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反派在坟头重遇后》空园野僧

11、连璧

　　是不是上天总喜欢出其不意，也喜欢制造巧合，和乔瑾一样，自在泉接待祁响的第一个人，也是段淮章，那个见着人就高兴地满地跑的少年已经变成了一个整日晃着扇子语言诙谐的白衣公子。但和乔瑾不同的是，祁响进入自在泉还是一个无名小卒。

　　虽然她有着光辉战绩，虽然她名声显著，但这世上高手很多，有真高手，也有假高手，毕竟牛皮是可以吹的，名声是可以买的。

　　乔瑾之前那么容易能入伙是因为还在创业阶段，现在自在泉已经成熟，人数就算比不上明月山，也是徒众颇多，入伙的资历也就水涨船高，不拿出点真本事，谁用你？

　　但有实力的人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祁响之前在路上拉起的那支女性灵师队伍虽然名义上在自在泉是她的前辈，却都甘愿听从她的指挥。这只队伍给她奠定了进入自在泉领导班子的基础。

　　真正让她进入领导团队的那个机会没多久就到了。段淮章几天间已经和她混熟，给了她一个辅助出任务的机会。

　　祁响笑了：“没问题啊。”

　　她目光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脸，他身着绣着银线鹤纹玄衣，登桥而上，她忙打断段淮章，跑过去叫住那人：“哥哥！我来自在泉了！”

　　卫砚愣了神，随即淡笑点头：“欢迎。”

　　祁响忽然想起什么，道：“你等下，我有东西给你。”

　　她风风火火取回来的，正是那件后来被祁穆将穿在身上的文武袖梅花纹红衣。祁响捧着衣服笑得纯粹：“哥哥，送给你。”

　　卫砚真的在桥头柳下立了许久，一直等她回来。他接过衣服，看了她一眼：“你叫什么？”

　　祁响眼睛里最常带的是坏笑，此时却带了些沉重的笑意，轻呼出一口气，抬头道：“祁响，哥哥，我叫祁响。”

　　卫砚带了些郑重：“我记得了。”

　　祁响在他转身时叫住他：“哥哥，你叫什么？”

　　卫砚回头笑：“卫砚。”

　　再怎么激动，还是正事要紧，祁响心满意足转身时，碰到了在一旁摇着扇子看好戏的段淮章。

　　祁响忽然有些脸热，走过去拍他一下：“笑什么！”

　　段淮章朝她挤眉弄眼：“喜欢他啊？”

　　祁响沉默一下，然后笑开，眼睛亮晶晶的：“喜欢啊。”

　　她轻声补充了一句：“我喜欢他十年了。”

　　段淮章笑了：“你确定你真的喜欢的是他？”

　　祁响道：“那当然了。”

　　段淮章扇子甩得哗啦啦响：“你可知道，咱们自在泉有三个人是世间难得的君子，三人其中之二是一母双胎，相貌相同，性格迥异，并称连璧。有句话叫，玉立桥头鹊休步，醉卧梅林女儿顾，说的就是他们俩。”段淮章把扇子一合，往左手掌心一磕：“而你方才见到的，是玉立桥头鹊休步。”

　　祁响这才明白为何刚才她看那人觉得哪里不对劲，段淮章瞧着她的神色就笑了，接着往下说，打破她最后一丝侥幸。

　　卫砚好穿玄衣，上有银线鹤纹，时人赞其有白鹤之风，不论外面吵得天翻地覆，只要靠近卫砚，便顿觉如立于风尘之外。

　　这样一位雅重君子，一日负手立于桥头，恰逢君若姑娘沿途经过。君若是毫无争议的第一美人，进入自在泉的第一天就惊艳了所有人的眼，性情孤傲，常有两只灵鹊伴随左右，寸步不离。

　　这灵鹊也有意思，像君若本人一般对他人从不另眼相待，简直要傲到天上去。而那天，君若面色如常款步走过，两只灵鹊罕见地没有跟上，反而驻步桥头看卫砚看得眼睛都直了。

　　于是便得了玉立桥头鹊休步的美名。

　　祁响听得出神，段淮章拿着扇子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你来自在泉的第一天我就看见你腰上挂的这玉佩了，只是很不巧呢，这玉佩可是‘醉卧梅林女儿顾’的。”

　　祁响忙问：“他叫什么名字？”

　　段淮章神思飘远：“姬术持。多年前这里有一场变故……不提也罢，反正自那之后那小子就很少回自在泉了。”

　　乔瑾离开时，自在泉的弟子死的死，走的走，留下来的已经寥寥无几，十年来少有的几个留下来的也差不多在出任务时死绝了。

　　现在的这批绝大多数都不知道乔瑾和自在泉的关联，只知道有位姬先生极少回自在泉，性情怪异，为人又放浪形骸，文武兼修，行文狂放，引得无数人追捧。

　　他好同贫农乞丐谈天论地，却对名门望族嗤之以鼻，每逢集会，他全部推拒，自个儿跑到郊外喝酒，醉倒时平地会长出一大片梅林，他便斜倚在梅树下，又好穿白色锦衣，梅花纷纷而下，远观如碎玉染血，自成一景，引得无数少女借赏梅之名暗中窥视。

