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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十章 ...

  •   “中原的医仙真是一个不如一个了。”

      来人正是阴山教主沧华秀,口气嚣张,面容泰然,身后紧随着冥晴。

      岳青竹没有起身,也没有抬眼。只静坐在林茉初跟前,神情凝重。她欲下针,但举轻若重,重有千斤之多。

      “好了,收起你的银针吧,神医,”沧华秀一扬衣袖,岳青竹的银针散落一地。

      “你!”青竹大恼,噌的站起身,怒视沧华秀,手握成拳,骨节咯咯作响。胸中愤懑之气,一下子冲将而来,脸颊都涨得通红。

      然,面对着又急又恼的岳青竹,沧华秀倒乐开了,笑得眉眼生媚:“你莫不是岳雪那女人的亲生女吧?怎地生个气都一个德行呢!啧啧,冥晴,你眼光真是毒。怎么那日我没有看出来,这青竹姑娘的做派真真是像极了岳雪呢?”

      “不准侮辱我师父!”岳青竹暴起,纵身一跃便抽出了腰间软剑,大喝:“谁若侮辱家师,青竹定然以命相拼!”

      沧华秀笑声不停,拍手说道:“好个以命相拼,青竹姑娘,敢问本座有哪里得罪你家师父了?不过开了句玩笑罢了,你当真作甚么。再者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她岳雪不就是你母亲吗?真是年少气盛,这一点倒跟岳雪不像了。”

      “教主,救人要紧。”正待这老少二人正想不下之时,一旁的娄夜开口了。她瞧见床上人的嘴唇已经黑紫,再拖下去,就算十个教主也是无用。娄夜此话一出,前头的沧邪便回眸对她一笑,加赞之意溢于言表。

      经娄夜这么一提,岳青竹的怒气倏地消了七分。压住心头剩下的怒意,朝沧华秀恭恭敬敬拱手,道:“青竹鲁莽,请教主见谅。望教主不计前嫌,救茉初一命。”林茉初能为她岳青竹的命豁出自己的命,她岳青竹为了林茉初又有什么好在意呢?青竹自嘲一笑,腰便弯得更低了。

      “孺子可教,这是你们中原的说法。我这把年纪自然不与年轻人计较。”言罢,沧华秀笑容一敛,命冥晴取出秘制丹药,先行喂林茉初服下。

      “这药需半个时辰将她脏腑内的蛇毒化去,但,融进气血里头的毒物,还要由我用内力将其逼出,”沧华秀上前附身望了眼床上不省人事的林茉初,以二指探其人中穴,眉头一舒,回身对青竹道:“幸好林姑娘的毒先行至五脏六腑,再溢进血脉,蔓延较慢,性命无忧。倒是你自己,毒行血脉为先,食五脏六腑为后,先服了我这药丸,再说其他。”言罢,朝冥晴点头。

      听沧华秀如此一说,岳青竹总算是冷静下来,接过玄衣女子递上的青色丸药,举到鼻尖闻了闻,一股青草味道,并未多想便干吞下去。只觉得嗓子一凉,一股清润之感融进胸中,煞是舒服。

      “苗疆医术果然名不虚传。”岳青竹朝沧华秀行了一礼,一则拜谢其出手相救林茉初,二则自然是拜谢其相救自己。

      沧华秀浅笑点头,并未言语,径自坐到床边,轻扶起昏迷的林茉初,右手于胸间画圆,凝起一口真气,行至左前,一掌拍下,落到林茉初的背心上头。沧华秀神情凝重,美目微闭,掌心陡然用力。只见林茉初一口黑血喷出,帷帐染上了大块腥红。

      “林姑娘当是无碍了,”沧华秀起身,接过冥晴递上的丝帕,朝身旁的人儿恬淡一笑,转而对岳青竹说了句不相关的话,“你可知林姑娘中过寒毒?或者热毒?”

      岳青竹自然懂得沧华秀的意思,也并不相瞒,如实答道:“此事青竹正想向教主求证,如今教主先行问及,青竹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罢,做了个请的手势,将沧华秀等一干人请到了屋外。

      “敢问教主,普桑花可是苗□□有?普桑毒可是苗□□有?”岳青竹问道。

      “普桑花不仅苗□□有,且是我凤阴山独有,更不说那普桑毒了。小神医,你是从哪里知晓我派独有的普桑毒呢?难道说,又是尊师口述?”沧华秀不懂这个年轻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挑起眉毛,笑问。

      “家师中毒去世已五年有余,望教主莫要诋毁。那普桑毒,家师的笔记中确有记载,但青竹所知却并不全由书籍。而是,茉初曾受为此毒所害,险些丧命。”岳青竹不卑不亢,抬头望向沧华秀的眼睛,势要从这位传奇教主的眼眸里头找出蛛丝马迹。

      “你说,岳雪她,死了?”沧华秀出乎青竹所料的露出愕然表情,不仅是她,连冥晴都不敢相信的倒退两步,仓皇道:“她死了?”

