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雪GL》兰亭竹叶青

43、第十二章

　　“叛徒？”冥晴轻轻叹了遍这两个字，饶有兴趣地淡笑：“醉老仙是这么说的？”

　　“妖女，你也配叫家师的名号！”杨凌恨恨道，额角青筋暴起。

　　黑衣女子倒并不动气，嘴角笑意未减，慢慢抬了左手，打量良久，尔后轻轻握住。她有许多年没有这般仔细地瞧过这只手了，似乎什么也没有变，却过去了那样长的时间。

　　“半个时辰□□道自行解开，你顺着西面的小路下山去吧。”黑衣女子扔下句话，转身欲走。哪料，身后的人儿陡然发出一声大喝，随即寒光乍现，呼呼几声冷风直奔冥晴后背。

　　啪啪啪——

　　黑衣女子脚尖轻踮，身子微侧，三把飞刀擦肩而过，顺势扎进了木板里头。

　　“妖女，今日就由我杨凌替天行道，取了你这条贱命！”一击未中，漠上漂杨凌忽地纵身，杀气腾腾，朝着立于门边的冥晴扑将而来。

　　铛——

　　飞刀撞上九节铁鞭，火星四起，发出巨响。

　　只听“噼啪”一声，木门由中间崩裂，外头的日光倏地照耀进来。

　　杨凌脚下微动，真气一提，翻身向外，扬袖再发一刀。寒光凛冽，刀锋处闪烁着浓重的青绿颜色，分明是淬了剧毒！

　　置身于里的黑衣女子，微闭双眸，躲过了刺目的光影，定神欲动之时，毒刀已至面门。话说，这九节铁鞭虽为玄铁所炼，却生性软柔，视为以柔克刚之上品，终是比不过长剑坚实。杨凌这一记飞刀算准了破门光线突来，刺目非常，且用上了十层内力，实为死招也！

　　千钧一发之时，容不得多想，冥晴将九节鞭横拉于胸前，扬鞭跃身，妄要硬接下这记飞刀。

　　“收！”

　　突然，屋外响起一清丽女声，柔媚生姿。巨大的气流随即而至，剧毒飞刀仿若受了指引，竟生生转了方向，往外头飞去！

　　黑衣女子一愣，尔后了然浅笑，收了手中长鞭，悠然踱步而出。

　　“左护法，若本座不来，你是否就要死于这小小飞刀之下了呢！”来人正是阴山教主沧华秀，此刻正把玩着杨凌的那柄剧毒飞刀，目光未与冥晴相交，却好似看透了她的心思。

　　“属下无能，甘愿受罚。”黑衣女子低眉行礼，并无惧意。

　　“这小子就是醉仙人的得意门生？老头子年纪大了，眼花不少啊，真是贻笑大方了。”沧华秀顾自说道，瞟一眼被她的掌风击倒的杨凌，讥诮之意溢于言表：“若有左护法昔日半点风采，阴山怕是当真有险了。”

　　“属下无能，叫教主失望，甘愿受罚。”黑衣女子再次认罚。

　　沧华秀娇柔轻笑，指尖发力，剧毒飞刀紧贴着冥晴耳侧而过，一截黑发倏地落地。

　　“这算是罚了你，若有再犯，定不轻饶。”沧华秀笑言，目光回到那灰衣男子身上，声音一冷，道：“一日为师终生为师，算来，他是你的师弟。但本座希望你明白，现在你是阴山教的左护法，而左手剑早就死了。”

　　“他是来杀我的，师父他终是要我的命。”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冥晴抬头，与阴山教主四目相对，那显而易见的失落又如何逃得过沧华秀锐利的眼眸。

　　原来，漠上漂杨凌之师醉仙人早于几年前仙逝，然，临终之时念念不忘嘱托其得意门徒“进凤阴，杀孽徒。”此行，杨凌凭其非凡轻功先行于前，便是要完成师父的遗愿，诛杀这曾经名动江湖的左手剑！

　　“你若不救他，十三剑早就要了他的性命，有何可忧？”沧华秀蹙眉，嗔怒。冥晴的优柔之情最是叫她不满，言语不禁冷然了几分。

　　“我杀豪杰，又转投了邪教，早早坏了师父的名声，如今若再夺了师弟的性命，岂不真成了千古罪人？主上也不愿属下背负此罪，否则……”冥晴正色道，眼神渐变肃然，抬手轻撩开挡住面额的漆黑长发，半张妖冶刺青暴露无疑，缓缓道：“身为阴山人，亡为阴山魂。图是你为我所纹，话我从未忘记。容我再优柔一回，放了他，算是还了醉仙人于我的养育之恩。”

