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夜雨》铃简

2、第 2 章

　　但首先是，她得有一笔启动资金，当然没打算朝谭忘苏要，毕竟计划还没定下来。
　　柳静云想到了她娘家。
　　既然当初嫁妆没给，不如就顺便取点？
　　柳静云舔舔嘴唇，找了几人打听，便径直到了县丞府。县丞虽然是个官，但门面也不大，门口无人看守，她整理好衣襟，才上前敲了敲门。
　　片刻有个梳平髻的小丫头探头出来，她向外一张望，看见柳静云，神色一下变了。
　　小丫头皱着眉，露出一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重:“你怎么来了？”
　　柳静云看她穿着打扮不算精致，摸不准二人的关系，只模糊道:“回来看看。”
　　“快进来。”小丫头侧过身去，露出一道缝隙。
　　柳静云窥见门内场景，和寻常官吏不同，院落十分普通，面阔五间进深十间，住四、五个人的确有些拥挤，院中一棵大槐树，一口井，没有其余装饰。
　　小丫头见她还在张望，直接拽起手腕，拉到了一间屋子，看模样是间卧室。
　　仔细关上门窗，插上锁，小丫头才坐下倒了杯茶，面容沉肃:“清水村那边出事了？”
　　柳静云被这一出搞懵了，她没在书中看到这段剧情，显然这是原主的另一层身份。那就可以推测她嫁给谭忘苏有目的，是为了住进清水村，可村里又有什么？
　　两人关系明显不是姐妹，但除此之外她想不到任何可能。
　　她思索片刻，只是摇了摇头，模糊道:“谭忘苏……”
　　“查了。”小丫头声音沉肃，“资料都是对的，但我还是感觉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脸啊。”小丫头理所应当，“农户儿子怎么可能那么白，细皮嫩肉的，而且他手上都没有茧子。”
　　她这一提点，柳静云也感觉不对劲。
　　书中只提到谭忘苏身份不一般，却没说他为何来到清水村。
　　“有点麻烦。”柳静云故作高深:“要怎么办？”
　　“演呗，等找到玉玺就把他们都杀了，再有嫌疑能怎么样？”
　　玉玺。
　　柳静云掐了掐手心，书中出现过玉玺。那是先帝遗物，随遗诏一同传给前太子卫澜兴。
　　先帝生前有言，得玉玺者得天下。
　　前太子德行兼备，民心甚旺，离登基只有一步之遥。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三年前大内总管张福清并将军蒋让发动宫变，开城门迎叛军，三十万大军压城，大肆屠戮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那一晚血流成河，白骨便野，是所有京城人的噩梦。
　　太子死在叛军刀下，他的头骨被挂在城墙上直至今日，唯有玉玺下落不明。
　　思及此，柳静云有些愣神。她没料到自己会和此事扯上联系:“那……找不到怎么办？”
　　小丫头却疑惑:“你今日是怎么了？”
　　又呆又楞的。
　　柳静云说不清，她只是依稀记得，曾经在评论区看到过，最后那玉玺是在一个人的肚子里翻到的。
　　肚皮上一道被缝合的狰狞血线，肝肠已经被挖了干净。七窍出血，四肢尽断。
　　死状极其凄惨，那人就是——
　　张福清。

　　小丫头觑她神情，皱眉:“你怕了？”
　　柳静云摇头，但额上已经覆了一层冷汗:“只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好的预感就是，任务失败你被逐出飞鸾，日日被仇家追杀，还只能喝西北风。”
　　小丫头越看她越来气，柳眉倒竖:“不管你跟那谭忘苏怎样，都不许手软，任务最大，失败就给我滚，也别再叫我师姐！”
　　说完，重重一拍桌子，把柳静云也惊醒了。
　　对，现在可不能愣神，露出破绽就死定了。
　　“我知道。”
　　只是听她自称师姐，原主怎么会有师姐，难道柳家早都被换了身份不成？
　　柳静云一笑，安抚道:“师姐放心，任务失败，就拿我头骨给你泡下酒菜。”
　　小丫头不知她所想，低头喝了杯茶，心绪缓和片刻，才问:“你今日来是为什么。”
　　她竟然并未怀疑，柳静云思量着此行目的，还是斟酌着开口:“我需要一点东西。”
　　“什么？”
　　“钱。”
　　小丫头皱一下眉，显然又要发作。
　　柳静云当即学她一拍桌子:“你是不知道，谭忘苏那废物穷得要死，掏不出一个子，老娘跟着他天天吃白粥，饿都要饿死了。”
　　“你——算了，反正都是公费。”
　　拜托，你可是飞鸾第一杀手，一单生意几千两，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小丫头倒是没说出来，只是嘀咕两句，从妆奁拿了几银钱给她，柳静云谢过，出门便跑。
　　她跑过长街，跑过人群，风擦过脸颊，听到自己的心怦怦跳。
　　柳静云怎么也没想到，本以为是咸鱼剧本，怎么还有谍战呢？！

