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衣之死》玉侬眠

2、第二章 更衣之死（二）

　　突然，陈宴儿什么都知道了。她怀孕了。三个月前的阴差阳错叫她怀上了萧淮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就是许太后和郭皇后的指望。她们热切的目光穿透陈宴儿的身躯，最终落在这个尚未成形的孩子身上。

　　陈宴儿没有册封礼，阖宫都改口叫她贵嫔。所有人心知肚明，陈贵嫔这一胎若是皇子，她的前程远不止一个贵嫔。

　　流水的赏赐送进了陈贵嫔住的东暖阁，曾经傲气的娘娘们被许太后拉来陪她说话解闷。

　　念慈宫的桐花台从来没有这样热闹过。许太后、郭皇后、简贵嫔等人，轮番登场。

　　陈贵嫔倚在一张软榻上，见淑、宁二妃与昔日的主子简贵嫔来，刚想起身，却有些得意地想起自己如今是贵嫔。她抬手端详自己手上的宝石戒指，从前她见也没见过这样好的宝石，如今不过是她平日戴着玩的。

　　进宫前，她只是个小商人的女儿，父亲周转不灵家中没钱买粮买药，她这才为了赏钱进宫当侍女。父亲和姐妹们想也想不到自己如今的生活。

　　“宴儿。”简贵嫔有些尴尬，“许太后叫我与淑妃、宁妃来陪你说说话。”

　　宴儿。这名字是娘唯一留给她的东西。起初，爹以为是“燕儿”或“烟儿”，却不想娘为自己起了这样一个名字。

　　淑妃、宁妃二人当年与郭皇后一同进太子府，皆是官宦人家的淑女，心中不情愿来陪婢女出身的这位陈贵嫔，只是迫于许太后才来。

　　宁妃平日里就不爱说话，此刻只得闷闷地盯着自己鞋面看。淑妃比宁妃更看不起陈宴儿，是不屑与她说话。反倒是简贵嫔，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你若不嫌弃，就叫我一声玉贞姐姐。我进宫前，家里的妹妹都是这么叫的。”

　　陈宴儿一恍惚，忽的想起自己家的姐妹来。小商人家的女儿穿不得绫罗绸缎，不过是穿些颜色鲜艳的细棉布做的衣裳。

　　家里的姐姐们出嫁时才请梳头娘子来梳发髻，插上两支金簪。一支是陪嫁的，一支是聘礼。最漂亮的二姐嫁给绸缎铺的掌柜做续弦，陈宴儿当时可羡慕二姐出嫁时那一身嫁衣，是缎子做的，还掐金线绣了凤凰。还有二姐头上戴的冠子，足足花了八两金子打的。

　　可这些，都比不上她们这些死了夫君的后妃的穿戴。惠帝新丧，后宫诸人都打扮得素净。淑妃平日最喜奢华，如今也收起了红宝石、黄玉，只拣了素银簪子、珍珠耳坠来戴。简贵嫔容貌明艳，素服依旧不掩绝色。

　　宁妃憋了许久，终于说了句：“宫里的日子还长，你如今住在念慈宫，我们几个在宫中，还能时常说说话。”

　　陈宴儿努力回忆宁妃从前的模样，太模糊了，她几乎记不清了。宁妃平日话不多，也不怎么来简贵嫔宫中。

　　如今，陈宴儿身体里似乎有一股奇异的力量，这样的力量在她这副曾经卑贱的身体里不断生长。

　　放在几个月前，谁也不会相信燕国的未来和无数人的荣辱就寄托在一位默默无闻的商人之女身上。

　　“娘娘。”侍女碧薇嬉笑着唤陈宴儿，“诚王妃娘娘送了好多礼物来，都堆在院子里的，呢。娘娘与奴婢去瞧瞧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