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再续》浮声

14、上心对峙

　　陈思思下楼吃面的时候发觉坐在餐桌上吃饭的两人面色有些奇怪。

　　她总觉得舒月和夏以洵两人凑在一起时会产生一种磁场，身边的其他人无法涉足半分，所以才会私下问舒月两人是不是认识，结果也确实如她猜测的那样。

　　此时大家都没有戴麦，难得闲聊的好机会，但没有一个人说话。

　　陈思思咬了一口煎蛋，鼓动着腮帮子，看看舒月，又看看夏以洵，没忍住开口：“你们吵架了？”

　　夏以洵很快否认：“没有。”

　　舒月则是一声也不吭。

　　然后又是一片寂静，陈思思索性不说话了，埋头吃面。没一会儿在凉亭外闲聊的几人走进来，许连溪看见桌上正捧碗吃面的三个人：“吃夜宵不叫我，被我抓到了吧。”

　　陈思思给了他一记眼神：“你晚上吃了两碗饭，还要吃夜宵？”

　　每一碗面里都有煎好的荷包蛋，香味扑鼻，色泽诱人。陶悠然问夏以洵：“你做的吗？闻着好香。”

　　陈思思抢先道：“是月亮做的，很好吃，还特意给我们煎了鸡蛋。”

　　许连溪馋得流口水：“我也好想吃。”

　　舒月放下筷子，用纸巾擦去嘴角的薄油：“我现在可以给你做。”

　　“不用不用。”许连溪立马摇头否认，“你还生着病呢，等下次精神些的时候再做吧，我负责洗碗。”

　　吃完面夏以洵去厨房洗碗，大家说说笑笑一番陆陆续续上了楼。

　　舒月没一会儿从房间走了出来，白天睡够了，她晚上一点也不困，搬了一把小的折叠凳，从冰箱里拿了一瓶饮料去后院歇凉。

　　后院有一棵桃树，正含苞待放着，淡粉色的花骨朵如云似霭点缀在枝干上，散发出淡淡的香味。

　　乡村的夜晚总有一种魔力，让人很轻易地放松下来。舒月打开饮料喝了一口才发现自己拿的是果酒，但酒精味不是很重，味道甜甜的。

　　她拿出手机看未读信息，叶轻竹给她分享了一条有关夏以洵和陶悠然恋情的文章链接以及两人的一些合照。

　　［叶轻竹：哇我觉得好好磕啊，他俩平时关系也这么好吗？］

　　［叶轻竹：师姐，你每天是不是都能在线磕cp？］

　　叶轻竹前些天已经知道了舒月和夏以洵参加了同一档节目，也在微博上看到了陶悠然作为飞行嘉宾参与两期录制的消息。

　　她盯着白色对话框里的问题，缓慢地眨了眨眼。

　　关系好吗？是好的吧，相识多年的熟稔亲密轻而易举地显露在每一次的相处中。

　　她敲了敲手机键盘，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舒月：没有太关注］

　　微博这两天爆发式地推送着夏以洵和陶悠然的文章，真真假假难以分辨。

　　共同进出酒店的热搜爆的当晚就有大粉发博否认，称那只是朋友之间的聚餐。

　　虽然爆出的是酒店恋情绯闻，但并没有拍到两人同框照片，后来粉丝也扒出了同剧组其他演员参与聚餐那天发的自拍，衣服和配饰都能对上。

　　但绯闻中心的两个人都没有给出官方的回应，所以有不少粉丝和路人选择了相信，因为“酒店”这个词实在太暧昧了。

　　不知不觉，那瓶果酒已经被她喝了大半，桃子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冰冰甜甜的，舒月却觉得还不够，想再喝一点。

　　瓶身还未触及唇，身后便多了一道黑影，很轻的脚步声传来，然后是夏以洵的声音：“感冒了还喝酒。”

　　像是关切的询问。

　　舒月把瓶子里剩下的酒一口气全部喝完了，空瓶被她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瓶身和金属垃圾桶碰撞发出声响，冷而硬。

　　“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情绪外露得明显，不耐烦直接摆在脸上，甚至都不愿意分出一个眼神来看夏以洵。

　　夏以洵站在原地，眼里晦暗不明。

　　从那天之后，舒月就一直不太理会他，两人没有除节目以外的交流，像陌生人一样，田田仿佛能共情主人的情绪，也不待见他，见到他就跑。

　　“是不是我那天说的话，让你觉得有负担了？”

　　舒月轻笑：“这句话换我来说可能会合适一点。”

　　果酒染红了舒月的脸，像瓶身图样上的水蜜桃，粉而软，但她的神情，她的语气都是冷的，无形中像披了一层盔甲。

　　“因为我，你心烦意乱了是么？”

