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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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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跳动如魔,烛影投射,幻化若鬼魅。
“青竹!”
清丽呼喊陡然响起,林茉初睁大的双眼印着微弱的火光,仿佛涂抹了层妖冶的赤红。
冰魄从来没有出的这样快,未见剑起,已见血流。随着鲜血而下的是林茉初耳际的发,淡淡血痕刺目的留在了她的脖颈处。
“茉……茉初,走!”冰魄在动,岳青竹煞白的脸孔藏在火光的背面,只声音在抖,似乎每说一字都耗尽了她所有气力。
“你怎么了,青竹,你怎么了?”林茉初顾不得伤口的疼痛,想要伸手去拉岳青竹的衣袖,却被冰魄剑死死地封住了去路。
石洞仍是先前的石洞,石壁亦是先前的石壁。
林岳二人重新细细查看了一番,似乎没有任何玄机,又似乎处处都是玄机。
只片刻,岳青竹的冰魄便仿佛着了魔,又或是岳青竹着了魔。
林茉初分不清了,洞里分明没有风,她却感觉到了异常的冷。
然,一切都不容得她再去分辨。
“咕咕,咕咕!”怪鸟儿大叫,胖乎乎的身子原地打转转,头上的彩毛一下一下地跳动。
对峙,在岳青竹与林茉初之间。从来没有过的,剑与人的对峙。
冰魄颤动更甚,似乎下个瞬间长剑便会刺破林茉初的咽喉。岳青竹不说话,唯有沉重地喘息。
剑魔,用剑之人谈之色变。剑受制于人,便是剑法;人受制于剑,便是着魔。
此时此刻,岳青竹的心是明的,躯体却无法自控。仿佛在这个瞬间里,她便是剑,剑便是她。杀和血,冰魄剑并没有留给她过多的选择。在这般近的距离里,她却瞧不清茉初的容貌,仅依稀听得见茉初口中呼唤的名字。
右手和心,还未成就剑气的统一,杀戮的念想却不能消灭。
然,杀意究竟从何而起?
“这洞里有魔障,是吗,青竹?”林茉初焦急开口,些许回音默默荡漾。
“咕咕……”怪鸟儿扑扇了两下翅膀,似是赞同。
“你有办法是吗?对,你肯定有办法!”听得怪鸟儿的声响,茉初陡然想到这洞里除了她和岳青竹,还有个重要的“人儿”。转头期盼地望向旁边的小东西,只见那双滴溜溜直转的大眼睛正傻乎乎地盯着自个儿,顿时有些失望:“你……唉!”
“茉初,走!”
最后一丝意念崩塌,冰魄在岳青竹的手中泛起骇人光芒。
还有什么能挡住这如虹的剑势?
“青竹!”
如果生死由岳青竹决断,想来不算坏事。林茉初突有种释然的错觉。剑和人影重叠,在冰魄直至眼前的刹那光景,她似是看到了青竹一直被光影遮盖的眼眸。
“咕咕……”硕大的身躯带着劲风,瞬间幻化为高墙,死死将紧闭双眸的林茉初护到了身后。
长剑出鞘,招招杀招,饮血则止。冰魄与肉盾,短暂焦灼。
但见茉初被怪鸟儿护到角落,鲜血染红了她的白衫,伤口却不在她的身上。她的岳青竹此时像是个强悍的猎人,正睁着那血红的眼,每一招每一式,都用了十足的力,势必要捕捉到面前的猎物。
巨大的翅膀扇动烈风,烛火无力摇摆,突突跳动的光影斜斜地映到一边石壁的剑谱上头,一个个持剑的小人像是从石壁上活了过来。
林茉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烛火和图画竟分明一同在跳跃。
冰魄将丰满的羽翼撕裂,抽离出来,银色尽染鲜血。怪鸟儿凄厉的嘶吼响彻洞中,仿佛剖开了林茉初的心,吞噬了她的血肉。即便如此,青色的身影却未因此作半刻的停顿,杀招过后亦是杀招。
每一招,岳青竹在变,石壁上的小人也在变。
第一式,第二式,第三式,第四式……循着残破的石刻,林茉初用尽了全力想要看个仔细,岳青竹的下一招到底会是什么!
