　　谭杨舒了一口气，“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爸和百川集团的项目合作非常成功，那时我和他都在新加坡，我亲眼看到他和部门主管开的开的视频会议，就在一个礼拜前。”

　　“骗子，你胡说。”
　　苏艾盯着他，试图从他的神色里找到他说谎的蛛丝马迹，怎么可能，一个礼拜前，她几乎每隔两天就会回家一趟，有时只在楼下站着，但偶尔也会趁没人的时候偷偷上去。
　　房子是空着的。
　　“打电话给爷爷。”
　　天恩在旁边提醒她，苏艾拿出手机，木木的想起自己好像并没有存他的号码。
　　天恩只得打电话召回文家三兄弟，简单说了事情经过，文韬看了苏艾一眼，慢条斯理的抽出手机。
　　电话通了，苏艾心里一紧，只听文韬叫了一声简助理，之后反复的恩，哦两声，草草收线。
　　文修言简意赅的表示：“简助理说爷爷去了荷兰，不出意外的话一个月以后回来。”
　　苏艾眼睛通红，揪着谭杨的衣服逼迫他把家庭地址，住宅电话，手机号码统统留了下，并且逐一确认，末了，还警告他短期内不许离开Y市。
　　谭杨哭笑不得，他说：“苏艾，你真的是在受苦受难吗？”
　　苏艾横他，“干吗？”
　　“不是不是，我在想受苦受难的人怎么反倒胖了？我刚刚差点没认出来。”
　　苏艾不理他，看了看旁边的圆脸女孩，缓步走到跟前，“姐姐，你是大学生吧？”
　　圆脸女孩下意识的往后缩，“对啊，怎，怎么了？”
　　谭杨想要阻止，但为时已晚，苏艾噼里啪啦的说出来，“这小子才上初三，还未成年，逢人就说自己是大学生，别看他长的人模狗样的，其实一肚子坏水，妹妹是过来人，别再被他骗了。”
　　女孩大窘之下愤然远去，谭杨急着挽回，丢下一个愤怒的眼神就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