      见青竹无声点头,此二人惊讶地张了张嘴,似有千言万语要说,最后却归于沉默。

      “好了,我累了。普桑毒的事儿我们改日再谈,你好生照料林姑娘便是。”沧华秀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疼得厉害,不等岳青竹开口便转身离去。

      “母亲这是怎么了,不就是个普桑毒嘛,用得着如此卖关子。”沧邪不解,伸手拍拍岳青竹的肩膀,笑:“她不告诉你,我告诉你不就是了。不要这样愁眉苦脸,一会儿我林师父见了又要不高兴了。”沧邪乐得没心没肺,一口一个林师父叫的欢快。只要林茉初没有大碍,就会有人教她写字作画。其他的事儿,她管不了,也不想管。

      “那普桑花唯有我教地处的凤阴山小块地界才有生长,别处绝不可见。你所言的普桑毒更是我教秘宝,由普桑花和多种蛊毒重合炼制,世间无解。青竹姐姐,你医术再高明都不可能解开普桑毒的。一定是你弄错了,我林师父中的肯定不是普桑毒。”沧邪也不管岳青竹是在听还是没听,一股脑说出来,转头朝娄夜抿嘴一笑。

      娄夜却一丝笑意也没有,她想说沧邪多嘴,但碍于少主面子不能直言,又哪里猜得到少主妄想于佳人面前表现一番的欲念呢!

      岳青竹突然感到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蹊跷,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然,也容不得她多想,那厢头,林茉初正幽幽转醒。

      话说那中了蛇毒的林茉初由沧华秀亲自出手相救,此刻体内毒物已清,只觉头顶发烫,似有团无名之火直烧到脑门,难受得厉害。

      青竹坐于床边,少主沧邪立于床侧,身后站着左护法娄夜。三人屏息凝神,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床上的人儿,盼望着她能快些醒来。

      “茉初!”岳青竹脱口而出,只见林茉初眼角稍有闪动,似乎是醒来了,但眼睛却没有全然睁开,仿若在经历某种不能言说的苦痛。青竹骇然,不禁伸出手去紧握住茉初的手心,身子也跟着绷直。沧华秀明明说了林茉初的蛇毒已清,这会儿过去了一个时辰却没有醒来,叫岳青竹担忧不已。

      脉象平实,并无有何异常。青竹捏着茉初时而冰凉时而滚热的手,心跟着慌起来。

      在这寂静的等候中又度过了半个多时辰,床上的人儿终于睁开了眼睛!

      “青竹,”这是林茉初说出口的第一个名字,声音虚弱,眼神却极为清澈,她望着面前的岳青竹,看着她好端端地坐在这儿,瞬间便放心了。仿佛经历了一场巨大的战役,茉初长长呼了口气,疲惫地弯起嘴角,勉强朝青竹展露了个恬静的笑容,道:“我刚刚做了个梦,梦见你被人伤了,害我哭的眼睛都没了力气。”

      这一回哭的换做了岳青竹,那些咸涩的泪水像决堤了般冲将出来,怎么拦也拦不住,一边哭一边弯着眼睛笑,哭哭笑笑,像是个小疯子。

      “你醒了就好,”青竹的脸上绽开了朵花,沾着些晶莹的露水,道,“往后我不与你争斗便是,只要你好就好。我答应你,茉初。”

      林茉初莞尔,抬手轻轻拭去岳青竹脸颊上凉凉的泪水,她瞧见青竹气色红润,一丁点中毒的迹象都没有,心道一句:这都值得。当岳青竹倒下不醒之际,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救她。此刻回想,林茉初并无后怕,她信青竹,没有任何理由的信任着身旁的人儿,她信岳青竹一定不会叫她就这样死去,如同她信她会带她走一样。

