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树长大了》波板糖糖糖

2、隔壁的教授退休了

　　小树的邻居家已经空了好多年了。打从小树有记忆起，好像就一直空着。

　　偶尔听爸爸提起，仿佛是说隔壁家出了个读书人，在城里扎下根了。那个年代的读书人值钱，加上机遇好，后来都做上教授了。

　　奶奶不怎么愿意提起隔壁家，也不乐意小树去凑热闹是有原因的。

　　小树家和隔壁凌老教授家几乎是挨着的。村里人造房子，讲究带个院子。早前的院子没有围墙，最多插几根竹片作篱笆。后来不知道是谁家带起的风气，村里流行打围墙了。

　　凌老教授家在小树家的里侧，回家要从小树家门前的空地上经过。农村的地没有严格的界定，围墙打起来，自然就变成自己的了。小树家当初打围墙的时候往外挪了一两分，小树家前面的人家也打起了围墙，所以凌老教授回家的路就变成了一条不见阳光的弄堂。

　　凌老教授是个文人，不善于跟人打嘴仗，可是教授的夫人可不饶人，把小树家和小树家前面的人家都给骂了，奶奶也参与了这场骂战。那会儿小树还没有出生。但是看着奶奶现在的反应，大概这件事情上，奶奶也不占上风。

　　后来，凌老教授在城里扎了根，举家都迁去了城里，这儿的房子自然就空了下来。那条不见阳光的弄堂也废弃了，杂草丛生。有一年，小树的妈妈养了一群小鸡，在弄堂的头尾插上篱笆，把长到半个人高的杂草拔掉，再把小鸡散养到弄堂里。鸡仔在弄堂里捉虫，散步，比外面买的鸡结实多了。不过鸡屎的味道实在是难闻，所以后来小树妈妈没有再养过鸡了。

　　现在，凌老教授退休了，想回村里来养老。所以小树才会看到有人在给弄堂里除草。小树偷偷探出过脑袋，除草的人他认识，是村里的一个光棍——阿柱。早些年因为穷，没娶上媳妇，后来年纪大了，也就不想找了。街坊们有事都喜欢找他帮忙，干活利索，人也老实。干完活给点报酬，他也乐得当酒钱。

　　两天过去。又是一个大中午，太阳晒得地都是烫的。可是疯玩的小孩是感受不到的。小树正和一群伙伴们在抓泥鳅。沿着小树和大伯家中间的路往前走，是一条河，即使在夏天，河水也是满的。小孩不敢到河里作妖，于是盯上了离河道不远的一个浅浅的池塘，池塘里积塞了不少淤泥，是泥鳅繁殖的好地方。

　　小孩子们玩得忘记了时间，身上、脸上沾满了泥巴，鞋子被早早地脱下放到了干净的田埂上。直到一起玩的一个叫凌宇的男孩子的妈妈找来，埋怨着凌宇不懂事，好衣服到了身上也新不了两天，大家才把脚从泥地里拔出来，各回各家。

　　彼时的小树细碎的刘海上都沾了泥巴，小脸上也沾了不少，只露出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她在池塘边捡了个塑料袋，裹着五六条泥鳅。泥鳅滑不溜手，小树用一只手紧紧捏着，另一只手在池塘里稍微洗了一下，提起自己早前脱下的鞋子，踮着脚走回家。

　　地面被晒得发烫，小树光着脚丫，走到没有树荫的地方就跑几步，走到有树荫的地方就慢慢溜达。

　　晃悠到家的时候，小树撞上了一群陌生人，一看就是读书人。小树不大懂，但是莫名就是觉得他们身上有书卷气。为首的人朝弄堂里拱手说道：“老师，别送了，我们得空再来看您。”

　　这个拱手的姿势，小树只在电视里见过。

　　弄堂里又走出来一个年纪略大的人，穿一身短袖衬衫，朝刚才拱手的人挥挥手：“你们快些回去，这么毒的日头，也不肯留下吃顿便饭。”

　　小树赶紧退了两步，躲到围墙后面。

　　“你刚到家，先安顿下来才是要事，饭以后也能吃。我们就不叨扰了，老师您和小书早点吃完饭，再睡个午觉。”拱手的人说完便同其他人沿着路走下去了。

　　小树也听出来了，这就是隔壁的凌老教授回家了。凌老教授刚才和那群人寒暄告别的时候一直侧身对着小树，加上小树躲在围墙里，也看不清。这会儿小树便扭着身子探出头，好奇这个鸡窝里飞出的金凤凰长什么样子。

　　小孩子以为自己隐藏得好，实则已经大半个身子露在外面了。

　　所以等小树看清楚的时候，对面站着一老一少，也在打量着这个浑身是泥，只剩两只眼睛发亮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