第三十六式。茉初大急,这残旧不堪的图画统共仅记录了三十六式的剑招,但闻冰魄怒吼未休,剑光浮动,青衣飞舞,那招招式式似是结束,又似开始。不等她参透个中缘由,岳青竹已然高高跃起,右手挑起剑花,来势汹汹。
“咕咕……”挡在林茉初身前血染的身躯毫不退却,那身灰白的羽毛仿若坚硬铠甲。只听怪鸟儿长啸震天,扬翅嘶鸣,翅下血口清晰可见。
嘭——
巨响猝不及防,两败俱伤。
“你总说小家伙喜欢我多一些,看来它是喜爱你更胜于我。”这是青竹转醒后对林茉初说的第一句话,说这话时嘴角边还残留着溢出的血。
“我以为你是要将我和它都杀死,才肯罢休。”茉初抬手,轻轻拭去岳青竹脸侧的血渍,眼泪却不争气地落了下来。她不想哭,但看到青竹惨白的脸色便没了坚持的力气。
“你要是死了,我大约也是活不下去的。”岳青竹浅笑,弯弯的眉眼很是好看,“魔障在石壁上的剑谱里,我定力不足才会走火入魔。”
原来,再次进入洞中洞,青竹打量那刻画于石壁上的剑谱图案,又陪感精妙,不免凝了神思,心有向往。细细研读却觉剑招虽是厉害,但凌厉有余,甚至可以算得上狠毒了。想要抽身回神的时候,顿感体内邪火乱窜,意识便失了分明,单单由着手中的冰魄剑操控,竟无半点挣脱之力。
听岳青竹一番言语,林茉初倒抽一口凉气。
“咕咕……”不耐烦的叫唤打断了二人的窃窃私语,怪鸟儿趴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右边的翅膀却一丁点儿力气都没有。
“青竹,它,伤的很重。”茉初想要抬手安抚怪鸟儿,但见其满身血污,便不敢再有动作,只得焦急地回望岳青竹。
“扶我过去看看。”嘴里虽是这般说着,不等茉初过来,青竹就跌撞着走到了小怪鸟的跟前,半跪下身子,伸手撩起那层厚重羽翼,愕然:“我,刺开了它的旧伤!”夹杂在血肉之间的物件暴露无遗,岳青竹都能瞧得见那是个四角见方的油纸袋子。望着面前奄奄一息的小家伙,自责与讶异紧紧交织,叫她好一阵懊悔。
“咕咕……”怪鸟儿微弱地呼唤着,轻掀开眼帘竟朝青竹浅浅点了点头。
“你叫我把东西拿出来?”岳青竹拧着眉问,面色沉郁,手伸出去又缩回来,来回几遍,苍白的脸上铁青更浓。
“它会死吗?”茉初别过头,她不敢看下去。从青竹沉了又沉的脸色中,她猜也能猜到几分。一波刚平,一波又起,林茉初不知该如何处置心里头的恐慌。
幸好,岳青竹冰冷的手适时地覆盖住了她同样冰冷的手,沙哑着声音道:“有我,别怕。”她说这话时,并没有看林茉初,目光只紧紧定格在怪鸟儿的身上。
“咕咕……”怪鸟儿轻哼了两声,像是失了精神,低低地垂下了眼眸。
“茉初,帮我!”岳青竹带着哭腔唤道,双手倒不似先前般战栗了,只是手心比越发的冷了,只低语一句:“药篓!”
幽暗的石洞里,二人静默不语,药篓中的草药器具散落一地。
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时辰,只有窜动的火苗。岳青竹的额角渗着冷汗,映照着橙光,折射出刺目的红,分辨不清到底是怪鸟儿身上的血,还是青竹自个儿的。没有棉布,茉初只能将外衫的下摆撕成布条,一根一根,将小家伙包裹得严严实实。
“青竹!”林茉初一把拉住了岳青竹的胳膊,轻唤了一声。在刚刚包扎好最后一根布条后,岳青竹的身子晃了晃,险些栽倒下去。
“不碍事,我得守着它。”青竹拉过茉初的手,拍拍她的手背,俏眉弯起,笑容里写满疲惫,脸侧处有深深浅浅的血痕。
“你的伤……”林茉初不置可否。她晓得岳青竹的担忧,她却不晓得岳青竹是否晓得她的担忧。
回应给林茉初的仍是岳青竹淡淡的笑容,笑得很浅,仿若再多笑一点便会疼。
浸泡在血肉间的物件被青竹捧在了手心里,借着烛火,林茉初瞧见油纸泛着暗暗的光,方方正正,不禁脱口而出:“是书?”
岳青竹不答,深呼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抬手一层层剥开了油纸,引入眼帘的果然是如茉初所言的书。然,仅一行小字便叫岳青竹不由地倒退三步。
“师父!”青竹恍惚间只感胸口腾起一股血气,直冲脑门,顿感眩晕。
“有缘人亲启”,短短五个字,却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字迹。
岳青竹不敢再往下翻,薄唇微张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那个白发胜雪的女子写得一手清俊行楷,不似林茉初的行书流云,更多的是分从容不迫。青竹的字与其极为相似,只是多一分洒脱,少一抹萧索。
岳雪的字,如同她的满头白发一样,孤傲而绝然。
“若你就是有缘人,为何要违了她的意呢?”林茉初立在青竹身侧,目光从青竹的手上抬起,直直的探进青竹的眼底,仿佛有许许多多的话未说,都包含在了这一眼里。观字、论字、品字,林茉初是行家,但她瞧不出到底是谁的笔迹。然,成字的墨迹很淡,笔锋处略有零散,并不像是细细研磨书写而成。
“我从未违过师父的意,只是怕,莫来由的害怕。”这一桩一桩的事情来得突兀,青竹心下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不敢继续往下说,将目光投向林茉初,但见对方眼眸清澈,心头的阴霾便消了好几分。
“你举剑要杀我,这样大的事你都还未来得及害怕,现下倒害怕起来,这是什么道理?”茉初眨眨眼睛,嗔怪道,“若没有小家伙,怕是我此刻已成你剑下亡魂了。”
“呸呸呸!”岳青竹急得直跳脚,她哪里不害怕,哪里不担心,恨不得自个儿杀自个儿。
“呆子!”林茉初捏捏青竹的手心,笑道,“那现在还有何好怕?”
二人相视浅笑,像是结好了约定,便一齐将目光落到了书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