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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女英河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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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顺着日月罗盘的指引,围着青阳城绕了小半圈,却始终不见玉针停止颤动。
郁染有些不耐。
“这宝贝莫不是坏了?咱们都走了多久了,还转个没完。”
一旁的谢风拂神色愈发凝重,沉声道:“事态或许更糟糕。”
郁染一愣:“你的意思是,那些魔物可能已经遍布整个青阳城了?”
谢风拂眉头紧锁。
就在此时,日月罗盘突然猛烈晃动起来,郁染一时竟有些把控不住它,两厢拉扯,整个人竟被这玉盘挟制到半空。
他正慌神,耳畔猛然响起谢风拂的冷喝。
“郁染,松手!”
闻言,他下意识地张开手,随即坠入一个浸满冷香的怀抱。
罗盘速度极快,朝前猛地飞去,眨眼间便飞没了影,留下郁染一脸错愕留在原地。
“这东西——”
谢风拂道:“愣什么神,还不快追。”
郁染这才回过神来,一把挣开谢风拂的胳膊。绿色剑光闪过,他刚将镜水召出来,只见早已立于剑上的白衣修士朝他伸出胳膊。
“上来。”
银龙神速,镜水虽轻快但终究比不上有剑灵加持的拂云剑。
郁染也不扭捏,脚尖轻点地面,借着谢风拂的力登上拂云剑身。下一瞬,他们化为一道银白流星朝日月罗盘追去。
好在青阳城如今街道空旷,转过几道弯,他们便看到了停悬在墨绿色河流之上的日月罗盘。
忧心这宝贝掉下去,郁染果断跳下拂云剑,手心超前大喝一声。
“回来!”
罗盘震动着,发出阵阵嗡鸣声,才有朝郁染靠拢之势,但又好似被什么东西吸引,随即扑通坠落河水之中。
郁染瞳孔微缩,胡乱给自己套了个避水咒,一个猛子扎入水中。
一旁的谢风拂见状,下颌猛地绷紧,也不管墨绿河水有多肮脏诡异,紧跟着也跳入河中。
*
刚入水,郁染便打了个寒颤。
冷,太冷了。
纵使他运起丹田内的灵力,仍无济于事。寒气依旧像蛛丝一般黏绕在郁染身上,游走在他的筋脉之间。
昏暗幽深的水面下,暗流涌动。
身旁传来水流激荡声,他扭头,只见谢风拂也下来了。
平日里情绪如一滩死水般的人,此时竟叫人破天荒瞧出他脸上几分异样。
“找到罗盘了吗?”
郁染摇摇头。
此时他们已经下潜到阳光照射不进来的地方,周身被黑暗所笼罩,郁染抬手动用些灵气,指尖处迸出一团微光,二人这才看清了水下的场景。
周围一只鱼虾都见不着,视线所及之处,只有大团大团黑色云雾状的不知名生物在水里游曳。
郁染定睛一看,竟是拧在一起、结成团的千丝络。
他登时背脊一凉。
好在虫群们并没有被二人的动作打扰,依旧顺着暗流无休止地飘荡。
“眼下怎么办?”郁染郁闷道,“师父也没说这罗盘还会长腿自己跑啊!”
谢风拂道:“法器有灵,想必是察觉出什么异常。”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的乱石旁传来阵阵微光,二人神色一肃,朝河底游去。
还未走近,只见散发着清正灵气的日月罗盘自乱石中飞出,这东西转了一圈,如今又一溜烟儿回到郁染手中。
郁染瞪大眼,瞧着面前安安分分的玉盘,颇有些无奈。怕它又乱跑,郁染干脆将其揣进怀里。
宝物得而复失,此地危机重重不宜久留,二人本想先上岸,而后从长计议。
但日月罗盘仿佛有自己的想法,郁染才有上潜之意,它便从层层衣物中挣脱出来,在二人面前上下颠荡。
郁染不解道:“怪了,它这是不想我们上去?”
谢风拂蹙眉:“水里有古怪。”
郁染道:“除了千丝络,还能有什么东西?”
谢风拂好似想到了什么,径直朝日月罗盘方才所在的石块旁游去,郁染紧随其后。
方才离得远,如今凑近看,只见那堆石块个个都有一丈高,胡乱堆叠在一起,仿佛压着什么东西一般。
郁染摸着下巴,轻声道:“这石块的姿态……怎么像座坟墓?”
谢风拂不语,拨开石块附近柔韧的水草,他动作微滞。郁染顺着看去,一个极其复杂的血色纹路出现在二人眼前。
绿色剑光闪过,周围水草被清理干净,只见血色纹路像蛛网一般将石块笼罩。
郁染纤长的手指顺着血纹的走势划动。
谢风拂看了他一眼。
“这像是某种禁制,但这种程度的禁制,大都用在作恶多端的妖魔身上。”郁染摩挲指尖,将沾染的红色灰尘捻灭,“这禁制时间不短……真是古怪,一个凡人聚集的城池,会出现什么穷凶极恶的东西。”
好不容易碰到自己都参不透的符文,郁染兴味盎然地掏出百毡布,准备拓下来带回去细细研究。
还未等他将百毡布变大蒙在石块上,原本安静的虫群不知受什么侵扰,逐渐从沉寂中醒来,须臾间,黑雾在二人周身窜动。
日月罗盘早躲回郁染怀中,谢风拂神色一冷,果断召出拂云束于身前。
河下暗无天日,毫无生气,千丝络们不知挨了多少年饿,此时嗅出他们身上浓郁的灵气,疯魔般一股脑拥在二人身边,他们只好边上潜边用手中灵剑驱赶魔虫。
“嘶——”
即便有灵力护体,郁染仍感到手背一阵酸软,像被什么东西钻了进去。
他猛地甩手,不过眨眼功夫,察觉到体内灵气已有枯竭之势,他大惊:“这虫子快把我的灵力吸干了!”