　　那一年，毁了右脸的左手剑手握弥笛，带着沧华云的嘱托和满身的伤痕来到了苗疆。

　　凤阴山上，头戴银钗的女子，勾起了少年剑客的下巴，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柔柔道：“我会把你的脸变漂亮。”于是，每一针刺进肉里，左手剑都不觉得疼痛，她紧紧捏着纹图人儿的裙裾，额上止不住的汗珠滴落到了那粉色的长袍上面。

　　百年阴山，宣罗殿的诡异图腾，附在了左手剑的左脸上。

　　“以后左手剑就死了，你是我的护法，我一个人的。你叫，冥晴，好不好？”年轻的女子端详着面前的杰作，轻轻摩挲，欢喜得弯了眉角。

　　一双桃花眼，一声嘤咛笑，一代风华。

　　“这些事，你怎么还记得呢！”沧华秀偏开脸，目光却飘忽起来，露出从未有过的羞涩。

　　冥晴笑而不语，她答不上来这问题，年纪越大反倒记得越加清楚了。

　　“怕你了！叫你玄组的人把他扔远点，别让我再瞧见。”沧华秀被黑衣女子瞧得极不自在，挥挥手，算是允了这逾矩的恳求。

　　“谢主上成全。”冥晴弯腰行礼，眉目间倒影着沧华秀略微局促的模样，有些说不出的欢喜。心神一荡，红霞不觉飞上了脸颊。

　　沧华秀欲走，仰首望见天边的流云，仿若想起了什么，回身再看，慌张的目光正巧跌进了冥晴那双晶亮眼眸之中，一时闪神，倒又忘记了方才想起的事情。几欲开口，又不知到底要说些什么，只得速速收了目光，佯装漫不经心地扬袖而去。

　　黑衣女子的眼神却依旧在那粉色的身影上纠缠，直至远到看不清晰。

　　暮色将至，倦鸟已归巢。行路的人步履匆匆，往山野间最秘密的地方潜行。

　　自打杨凌夜半出走，岑敬之的眉头便没有舒展过，连夜与谭□□等人商讨，行程更是快了一倍。这夜来得迅疾，却丝毫阻挡不住赶路人的脚步。唯有纸扇在手的岑二公子无心思虑，顾自欣赏沿途景观，自在悠哉。

　　“我说，那杨少侠怕是已经到了凤阴山上吧，怎给没有给我们留个记号呢！”说话的是大大咧咧的房燕江，扛着百斤巨剑，走在队伍的最后头。

　　“杨少侠轻功了得，怕是不走寻常路，你我等人还是好生走走人间正道的是。”答话的是斩影快刀马迁松，几分讥诮彰显无遗。

　　这路行了不多日，距离凤阴山已不远，抬眼便能瞧见凤阴雨林上头笼罩着的团团薄雾。俗话说，近乡情更怯。一路到此，中原江湖英杰们的心倒更焦急了，最怕是叫那漠上漂得了先机，坏了门名正派的威风，乱了此行的计谋。

　　“先在此休息半刻，随后再走。”发话的人儿是走在最前头的岑敬之。

　　各人原地落座，逃出腰间的羊皮水袋，咕噜咕噜灌起来。

　　雨林的夜说来就来，凉风也就躲不过了。

　　“来，喝点白的暖暖！”谭□□接过洛古冥扔过来的酒葫芦，朝其他几人唤了一句。一行人围拢起来，一边谈笑一边饮酒，皆叹洛大侠的酒美。唯有岑敬之负手立于一旁，静静观望，夜色盖住了他的面目，瞧不清是悲是喜。

　　“大哥，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滋味可不好受！”白衣公子举酒，眉眼含笑。

　　“你随我来。”岑敬之却是一脸肃然，道出四字，回身往前走了几步。

　　二人遂移步至一高大阔叶树后，就听得岑敬之声音闷沉，言道：“杨凌的事儿，你到底知道多少？”

　　岑逸之啪地开了折扇，晃荡了两下，轻笑出声，道：“大哥此言何意？杨少侠与我交代他要先行打探，并无其他，难道大哥有所疑虑？”

　　岑敬之抬眼，借着依稀月光打量了遍面前的兄弟，淡淡嗯了一声，继而道：“我看他怕是已经涉险阴山了，你与他看似颇有几分交情，为兄好意提点你罢了。若是有何不妥之事，最好与我商量，不要擅作主张了，坏了我的大事。”言罢，冷眼定定瞧着岑逸之。

　　白衣公子摇摆折扇，转眼望向一片黑漆漆的灌木，缓缓道：“大哥瞧这景观如何？传言西南好风光，逸之胸无大志，不过贪图异族风情，望兄长莫怪。至于杨少侠，其身姿英武，正气凛然，怕是撞见了邪教污浊，动了怒，陷了埋伏，还请兄长出手相助。”这话字字斟酌，无懈可击，听得岑敬之也不好再做深问，只好点头作罢。

　　歇息半刻有余，一行人再次前行。这一回，便是要闯闯那凤阴雨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