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以为证》八戒哥

37、逆风

　　招商局官方发布了一则消息，由政府牵头引进外资开发新能源的项目将正式确认与周氏的合作。

　　这个里外流油的差事前后竞标，内投，一复核就是半年，很多地方上的国企也参与了，内部愣是没留出一点消息。

　　这个消息就这么陡然炸开了，一石激起千层浪。

　　罢免周清予，重选董事长的事无人再提。

　　但周氏已暂停挂牌，天大的利好使不上一分力，本应该乘胜追击，周清予却宣布，周氏将从A股退市。

　　下面接着有人拍了桌子，“胡闹，你的家事影响到了公司的利益，现在运气好，有扭转的局面，我们绝不可能由着你胡来。”

　　“对，你如果一意孤行，那我么还是会联合提名，逐你出董事局。”

　　“你姓周，但周氏不是你一个人的，你占股再大，还能有我们联合提名大？”

　　“年轻人，要扎实，不能贪虚。”

　　整合郑氏时，董事会已经被周清予清洗过一次，但人就是这样，有共同利益时才会报团取暖，一旦有动他蛋糕的苗头，接着就会引来共愤。

　　下面吵嚷的热火朝天，周清予只管作壁上观，一言不发，闲闲的喝着热水。

　　大概三五分钟过后，终于有人发觉了不对，正主还未发一言，“周董，你表个态啊。”

　　“对啊。”

　　“就是，你倒是说几句。”

　　“......”

　　苏南把调好的笔记本投屏，推到了他面前。

　　“各位都是前辈，你们说话我不好插嘴。”他不在意的一挑眉，指关节在桌子上一敲，礼貌的微笑，“请问，讨论完了吗？完了我再继续。”最后一句话声音加重，作了强调，脸上的笑也不见了，随之敷上了一层寒气，换回了原有的样子。

　　投屏的是在座各位股东实际控股的占比，加起来是比周清予多，但周清予随之切换了页面，是他跟周润成的实际控股。

　　又有人坐不住了，“我不信周总会跟你胡闹，他不现身，你休想糊弄我们。”

　　在座的有很多是跟着周润成起家的，在他们眼里，周润成谦谦君子，做事张弛有度，跟周清予这种先斩后奏，大跨步的行事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周清予一扬下巴，苏南把手里的文件发了下去。

　　一致行动人协议，有周润成的签字。

　　绝对优势占据绝对主导。

　　很快，外资对接成功，签署协议的当天周清予在出轨风波后第一次露面，没有丝毫的颓败，反倒更加沉着，从容。

　　梦白指挥拍照，手都快摆烂了，周清予才看见她，耐着性子回答了几个独家。

　　但这会梦白没时间上前感谢他。

　　所有媒体口径一致时，梦白联系了几个朋友，但都拒绝和她一起发声，不过一天功夫，多家媒体转了向，主动要求和她一起报道医闹的事。

　　医院配合公布了一些录像和鉴定报告，卫生局也把研讨的结果做了官方声明，舆论再次导向一边。

　　梦白想趁热打铁，让乔毅和郝平做一次专访，乔毅拒绝了。

　　“你帮了我，我不应该拒绝，但是孙鑫的家属才是失去亲人的一方，即便我没责任，也该有同情心，毕竟说出的话都是捅在他们心上的刀子。”乔毅的胳膊已经消肿了，但淤痕还在，冷不丁的被梦白一碰，疼的他啊的叫了一声。

　　梦白觉得不好意思，但又觉得乔毅可爱，笑着递烟，求原谅。

　　“你不吸？”乔毅接过烟迅速插到了梦白的小嘴里，转身走了两步坐到了路边的石凳上，换着手摁了摁腰腹，“累？”

　　“嗯，可能是站久了，没事。”

　　他们两个只说了几句话，三五分钟的光景，梦白踩着高跟鞋都没觉得累，她掐掉了烟在旁边坐下，“不舒服吧，是不是严重了？”

　　乔毅眼里的情绪晦暗不明，摇了摇头，声音很轻，“最近事情太多，总想休息。”

　　药是按时吃的，但病情蔓延的比想象的要快。

　　这种病症没有治愈的先例，摸着石头过河，谁也说不好吃的这些药有没有良好的效果。

　　他没什么食欲，晚饭便熬了一点粥，淘米下锅，开火。

　　冰箱里只剩一个孤零零的苹果，再不吃就坏掉了，拿了果皮刀就去客厅削苹果。

　　灶上的火没有调小，水开了以后噗噗噗的直冒蒸汽，把盖子顶的叮当作响，持续了好一会，乔毅才从沙发上惊醒。

　　关上灶火伸手就想掀开锅盖，结果就是手被烫了一个大泡。

　　他是个站在手术台上八个小时都不会分神的人，是个能一边带学生一边做课题的人，一天五十多个门诊号都能清楚病情的人，现在，熬个粥居然睡着了。

　　屋里开着空调，乔毅看着手上的泡，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卷缩着肩膀，连眼神都在颤抖。