谢风拂眉头紧皱,左手迅速结势。
下一瞬,巨大的透明灵气罩将他们包裹,随即飞快冲向水面。
“嘭——”
灵气罩砸在坚实的地面。
二人形容十分狼狈。
谢风拂耗费太多灵气,嘴唇已没有半分血色。郁染没了灵气避水咒早已失效,他浑身湿透,原本飞扬的墨发此时好似水草一般贴在脸上。
他将头发随意甩开,摸着胸口,刚想和一旁的人调侃两句大难不死,但谢风拂的脸色却十分难看。
郁染一愣。
只见谢风拂原本洁白的衣袍,不知何时被溅上了腥臭难闻的河水,上面甚至还有几缕未死绝的千丝络扭动着虫身,想往他血肉里钻。
谢风拂脸色十分阴沉,浑身迸出的灵气,直接将千丝络捻得连渣都不剩。他侧目,清冷的凤眼紧盯郁染。
意识到是自己干的好事,郁染顿时安静如鸡。
他正想赔笑道歉,谢风拂却倏地朝他打出一道气势磅礴的灵力。
“谢风拂你干嘛!”郁染瞳孔微缩,身子一翻躲了过去,“只是弄脏了你的衣服,你便要下此毒手?不怕我回去告诉师父你残害同门?”
惊怒交加之下,郁染大声朝他叫嚷。
但谢风拂并不理会,见他躲了过去,又挥出一道灵气。这次郁染彻底没了气力,只半躺在地上,合上眼等待痛觉来袭。
什么光风霁月的皎皎君子!这分明是个锱铢必较、有仇必报的伪君子!
郁染心里破口大骂。
然而等了半天,他不仅没察觉到疼痛,身体上下反而干爽起来,连游走在血肉里、被千丝络噬咬的酸痒感也尽数消失。
郁染睁开一只眼,看着端立前方的白衣修士,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的污秽已经被清理了个干净。
做了善事还反倒被误解的人,此时木着张脸定定看着他。
郁染心虚到不敢看回去。
*
霞光洒满天空。
二人一前一后回了客栈。
客栈内依旧是黑黢黢的,不知是不是太阳即将落山的缘故,屋内的温度又降低了,郁染甚至感觉自己能看到从口中呼出的水汽。
折腾一天,除了发现河里的千丝络和那诡异的血色纹路,二人的捉妖之路没有丝毫进展。
他抬眼看向柜桌处——掌柜不在。
摸了摸胳膊上被寒气激起的汗毛,郁染先一步走上木梯。谢风拂视线环顾客栈一圈,紧随其后。
他们早已筑基,不再需要进食。郁染本打算回屋运转心法,刚想关门,只听隔壁门口处传来谢风拂清冷的声音。
“掌柜恐非人也,你夜里多加小心。”
郁染动作微顿,随即紧闭屋门。
须臾之间,夜幕降临。
白日里还能见到些日头的屋子,此时彻底陷入黑暗。
郁染找了一圈也没找到烛火,索性将窗子打开,可不知是乌云遮住了月亮,还是今夜本就无月,外面更是连个亮光都没。
他掏出一把小红果,逗着小肥啾啄吃。
正是夜深人寂之时,外面走廊处却传来轻微到几乎不被人察觉的脚步声。
郁染抛着红果的手微顿。
小肥啾也似乎感到几分不同寻常,瑟缩着躲进郁染头发里,只露出一个束着三根毛的小脑袋紧张地向外张望。
郁染屏住呼吸,只听那沉稳的脚步声渐近,最终停在了他的门口。
门外白光一闪而过。
郁染抄起镜水,张口喝道:“什么人!”
门外人起初不回应,过了片刻,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于空气中响起。
“是我。”
郁染眼里有些错愕:“谢风拂,你大晚上不睡觉,跑我屋前做什么!”他将镜水重新靠回床边,长舒口气,“我还以为是什么妖魔鬼怪。”
谢风拂道:“只是设了道禁制罢了,睡吧。”
门外脚步声渐远。
郁染百无聊赖看着窗外无星无月的黑天,睡意逐渐侵占了意识,他合衣睡了过去。
眼皮子还没闭上多久,原本消失的那股寒气又聚集起来,隔着衣服,顺着郁染的皮肤游走。
郁染睡得并不安生,他眉头紧皱,眼睫不断抖动,仿佛随时都能从睡梦中醒来。
门外又响起了木头吱呀作响的声音。
这谢风拂怎么阴魂不散的,意识昏沉之际,郁染迷迷糊糊想道。
他烦躁地轻啧一声。
屋外的人好似得到某种指示,试探地将手摸向屋门,下一瞬,他犹如被电击了一般,浑身痉挛起来。
那人犹不死心,枯瘦的大手将要扶上隔扇门的瞬间,一旁响起白衣修士不合时宜的冷然声音。
“你再敢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