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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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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煜成在回校前收拾书桌,一眼便看到压在桌面的两张舞台剧邀请函,缤纷华丽的票面上,导演那栏印着两个大字:舒雅。
他拿起票,看了又看,在放回原位与塞到公文包里犹豫了几个来回。
最终还是选择将它塞进了公文包。
回校的路上,虽然没能将那辆小电摩运回学校,但桑宁一路上心情极好,就是偶然想起那句霸总送电驴——有点膈应。
江煜成却相反,一路上都很沉默。
“对了,你什么时候想到要送小电驴给我的。”
突然,坐在副驾驶的桑宁发问。
竟然好好地被收在院子角落,该是早就买好了的。
江煜成愣神回眸,仿若这才从回忆中游离出来,不假思索道。
“收到萝卜种子那天。”
“那个时候不才刚带我康复嘛?对我这么有信心?”
桑宁语气兴奋,眼眸晶亮,她挣了挣安全带,以便能方便地看到江煜成的脸。
“不是对你有信心,是对我有信心。”
江煜成胸有成竹地弯起嘴角,却正中桑宁的靶心。
她出乎意料地没作回怼,也没资格回怼,一个连瘫痪都能创造奇迹的人,没有任何人有资格指摘。
她乖巧地坐回座位,可仍是忍不住地偷看他的侧脸。
越看越好看。
“你哥22号回国。”
一个急转,江煜成边抡方向盘,边道,像是故意的。
“嗯,航班落地正好是下周五下午,我去机场接机。”
被甩了个来回,桑宁顾不上看了,她扶着车把手老实坐好,直视前方方道。
“我送你去?”
语气带着试探。
“不用。”
桑宁飞快拒绝,并有些支吾,“那个...我爸妈也跟着一起回来。”
话一出口,气氛有些诡异的安静。
桑宁原本雀跃的心湖,竟莫名生出些许委屈——他们之间终究还是见不得光的。
“你想什么呢?”
对方轻笑了声,“周五下午我正好要去外地出差一趟,周六下午回。并且,我们是邻居,你爸妈认识我的。”
一副根本不在意的样子。
“一起去接长辈的话,容易被误会。”
桑宁抿了下唇,也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江煜成转头瞥了她一眼,心底竟也隐隐生出些不爽。
桑宁觉得有些闷,想划拉下半扇窗透透气。
可窗户刚露出一条缝,凌冽的寒风就将她冻了个机灵。
“很冷。”
江煜成眼疾手快地将窗户按上去。
“现在知道了。”
桑宁打了个寒颤。
下一瞬,一张绒毯便被递到了身上。
“披着,你病才刚好。”
江煜成冷着脸道。
“不需要。”
桑宁又把毯子丢回了后座。
江煜成有些古怪地转头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突如其来的反叛,眉宇微凝。
之后,两人皆默不作声,车厢内落针可闻。
转眼学校便到了,临下车时,江煜成终是先开了口。
“下周日是圣诞节,你有什么安排吗?”
桑宁停下扒拉车把的手。
“没有。”
“那跟我去看舞台剧吧。”
他说着转头去后座拿了手提包,翻找起来。
他不是有意中人了吗?
为什么约她去?
面对江煜成递来的票时,桑宁迟迟没伸手,只瞪着眼睛望着他,问了句。
“有事儿?”
江煜成没懂。
“你不是...有那个...”
当面说,还是有点羞耻,搞得像自己很介意一样。
江煜成秒懂,语气却有些不自然。
“还在...接触。”
可听到此话,桑宁就更不想去了——不是,这个舞台剧就非去不可吗?