　　祁响带着与有荣焉的笑，她故意问：“这两位君子了，第三位呢？”

　　段淮章瞪大眼，指指自己：“我难道算不得君子吗？有这么一位器宇轩昂的公子，常常乘舟而行，遍访大江大河，书画皆是一绝，别号乘舟子，这个人就是我段淮章。我也有那么一句，叫君子至而山风止，想当年自在泉弟子于山中宴饮，忽然狂风大作，众人狼狈不堪，此时，我，段淮章，缓步走来赴宴，山风骤停，山中唯我一人衣装分毫不乱，时人赞曰：‘君子至而山风止’。诶你跑什么？！”

　　祁响扭头笑他：“就你这样站在一边看我出丑的小人，还好意思称自己是君子，笑死人了。”

　　段淮章跟在后面：“你又没问我，责任当然在你。”

　　此时二人面前又走过去一个人，段淮章忙示意她噤声。

　　祁响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见一白衣女子款步走去的清冷背影，两只灵鹊随行在后。

　　她看段淮章：“那位姑娘就是君若？”

　　段淮章点头：“你知道你这次任务最难的是什么吗？”

　　祁响道：“搞定蚩奴？”

　　段淮章摇摇头，合起扇子指着君若离开的方向：“搞定她。”

　　祁响上下打量段淮章：“我说，你这君子名号是自己花钱买的吧？我搞定她干什么？”

　　段淮章拿起扇子就要敲她：“胡说八道！我这么英俊潇洒还用买？你知道多少人千金求我的字画都求不到？”

　　之所以要祁响搞定她，是因此这次祁响要辅助的人，就是君若。君若是放弃了明月山的高薪来自在泉的，不管老的少的，所有人都叫她君若。

　　据说此人美到见之忘俗，饶是段淮章这样见多识广，也从没见过这种没一丝缺陷的美人。

　　她或许是大家夏天最喜欢的东西，性情冷淡，你站她身边就感到周围寒气逼人，防暑效果sss级。

　　祁响带着好奇走到君若房间外，在门外探了下头，看到她的脸呆了一瞬才走进去。

　　君若正在写着上一次的总结经验，礼貌颔首后便把祁响当空气。祁响说了来意，君若也只是淡声应：“好。”

　　祁响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当时就笑了：“我终于知道什么叫人如美玉，果然人如其名，能见到你这般君子一样的人物我也算死而无憾了。”

　　君若一本正经把东西收好：“既为美玉，何必若君？”

　　说罢，扬长而去。

　　祁响坐在原地，目光随着君若远去的方向，轻声道：“原来自在泉竟当真都是这般神仙人物。”

　　此时的她万没有想到，她生了一个混世魔王祁穆将后，自觉自家儿子已经是一颗老鼠屎了，结果还拐了关十里这另一颗老鼠屎来，搅得自在泉这一锅好汤乌烟瘴气，每每想起这件事便恨不得把他塞回去回炉重造。

　　三个时辰后，她们已经准备就绪。一路上君若听到祁响在身后和一众女子嘻嘻哈哈，默不作声加快了脚步，拉开距离。哪知道祁响是个没眼色的，几步轻跑过来开始和她聊天。

　　君若面色凝重，余光看着这人在旁边一副出去郊游样，有些怀疑她真的能辅助好吗？

　　这一点，多年后的祁穆将、关十里、祝远行三人组用实力证明了：吊儿郎当和没有实力那完完全全是两码事。

　　这时灵师和十年前不一样，多是团队作战，而敌人也是随时代发展而进步的，蚩奴群出现了。

　　目前大多数作战方式是各亮灵器，取长补短，但这种方式对于高等灵师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可对绝大多数普通灵师来讲，就单纯是一个群殴战术。

　　祁响在这次战争中，拿出了一件秘密武器——云水阵法。

　　这阵法是她周游世界时所创，所有人灵气同时挥出，所谓“千人合一”，蚩奴身处阵中央，觉得灵力仿佛从云下水里，四面八分打来，十人就能打出千人的气势，让蚩奴摸不着方向。

　　君若注意到，祁响在面对视线中出现的蚩奴时，脸上那股散漫样一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像蛰伏的雪狼般阴狠、凶恶、迫不及待的眼神。

　　等到她带领这群女子灵师队伍轻而易举取得胜利，还在前方吹牛皮时，君若走到又一脸嬉笑的祁响面前，也不管周围其他人诧异的眼神，对祁响郑重道：“对不起。”

　　祁响不解：“对不起什么？”

　　君若道：“我在路上对你有几分轻视。”

　　祁响一愣：“但你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为什么要道歉呢？”

　　君若道：“心里有，也算。”

　　祁响看着君若说罢自顾自远去的背影，笑了，想着这姑娘可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