      “身子可有什么不适?”青竹三两下擦擦鼻子,朝林茉初憨笑。

      “似乎有股热流在身体里窜,倒也没有什么不适。”林茉初如实应答。

      两人一番言语后相互对望,像是看不够般看了又看,看了又看,看得早将身后头的两个大活人忘到脑后去了。

      “咳咳。”沧邪掩不住两颊的绯红,轻声咳嗽,讪讪道:“小师父,你是不是除了青竹姐姐就看不到其他人了?还是我长得太过渺小,叫你们忽略去了?我都守了你两个时辰了,真是太伤人心了。”言罢,捂着心口做了个伤心欲绝的动作。

      “啊呀!”岳青竹一转脸,刚巧与沧邪娄夜的目光相对,哭花了俏脸立马飞起两朵云霞。

      “少主,青竹姑娘已经忘了你我二人了,想来林姑娘也是。依娄夜所见,我们还是早早退散了好,免得在此碍着别人的事情。”红衣女子的口气一如平常的冷淡,只是转身离去之前朝岳青竹轻轻一笑,那笑容极不显然,但倒叫青竹看得真切。

      “哎呀,还是夜姐姐说的是。瞧我给糊涂的,一会儿该是练武的时辰了,这林师父还是劳烦青竹姐姐照料了哦!”说完紧跟在娄夜身后跳了出去,活脱脱一只小兔子。

      房内一下空荡下来,留青竹与茉初四目相对,两手相握。

      阴山教总舵,宣罗殿后身的紫衣阁内,檀香味道盈满一室。

      沧华秀横卧软榻,微闭双眸,眉宇间尽是忧愁。黑衣女子立于软榻一侧,黑发遮住了她的大半脸孔,此时瞧不清她的表情,然,从吞吐间的气息依然能感觉到清冷的思绪。

      “日子过的真快,转眼我就老了。”先开口的是教主沧华秀,那裹着绯色裙褂的妖娆身段横卧在软榻上头,薄薄的锦被勾勒出她依然姣好的身形。

      “主上不必慨叹,世事无常,罢了。早些年,冥晴便知了这个道理。”黑衣女子冷漠应答,她历经过的生死有多少次,连她自己都数不过来。如今,只是多了个故人去世而已。

      “我若如你坦然就不是我了,中原也不会多出那么多的死人了!”沧华秀陡然眉目一睁,怒视身侧的人儿。她最恨冥晴这副了然模样,将生生死死是是非非都看的透彻了,活着又有个什么意思呐!

      “主上息怒,至亲之事又是另一个说法了。”冥晴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沧华秀的手臂,嘴角一勾,微微笑道:“我只是好奇,那岳青竹到底是不是岳雪的亲生子。”

      “亲生子”三字一出,沧华秀的身子明显一震。她张了张嘴,想要深问,但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冥晴浮在嘴角的笑容,许多年前她见识过,非恶非喜。可是,倘若刨根问底,又对谁有好处呢!

      “你下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沧华秀凝眸,翻了个身,将背影对着冥晴,草草挥了挥手。

      待玄衣女子走出关好房门,沧华秀方才转身,幽幽叹了口气。

      二十年了,她依然不懂得这个黑面杀星的想法。然,在心底她又似乎知道冥晴的心思在哪里,只是久久不愿相信这是真的罢了。

      十九年前的月圆之日左手剑堕入悬崖,左脸被毁,伤势危机。那一年,沧华秀正值二八年华,青春少艾。

      那时候,阴山教主名为沧华云,当日在悬崖之下救起左手剑黑衣煞的便是她。

      谁也不曾料到左手剑能活,如同谁也不曾预料沧华云会出现在中原的白芒山下。她将少年剑客带到了雪庐,望着那半张血肉模糊的脸蛋蹙眉。在岳雪束手之时,她将手中的弥笛交付于那受伤的人儿,授她一曲弥音,叫她奔向西南之地,找寻一个叫作沧华秀的异族女子。

      那些个事情如若冥晴不提,沧华秀是不知道的。

      教主沧华秀从来骄纵跋扈,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叫她真心服气,那便是她的亲生姐姐沧华云,阴山教百年史上最年轻的教主,风华绝代,名动江湖。

      然而,这位名扬天下的苗疆奇女子却是死在异乡的土地上,且死不瞑目。

      沧华秀陡然打了个冷颤,浑身发寒。那是她的至亲,亦是唯一的亲人,她却连个尸首都未能抢回。这是阴山教百年教史上最大的耻辱。她的恨与沧华云的恨,交织燃烧着,烧尽了那些过往的片片刻刻。

      立于门外的冥晴抬头瞭望远空,她听得见里头人儿急促的呼吸,尽管这样轻浅。

      “江湖何曾记故人,英雄只活当下。”冥晴冷笑,一字一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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