然而她质问的话刚要脱口而出,却被票面缤纷的色彩吸引,脑子像是被什么击中似的反应过来——江煜成的母亲貌似就是个舞台剧导演。
她接过票,找到导演的名字,还真是舒雅。
她不觉抬眸,眼神锁着对方。
“就当替我应付一下家长吧。”
江煜成逃避似的坐正,“我们不是还没结束吗?最后一次了。”
下了车的桑宁懵懵然捧着票,还是头一回站在原地目送江煜成的车远去。
最后一次。
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没有理由拒绝。
可这就跟她之前无意间找到他母亲的贺卡一样,现在又莫名其妙被迫解锁新剧情。
因为在原书里,江煜成是独自参加的这场舞台剧的,之后跟他母亲舒雅见了一面。
但由于长时间的疏离与日积月累的怨恨,他们的那次见面不欢而散。
而命运弄人就弄人在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因为此时的舒雅已经查出癌症,即将不久于人世。
见完这一面,她便独自去了临终疗养院。
然而更刀的则是,江煜成得知这个消息是信托公司通知他继承舒雅的全部遗产,并在舒雅留在他的一封信里得知母亲多年来对他牵挂于心的默默关注。
想到这儿,桑宁不觉叹了口气。
因为全文最俗套,也最抓马的剧情马上展开——之后江煜成会消沉好长一段时间,直到女主出现替他解开心结。
她就有点搞不懂了,为什么女主对男二的救赎就一定要垫脚于他破碎的家庭,然后把人家受伤的心灵修复好了又扔掉,并以此来彰显自己高尚的情操。
她桑宁可做不出这样的事。
可如果她插手这件事,会不会就影响江煜成爱上女主,进而引发后续一系列不可控的事件,直接导致自己的命运也将受到影响。
不过——
她这个鬼命运,还能更差吗?
蒜鸟,能多渡一人渡一人吧。
又在床上辗转了一个晚上,桑宁打定主意。
接下来的一周,桑宁过得非常忙碌,一方面她要赶紧把桑季川的生日礼物——那个全息手控投影仪组装完毕。
另一方面,小鱼的汉服也必须赶制出来,因为待桑父桑母回来,她还有更重要的事。
再者,圣诞节之后就进入考试月,更加没时间。
于是拼着每天就睡四五个小时,终于在周四的那天下午,她将一套莹黄衫裙的汉服交到了小鱼手上。
“啊!太好看了!竟然还有云肩!”
小鱼爱不释手,开心到尖叫出声。
“嗯,专门为你设计的。”
桑宁笑着看着小鱼惊喜满足的表情,内心也充盈起来,并且愈发坚定走服装设计这条道路的决心。
临别时,小鱼对桑宁耳语。
“桑宁姐姐,听说这个圣诞节会下今年的第一场雪,也就是初雪,一定要跟喜欢的人一起度过。”
桑宁略略一愣,应了下来。
她前世一直生活在南方,还没见过雪呢。
***
第二日中午,桑宁特地先回了一趟桑府挑衣服,此时桑府内的管家、保姆、保全人员已全部就位。
王妈说桑母喜欢旗袍,于是她听从她的建议选了一身青底绣茶花镂空白莲盘扣旗袍,再梳一个半挽的新中式发型,脚踏同色系高跟鞋。
站在明晰的全身镜前,桑宁看着镜中宛如一朵人间富贵花的自己,竟有片刻陌生。
她还特地让王妈去小区梅园里摘了几束含苞待放的黄梅,虽未盛开,却也香气扑鼻。
她用满天星花纸包裹成花束,便吩咐司机准备上路。
谁知刚出门,便见门口停了两辆车,其中一辆还分外眼熟,并且一个更加眼熟的人还从车窗中探出头来。
“上车,我送你去。”
依旧是那道冷冷的、不含情绪的嗓音,只是这次望向她的眸色有片刻失神。
桑宁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向那辆大奔。
她先拉开了后座,将黄梅妥帖放好,才绕去副驾就坐。
“送完你,我直接去登机口。”
江煜成突然而来的解释莫名显得有些不自然。
“哦。”
桑宁如常系好安全带,抬眸却发现身侧之人竟一直盯着她看。
直到她回眸扫过去,那人才咳嗽两声,慌乱发动车辆。
车辆内寂静许久。
“你穿旗袍还挺好看的。”
突然,江煜成装作不经意道。
“哦。”
桑宁兴致了了,她满心盘算着见桑父桑母的场景以及之后的事。
“中午吃了吗?”
他又问。
“吃了。”
桑宁依旧惜字如金,不明白他今日的话为何如此之多。
“你还挺用心的,知道季姨喜欢小区的那片黄梅花。”
江煜成边说,边深深嗅了一口,不过片刻的功夫,整个车厢充溢梅花的芬芳。
只是在他深嗅的同时,他下意识努力地搜寻着属于她的那抹暖香。
桑宁没回,因为这也是王妈告诉她的。
之后车厢再次陷入寂静。
“是不想去圣诞节的舞台剧?”
