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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四章 ...

  •   月如钩,夜如昼。

      皎洁月色散落到地上,清清凉凉,映照着人心都透露着寒冷。

      沧邪辗转反复,彻夜难眠。她有整两日未见得娄夜正眼瞧她了,在此之前,从未有过。连冥晴待她的态度都变得冷漠了许多,似乎心头压着重石,不苟言笑的厉害。

      “哎。”躺在床上的阴山少主深深叹了口气,竟有股与年纪不和的唏嘘之意。她总是玩闹,认真的时候倒没人相信了。只销一想到娄夜那微蹙的双眸,沧邪便一丝睡意都没有了。

      神散乱,精神就出奇的好。

      夜风荡着,呼呼作响,沧邪听得分明。这样的夜晚,美则美矣,缺少些温情。不晓得在这般冷漠的晚上,夜姐姐在做些什么呢?沧邪百无聊赖地翻身,胡乱地猜测着。

      许是在守夜,许是睡下了,许是在母亲那里候命,许是护屋外头。沧邪猜不到哪个“许是”是真的,哪个又是假的。白日,娄夜总是立于她的身后,如影随形;夜里,便如鬼魅般游走,凤阴山的每个角落都有可能留有这位红衣女子的踪迹——她是凤阴山最忠实的守卫者。

      砰砰砰。

      门外的风陡然吹得猛烈起来,撞击着窗棂发出响动。

      夜更浓了,沧邪不由地想,她的夜姐姐此刻应是歇息了。

      娄夜的卧房安于少主院内,离沧邪的住处并不远,只几步路的距离。

      又是一番辗转,良久,少年仍是毫无睡意,瞪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帷,突然生出个鬼主意来——她要去看看她的夜姐姐睡得好是不好。

      于是,只着了身白色内衫的沧邪,光着脚丫子便拉开了自个儿的房门,悄悄走进了夜色。

      娄夜的卧房没有烛光,或者她在里头睡下了,亦或者她在外巡视。沧邪不确定地趴在窗边探查,半晌也未能看出什么苗头。夜风从她的领口处灌进来,嗖嗖凉凉,吹得她汗毛直立。

      瘦弱的小身子紧紧贴着紧密的房门,手中赫然多了片闪着寒光的物件,三两下,门闩便被轻易弄开了。只见那小身子刚要蹑手蹑脚地从门缝间滑进去,就闻得一声清丽低喝:“谁!”随即一阵寒风扑面而来,剑光乍现,少年耳侧的一缕长发已然落地。

      “是我,是我,沧邪!”稚嫩的声音掺杂着惊慌,叫的声音不大,但足以叫持剑的人儿认清自个儿的模样。

      “娄夜无礼冒犯,请少主责罚。”看到沧邪一身白色内衫趴在门边,娄夜一怔,方才意识到刚刚那一剑削去了半寸沧邪的头发,正色弯腰,道:“少主深夜来访,何事?”

      沧邪笑,先前惨白的脸上有了些微血气,抱着肩膀打了个哆嗦,朝娄夜诺诺道:“我冷。”

      娄夜欠身,让了条路给这顽皮的少主,指了指那头的床铺:“床。”

      小小的身子蹦跳着钻进了带着暖气的被窝,在黑蒙蒙中对着立于窗前的红发女子,笑道:“你不上来吗?冷。”她将冷字说的极重,仿佛会冷死般,抬起那双湛蓝色的眼眸深深地望着面前的人儿:“真的,冷。”

      外头的风确实吹得很猛,夜深了。

      娄夜无奈,关上房门,搁好门闩,带着一身凉意躺在了床的外侧。她只借用了一丁点儿的地方,生怕触碰到旁边的小人儿,睁着眼毫无生息地躺着。

      “盖点被子吧,会着凉。”沧邪如是说,抬手拉了锦被,将娄夜整个儿包裹了起来,又作弄似的拉了把娄护法的手臂,生生将她拽进了自个儿的怀里。

      娄夜想要发力,逃开这顽皮少主的作弄,却被按住了肩膀,如何都动弹不得。只听得沧邪在耳侧轻轻地说话:“冥晴师父说,这是叫你动不了的绝招。”

      红发女子恨得牙痒,她忘记了少年还有个武功了得的师父,那个前任教主沧华云名义上的唯一弟子。她名义上叫她师姐,但功夫路子与师承均不是一家,相互所知也并不多。

      “你师父就是这样教你武功的?”娄夜动了真气妄图挣脱,却发现冥晴所言不假,她动不了,能用得上力量的部位均被沧邪一双手抓得死死的。

      “我偷师的,”沧邪蓝色的眸子闪着光彩,煞是好看,“夜姐姐,你这般讨厌沧邪吗?”她感觉到娄夜动了内力,那股未完全生出的气流在她与自个儿的身体之间涌动,只要稍微松劲儿,怀里人定然就要脱身离去了。

      娄夜定住。沧邪的问话她听得清清楚楚,心头里的那丝怨怒便如何也发作不起来了。

      见红发女子没了动静,只睁着眼睛静静打量自己,沧邪仿佛重生般有了气力,啪嗒便在娄夜的脸颊上印上了一吻,兴高采烈道:“夜姐姐,你不讨厌我,是不是?”