　　她一路跑到没人的地方，才长舒了口气。
　　柳静云揣着银子，慢慢在墙角蹲下来。
　　穿进的这本小说名叫《帝王录》
　　男主就是那位三年前假死脱身的太子卫澜兴，女主是京城贵女后嫁给傀儡皇帝为妃，便一直郁郁寡欢。
　　男主卷土重来后便在京城培养势力，顺便和女主增进一下感情。而这个时候，她和谭忘苏还在小村里拿女配和炮灰剧本。
　　那么可以肯定，卫澜兴≠谭忘苏。
　　玉玺在清水村，那卫澜兴失踪那段时间，可能也在清水村。
　　从剧情看，玉玺一直在卫澜兴手上，或者最后回到卫澜兴手上，这才有可能塞进张福清肚子，开启复仇计划。
　　那么谭忘苏的身份成谜，他会认识卫澜兴吗？
　　如果这样，两人就站在了彼此的对立面。
　　柳静云眉头慢慢皱紧，这趟浑水看来是不搅不行了。

　　心绪低落间，忽然一片阴影覆盖她视野，带来一阵凉风。
　　谭忘苏微喘着气，抬袖擦了擦脸颊:“找到你了。”
　　柳静云愕然抬头，刚刚入夏，阳光不太毒辣，但温度是实打实的。看他豆大的汗珠如雨滴落，就可知找了多远才到这里。
　　“你怎么来了。”
　　谭忘苏指了指天:“两个个时辰，你离开太久了。”
　　“我去讨了些银钱。”柳静云扶住他，晃晃手中锦袋，发出清脆声响。
　　“……”谭忘苏目光一顿，只是片刻便温润一笑:“好。”

　　小丫头这事她仔细想了，虽然谭忘苏多半是自己的敌人，但她那边明显更了解自己一些，再多接触恐怕有暴露嫌疑。
　　柳静云垂下眼睫。
　　虽然谭忘苏很有可能就是她的敌人，但他人品不错，和她又是夫妻，总不好突然冷落。
　　更何况，目前最担忧的还是吃饭的问题。
　　“种豆？”
　　谭忘苏一愣，实在想不到面前的大小姐会提出这么个建议来。
　　石桥上，两人并肩走着，张叔见着二人，脸上笑意扩大，挥舞着两条手臂:“喂——小两口回来了！”
　　柳静云笑笑，也双手扩成喇叭，和他呼应着。
　　这一喊，心中郁气便消了大半。
　　谭忘苏不由得瞅了眼，日头正烈，烤的人似碳烧。柳静云额头也浮起层汗珠，玉碗凝露，衬得她乌发雪肤，别有韵味。
　　想到那袋银钱，谭忘苏又问一遍:“你是认真的？”
　　“嗯，光靠你卖画也赚不了钱吧，我也找点事干。”
　　谭忘苏别过脸去，没有拒绝:“对你来说，还是太劳累了。”
　　“小事，你倒是告诉我家里还有没有田地。”
　　“没有，不过院子西南角堆放的都是杂物，可以收拾一下。”
　　眼见事情有了着落，柳静云欣喜，在他掌心放了一锭银:“好，那你估量着能种多少豆，买点种子回来。”
　　“不用。”谭忘苏微微摇头，“回村里买，很便宜。”
　　柳静云倒是随意，拍拍他的肩膀:“总之交给你了。”

　　正午日头越来越晒，就连张叔也顶不住，跑去桥边杨柳处躲懒。
　　谭忘苏只是坐在那，一言不发。
　　柳静云去折了几片树叶，扎成扇子，给他们一人塞一个。
　　这个时间最适合午睡，桥上人影寥寥，连只蚂蚁影子都没见着。
　　柳静云低头，拿树枝在地上画圈。
　　谭忘苏指了指柳树:“要不要休息一会。”
　　“不用。”柳静云摇头，“卖了几张画？”
　　“两张。”
　　“真卖出去了？”
　　谭忘苏看她微微睁大眼睛，有些好笑:“嗯。快中午了，想吃什么？”
　　“来两碗馄饨吧。”

　　张叔卖的混沌，个大浑圆，馅料饱满。鲜肉与香菇，配上榨菜，咬下一口满口咸香。他还多送了两只，只可惜柳静云没什么胃口。
　　谭忘苏就连吃饭也是不紧不慢的，举止大方，她忽然就想起那小丫头说的话。
　　瘦弱书生模样，的确不像个农户家的儿子。可也不像杀手，不是太子，那他是什么人？
　　见柳静云一直盯着，他若有所思放下碗:“今天还没喝药吧。”
　　柳静云摇头:“落一天也不算什么。”
　　“看模样是好了，明日你就在家歇息。”
　　平心而论，这个相公对她真是不错。只可惜两人立场不同，明日他不在，正好去村里逛一逛。
　　想到此处，柳静云一笑:“你不说我也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