突然,江煜成再次发问,像是察觉到了她的低沉。
“没有。”
这回,桑宁没法再装死了,她换了个热忱的口吻,“是舒姨导演的剧目,自然想去。”
闻声,江煜成有些坐不住了。
“你见过舒雅?”
桑宁也有些懵——是邻居,难道不该见过吗?
可转念一算,又觉不对。
江煜成比她大七岁,并且她自己还是三岁时被桑家从福利院抱回来的,前后差九岁,她回来那会儿舒雅早走了。
场面有些局促,于是她打圆场道。
“没有,不过那么著名的舞台剧导演,有些向往也是正常的吧。”
江煜成没回,只安静地开了一段路后,一个右急转,将车开进了最近的服务站。
桑宁下意识捏紧身前的安全带,瞟了眼他的油表,也不像要加油的样子。
或许是要去洗手间?
可江煜成将车停稳在无人处,却没有丝毫要下车的意向。
他划下车窗,顶着寒风燃起了一支烟。
桑宁侧目,借着烟雾迷蒙,眼神大胆地游走过他几近完美的侧脸轮廓。
分明不久前,这轮廓才辗转在她指尖,如今却也只剩了了偷窥几眼。
很快,一支烟燃毕,他回头望向桑宁,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
“那你想见她吗?”
那一刻,一股强烈的命运推背感朝桑宁侵袭而来。
她很清楚,她现在有一个机会,能够改变江煜成这一生最遗憾的事。
可随之而来的变数,裹挟着她无法预料的恐惧朝她侵袭而来。
时间仿若静止,她也深深回望着他的眼眸。
一秒、两秒、三...
“想。”
终是她的声音先于她的决定,她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好,那看完舞台剧后,我带你去见她。”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江煜成重新发动车辆。
但很快,桑宁又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的语气犹疑且卑微。
“那我们,算是见家长吗?”
“算。”
江煜成果断应答。
桑宁骤然听到自己心脏猛烈跳动的声音。
可继而他又反问道,“我们现在不是还在三月之期内?”
合情合理。
明白了,假装女友见家长呗。
过年老套路了。
桑宁应了声,她收回目光,在座位里坐正,明确了自己的角色定位,不再多想。
“舒雅总是以为我不谈恋爱是因为她跟我爸分开的缘故。”
倏忽,江煜成又补了一句,语气有些感叹与悠长,也间接点出桑宁这回出席的原因。
“那你一直不谈恋爱是为什么?”
可桑宁似乎更关心这个问题。
江煜成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脑海里浮现出舒雅在他面前抱头痛哭的模样,她说她不像自己了,婚姻就是个以爱为名的牢笼,爱到最后多是痛苦。
她要走,她必须要走......
解决痛苦最轻松的方式就是逃避,正如每一次江煜成面对舒雅。
他语气骤然一松,“当然是没遇到喜欢的。”
“哦。”
桑宁应道,却垂头看了看自己精心约做的加长美甲,没成想真到尘埃落定,心底是漫无边际的落寞。
“那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突然,她来了精神。
“如果一年内你遇到了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人,你就在不违反法律、不违反道德的情况下答应帮我做一件事。”
联想起桑宁八年前的那个赌约,江煜成不觉哑然失笑,他打趣儿道。
“又来?再来三个月恋爱可不行啊。”
可那随口不经意的调侃却如一把利刃深深插入桑宁的心里。
不会的!
她张了张嘴,涨红了脸,却急切地说不出来一句话辩解的话,只抖着嗓子,效仿着自己曾看过的电视剧,三指并拢朝天发誓。
“我发誓绝对不是跟你恋爱之类的,我也永永远远不会再要求跟你恋爱,否则、否则我就天打雷劈!”
竟然是毒誓。
连带江煜成都心下一抖,他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微微泛白。
“行啊,但如果我没遇到呢?”
他装作若无其事地反诘,唇边勉力挂着笑。
“那我就为你做一件不违反法律、不违反道德的事。当然相应的也不能是恋爱之类的。”
桑宁补充道。
“好。”
“成交。”
话音落地,江煜成的笑脸没由来地垮下来,他望着前方车道的眼睛略略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