　　夏以洵眼眸漆黑，暗暗的，沉沉的，隐藏着一股道不明的情绪。他像黑暗中的猎手，用捕猎夹不断地刺激着猎物，引诱上钩。

　　舒月站起身，从背光的阴影处走了出来，清秀的脸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乖巧。但她仰起头，眼眸带着一股强硬的傲然，言语微冷，丝毫不肯让自己处于下风。

　　“所以呢，你很得意吗？”

　　夏以洵微微颔首：“有点。”

　　舒月没有对他的话给出回应，她径直往屋里走去，擦身而过的瞬间闻到了夏以洵身上淡淡的像桃花一样的味道，很快就被风吹散。

　　酒精让人变得迟钝，在舒月反应过来时方才从手心滑落掉在地上的手机已经被夏以洵弯腰捡起，屏幕没有熄灭，正停在他和陶悠然的绯闻上，那张双人合照在昏暗的环境下清晰可见。

　　舒月朝他伸出手，语气不容拒绝：“还我。”

　　“好。”

　　夏以洵把手机放到舒月的手心，两人没有任何的触碰，在接过手机的那一秒舒月就按下了息屏键，那张双人合照瞬间消失变为黑屏。

　　她转身的那一秒，夏以洵叫住了她。

　　“舒月。”

　　重逢以来，这好像还是夏以洵第一次叫她的名字，节目上他总是称呼她为舒老师，私下里两人也不叫对方。

　　“你是不是有点……”

　　有点什么？吃醋吗？

　　他们重逢都没有超过二十天，相处也才近半个月而已，好像还不至于有这种情绪。

　　“——对我有点上心。”

　　上心。

　　舒月慢了几拍，过了好几秒才对这句话有反应。她笑了一下，眼神淡了几分，语气硬邦邦的，但又不掩饰：“然后呢，更得意了是吗？”

　　没有直接回应，但却给出了诚实的答案。

　　夏以洵的表情她看不懂，皱着眉，但又夹杂着几分愉悦在里面，脸上不自觉扬起的笑容像正午的太阳，刺眼的很。

　　他道：“你误会了。”

　　舒月不想听他的解释，她也不好奇背后的原因，她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让她有些喘不过气的地方。

　　“你先别走。”夏以洵叫住她。

　　舒月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直直看着他：“还要留下来听你发表得意感言吗？”

　　他缓步走近，在距离舒月半米的位置停下，抬起手拨开落在她头发上的一片花瓣：“不是。”

　　夏以洵目光沉沉，言词认真：“我很抱歉。”

　　为什么抱歉呢？因为舒月这样不受控的行为让他觉得抱歉了吗？

　　没等她细想，夏以洵的声音又传来：“上次那么质问你。”

　　舒月一顿：“没有什么可抱歉的。”

　　因为那本就算不上质问，而且她说的话要比夏以洵的更像质问。

　　“那明天还会和我说话吗？”

　　“不会。”

　　夏以洵问为什么，舒月说：“不想说话还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是我自己想知道。”

　　舒月抬眼看他，看他的眼睛，辨认是玩笑还是真心话，但太暗了，她一点也看不清楚。所以她用夏以洵的话给与反击：“为什么想知道，对我很上心吗？”

　　凉风吹过，舒月觉得夏以洵的声音都是飘起来的，听着好不真切，像蒲公英一样，风一吹就散没了。

　　“才发现么？”

　　空气缓慢地流动着，似乎快要凝固。舒月反复理解着那四个字，觉得太过荒唐：“你在逗我吗？”

　　但夏以洵的眼神太肯定了：“你觉得像吗？”

　　一时间，舒月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理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夏以洵对她很上心吗？哪一种上心？

　　他处在娱乐圈这个俊男靓女扎堆成群的世界中，却在一个综艺上对相处不到二十天的素人嘉宾上心。如果说是因为她的脸，太不可能了，舒月乱想，难道夏以洵是喜欢和她作对的这种感觉吗？让他有挑战欲？

　　她不能确认夏以洵的真心，甚至不能确定自己的，这一切都和她想的不一样。

　　原本她上节目是为了缓解枯燥的实验给自己带来的压力，为了优渥的报酬，为了让自己的生活多一分别的乐趣，在录制结束后她就会回到研究所，回到以往的生活，继续自己的生活节奏。

　　但出现了变数，她遇到了夏以洵。

　　“因为什么呢？”

　　两个人一直通过问句来反复确认对方的心意。

　　天空忽然飘起雨点，噼里啪啦地往下落，雨珠打在水泥地面上发出声响，风把庭院菜地里的幼苗吹得东倒西歪。

　　一道惊雷划破天际，震响大地。

　　而夏以洵仿佛没感觉到周遭环境的改变，依然站在那，看着舒月。

　　“下雨了。”

　　两人站在同一个屋檐下，看一场不温柔缠绵的春雨，听狂风呼啸，感受世界此刻的摇摇欲坠。

　　“舒月。”在那个问题之后，夏以洵唯一说的一句话，他叫了舒月的名字。

　　——因为什么呢？

　　——因为你是舒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