　　半响，他把整个手掌贴在了锅盖上，皮肉的疼痛由中枢传遍全身，终于舒服了。

　　虽然熄了火，烧热的砂锅却没那么快凉下来，没再烫出泡，但整个手掌都是血红色，乔毅不在意的用凉水一冲，行尸走肉般进屋躺在了床上。

　　出国前，跟周清予翻天的吵架，熬过来了。六年没有他的日子，熬过来了。周清予结婚，也熬过来了。但现在，他就像个待哺的婴儿，脆弱，无助。想要一个拥抱，一个依靠，想念周清予到了骨子里。

　　他笑自己越活越没出息，笑着笑着枕头就湿了一片。

　　景城机场VIP通道，贺偶然深夜抵达，按照约定，回景处理离婚事宜。

　　贺偶然同意周清予的提议，宣布两人在半年前已经离婚，这样，婚内出轨的新闻就是假聊，至少可以保住贺家的颜面。

　　但贺偶然附加了一条协议，那就是要铭凯签署对赌协议，把合同转回香港一家名叫诚达的娱乐公司。

　　“原来你着急回香港就是办这事儿~”周清予把协议随手一扔，翘起二郎腿，舒服的靠在沙发上，“真没想到，咱们还是同类人，我没意见。”

　　合院这个房子，装修以黑灰为基调，很现代，但同样也很生冷。

　　贺偶然回内地时，两人才会象征性的踏进这个地方，两年的光阴，除了客厅的沙发，北边的卧室，阳台周清予都没看过。

　　她在酒柜前找到一瓶还算凑合的红酒，倒了两杯，“庆祝我们又一次合作愉快！”

　　周清予皱着眉接过酒杯，抿了一口。

　　味道如何暂且不提，贺偶然仰头一饮而尽，有点生气的打量周清予，用眼神质问，酒为什么不喝。

　　“暂时还不允许。”周清予在嗓子边上一比划，惬意的笑了一下，“爆出你跟小明星这事对不住了，以后有机会我会补偿的。”

　　“以前也没见你那么惜命。”

　　贺偶然的头发盘在脑后，耳朵，脖子，没有任何的首饰，远超这个年纪该有的心性和城府，“这话我记下了，但内疚大可不必，从某些方面看，这个结果也是我想要的。”

　　“你觉得你父亲能接受？”

　　“你觉得你跟他能成？”

　　......

　　铭凯已经顺利进组，在东郊民巷附近取景。

　　工作日的上午，道路异常通畅，宋时运开着老式的吉普慢悠悠的前行，这周围都是有名的西洋建筑，别具一格，他操着一口地道的京腔作介绍。

　　这是贺偶然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这个有历史的城市，听的也起劲。

　　“嘿嘿，姑娘，虽然你俩散了，但咱们感情还在，以后你来内地不找哥哥，哥哥可得生气。”里面车子开不进去，停好车，三人顺着青砖街边往里走，宋时运绝不冷场，拍拍落在后面的周清予，笑呵呵的，“是不是？”

　　摄制组人不是很多，还没正式开拍，主要是取景，机器，人，散漫的围在院子的各个角落，曹导摘了墨镜上前招呼。

　　一看来的有三个人，伸出的手举在半空，但宋时运并没有对身后的两位作任何介绍呵引荐。

　　从穿着和气质判断，并不是不够格，而是不方便，曹导笑笑，引着几人进了屋。

　　“铭凯在哪？”宋时运大刺刺的坐下，所以翻着桌子上一些黑白的照片，皱着眉拿给周清予看，“这衣服清末就不穿了，还拍民国戏，唉，太不严谨了。”

　　“铭凯在后面拍照，叫他过来？”

　　“不用了，我过去跟他说几句话，打扰了。”没等曹导叫人，贺偶然就从侧门往后面去了。

　　周清予一直戴着墨镜，不言语，几个工作人员都被这气场压了，纷纷出了屋。

　　这老式的院子都是供给各个剧组用的，连个风扇都没有，闷得很，他走到侧门边想找个通风的地方喘口气。

　　连廊下阴凉地里，贺偶然拿着一块雪糕，围着铭凯转，一会凑在他跟前，一会踢踢他的脚，说着什么开心的事，笑出了两个酒窝。

　　铭凯也很配合，俩个人隔着一根廊柱躲猫猫。

　　“呵~”周清予低头笑了，一股浓稠的想念浇在心脏上，在五脏六腑蔓延，随后凝聚在指尖。

　　一个工作人员递给他一块雪糕，他掏出手机拍了张拍片，附上短信，点了发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