      这话娄夜答不上来,讨厌不讨厌,她均是被这小丫头又一次轻薄了,哪里还需要她的答案呢?

      “不说话就是不讨厌!”沧邪再次肯定地望了眼怀里的人儿。

      “这重要吗?”娄夜幽然问道,任由沧邪抱着,丝毫没有了反抗的举动。这倒叫少主害怕起来,秉性冷漠出手狠绝的赤练剑怎会如此泰然地受着别个人的轻薄呢?沧邪有一丝犹疑,但很快这犹疑便被满心满腹的欢喜替代了。

      “当然重要,夜姐姐对沧邪来说,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是除了母亲之外最重要的人!”沧邪说得一本正经,与平日里的玩笑全然不同,全无骄傲调皮,唯有真挚,真挚得都有些不像那个阴山教的少主了。

      娄夜不敢答话,又陷入了静默。她自然瞧清了沧邪的眼神,那份情真意切,这世上会有几个人如斯对她娄夜?红发女子不敢自问,更不敢问沧邪。她只记得她是阴山教的左护法,而她面前这个深情的少女却是阴山教的少主。日后,环抱着她的这个少女会是阴山教的教主,而自己则永远是护卫辅佐她的护法。

      “你在想什么,夜姐姐?”沧邪发觉怀里的人在发愣,她极少见到这种神情的娄夜,应当说是从来没有。那皱着的眉头仿佛如何都抚不平整,掩着无穷无尽的忧思。

      “没有,想些琐事罢了。”娄夜回过神,应付了一句。

      “你还没有说,你是不是讨厌我。”少年没有停歇下来的意思,执拗地要个回答。

      “怎么会,少主。”一声“少主”将所有回答隐没掉了,唯剩下这永不变更的关系。

      沧邪冷眉,烦乱地捏紧了拳头,恨恨道:“明日我便去跟母亲说,叫你不要做什么护法了!不要叫我少主。”少女气得打着哆嗦,肩头颤动得厉害。

      娄夜淡淡地笑,几乎没有声音,道:“主上会笑话少主你年幼无知的,不要这样使性子,不好。”

      沧邪沉默。她顿悟,自个儿在娄夜眼中不过个喜欢使性子的顽劣少女,哪里谈得上什么讨厌与否。如娄夜这般武功高强,身姿绰约的佳人,定是喜欢中原那些个翩翩风流的剑客,又或者大侠,怎会轮到她一介女流呢!念及此处,年少的沧邪没了气力,瘫软下来,把持着娄夜肩膀的双手不禁松开,喘着气盯着面前这张美丽的脸庞。

      二人对望,皆是看不清对方所想。然,眉眼间暴露无遗的惆怅又是谁都能瞧出的模样。娄夜无奈,沧邪失落。一张床上,就这般近的躺着,却又这样远的离着。

      夜色浓密,笼罩着雨林各处,遮住了鸟鸣,挡住了风声。

      “你睡着了吗?”说话的人是娄夜,这一回她没有唤沧邪为“少主”,同时在心里也告诫自己,只此一次。

      没有应答,娄夜以为身旁的人儿已经安稳睡去,心下多了分泰然。

      “我睡着了。”良久,突然传来沧邪的声音,沙哑的,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

      “睡着了还会应我,怕是做梦了。”娄夜一向不苟言笑,偶然说了句玩笑话,却叫沧邪如何也笑不出来。

      “我梦见你了,夜姐姐。”沧邪也不羞涩,顾自说道:“梦见你说你不讨厌我。”

      “我与你,有什么讨厌不讨厌之说。”娄夜未及思量脱口而出,说出来却又后悔了。

      沧邪没有意料中的高兴,只浅浅笑了笑,伸手摸摸娄夜散落的火红长发,轻声呢喃:“我怕你厌了我,厌我没有本领,总是玩乐。”她的动作不大,却出奇的轻佻,惹得娄夜不禁打了个冷颤。

      “少主,睡吧。”娄夜适时打住了沧邪的话。如此下去,这一夜到天亮怕也说不完此番纠缠。

      天色却已经蒙蒙亮起来,第一声的鸟鸣划破长空,沧邪假装听不见,娄夜便也就听不见。二人不言不语,各自仿佛睡着了般做着自个儿的梦。

      梦里不晓得谁又说了句:我不讨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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