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非》耳日为阳

26、青匠

　　孙铁席跟他约在丽珍饭馆儿，半小时前就说自己到了。祝申开车过去、老远就瞅见一个穿着土黄色粗呢西装的中年人在门口东张西望，手里还拎着个红塑料袋。
　　祝申跟莫如一对视一眼，把车停在饭馆门口。
　　“老孙？”

　　男人望过来，看着他的神情先是迷茫、而后欣喜、再然后震惊，犹豫情绪变换太快肌肉跟不上、五官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排列——总的来说，看起来很傻。
　　“秋……秋道长？”

　　祝申点点头，指着莫如一说：
　　“我朋友，莫……一哥。”
　　孙铁席忙说：“一道长，您好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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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如一懒得纠正。

　　“进去吧，边吃边聊。”
　　这儿的菜倒是比长沙容易接受，看起来没那么红。尤其是那道血粑鸭、虽然看起来有点儿恶心，但出乎意料地好吃。孙铁席似乎看出来一道长不吃辣，又加了道鸭子粉。
　　“秋道长这次来是为了青匠？”
　　传说赶尸人不论刮风下雨，都只穿一身青布长衫，头戴青布帽、脚蹬草鞋，手执铜锣除了腰间系玄色挂着藏符的腰包外再无其他装饰，故而有人称其为青匠。

　　祝申点点头，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
　　“我先前同你说过、此番下山是为游历四方，路过一处自然探访当地风俗。辰州自古就是诡秘奇异之所，道法技术自成一派、绵延千载不绝，自有其独特之处。某心向往之、愿得见真迹、闻其详尽。”

　　他一通话半文不白，听的孙铁席云里雾里、只感慨道长到底是道长，高人讲话就是有文化。莫如一倒是在心里翻白眼儿，想这小道士还挺会装模作样的。瞧把人唬的，嘴里的肉都快掉下来了。

　　祝申极体贴地倒了杯茶递过去，笑如春风、温声道：
　　“不急，你先吃。”

　　被一个明显比自己小很多的小辈关照，老孙明显有点儿不好意思。但一想人家是修道之人，年纪应该挺大的、搞不好是什么青春永驻的妙法。瞬时更来劲了，就着水三两口咽下食物，就说：
　　“我们村确实以前听老人讲有过，但那还是我小时候的事了，据说那个人也不住村里。您知道的，这种行当……不吉利。据说是住在村南山里头，我也是听老人们闲聊说的、他每年会出去一两次、带……回来。听说他那个锣敲一下方圆十里都能听到，要是在晚上大人还要捂紧小孩儿的耳朵，免得魂跟着飞了。但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知道的老人都差不多走了…… 也没人知道现在还有没有。您要是真有兴趣我可以带您回村里去看看，也能指个大概方向给您去找找。不过我们村离这儿还有点儿远嘞，山路、不好走，开车要开几个小时。”

　　孙铁席这次是来买茶叶的，他家老头儿爱喝这儿的茶、说味道浓，有茶味儿。他每隔几个月就会来一趟，明天是逢八的大集、他们约定好明早集市碰头，买完一起回村里。
　　结账时老孙抢着买单，祝申没拒绝、递了个黄布包给他、让他回去挂在堂屋门口。
　　“初次见面，一点心意，别客气。”

　　老孙喜不自胜，就差给祝申作揖了。送完他祝申说想消食，就回去停了车沿江边散步。跳广场舞的大妈们已经出来了，祝申闻了一鼻子萧瑟秋风里的肃杀气、感叹大妈们精气神是真足。
　　也可能是不识字儿。

　　莫如一其实没明白赶尸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辰州符。”
　　祝申说，
　　“传说老司在人死后以朱砂封人五窍七心，以符锁住三魂七魄，使人生魂不散、半生半死、能凭咒驱使行走。咒语这种东西……不好说，正儿八经的念力加持，现在么、神棍装神弄鬼的可能大一点儿。我更好奇那个符，毕竟我想不出来什么符能锁生魂。单凭朱砂绝对办不到。”

　　莫如一问他为什么这么笃定，祝申看着眼前奔涌的江水、说：
　　“因为我试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