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来自库哈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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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想研究这个女人的生平，最好从她最初的身份着手——一个卑贱的马戏团奴隶，曾因对报酬不满打伤3名贵族，她并未因为此等恶劣行径受到严惩，反而受马戏团长青睐，得到了去往卡拉丹的殊荣。一个极有手段的奴隶，我们必须这么形容她，同时，她的内心也充满了残忍与暴虐，离开马戏团后，她始终怀恨在心，她蛊惑情人杀死了这些将她从废弃星救走的恩人。到此，也许你理解了为什么我们要称她为“帝国的毁灭者”。
——摘自《厄崔迪帝国消亡史：卷1——千古艳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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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哈拉的飞船太破了，据说是团长奶奶的曾祖父年轻时打造的，一代传一代，隔一阵子就有一个零件“咔吧”飞出去变成太空垃圾，不影响航行，马戏团就等到下一个表演场所再做维修，当然也有影响航行的时候……嗯，尽管有，飞船也非常安全地抵达了目的地不是吗？
尤娜抓着栏杆，努力咽下喉咙里的涌上来的食物和残渣消化后形成的液体。卡厄迪把脑袋抵在门上，一根根金属印刻在他额头上，在白色的皮肤上留下印痕，他喉咙里发出低吼：“杀了他！杀！我能……我能！”
团长拖着庞大的身体，气喘吁吁，费力地从驾驶舱后走出来，那里上整座飞船最安全的地方，他拍了拍肉墩一样的双手，声音里饱含喜悦：“孩子们！这里可是，呼，卡拉丹！我们要为公爵的儿子庆祝生日，呼，你们高不高兴！”
船舱中淅淅沥沥几声应和他的动员词。
“高兴。”
“是的先生。”
团长脚掌在甲板上用力一跺，震得整个船舱都晃了晃，甜腻不耐烦的声音再次响起：“高兴吗？呼，别让我问第三次。”
尤娜原地蹦起来拼了命拍打双手。
“高兴！我们非常高兴！”她佯装大笑，嘴角上扬到不可思议的角度，整个人像疯了似的高兴得不得了，孩子们这才像她一样拍起手大笑，剧烈的笑声几乎要撑破这微薄的空间。
团长低头，目光从巨大的肚子上落到孩子们的房间上，他一眼没找到尤娜，她在最底层，尤娜学着卡厄迪的样子把脸挤在门上，探出双手，兴奋地朝团长鼓掌。
“先生！如此仁慈！”她神色痴迷地夸赞道，“皇帝也不及您！”
“嘘！”团长套满宝石戒指的肥硕手指竖在撅起的嘴唇前，制止了那句过誉的美赞，他从宽袍子里拿出一块奇怪材质包裹着的东西，尤娜的眼睛立刻被吸引过去，口腔不听使唤地分泌出了口水。
团长踩着金属甲板，一点点走到下层，尤娜在最底层，他不得不蹲下来才能看清她的脸。
“好孩子，你叫什么？”他在她眼前晃了晃那块东西。
尤娜擦掉嘴角的口水，“尤娜，先生。”
肥白的手指伸进房间来，轻轻掀开尤娜脸前脏乱的头发，尤娜不躲不闪，眼睛只管盯着他另一只手里香喷喷的东西。
“多么漂亮的眼睛，你从哪来？”团长柔声问。
尤娜咧开嘴，脱口而出她最熟练的一句：“从我娼·妇娘的肚子里来，团长！”
跟在后头的会计员发出轻笑，随后凑上前解释：“您还记得去年登陆休整的废弃星吗？在那抓到这个小东西，刚上船的时候打伤了好几个人，打了几次药之后就好了，现在听话的很。”
“听话的很！先生！”尤娜迫不及待地附和，她鼓掌的手落下去，却不敢伸手要团长手里的东西。
团长盯着那双翠绿的眼睛，宛如卡拉丹海水一般绿莹莹的眼睛让他的心情一下好了起来，他放下手，将东西递到她面前。
尤娜没有急着伸手，卡厄迪在旁边一言不发疯狂地用脑袋撞门，铁栏杆被撞得噶啦作响。
团长脸上挤出一抹微笑：“好孩子，我美丽的好孩子，拿着吧，这是给你的。”
尤娜发出响亮的吞咽声，她声音颤抖：“给我的？先生，给我？”
团长的笑容更柔和了，他甚至将手朝前推了推：“快，快，拿着。”
女孩这才伸手，小心翼翼地从她仁慈的主人手里拿起那块东西，过程里不敢碰到他肌肤半分，接着将那块珍宝按到胸口，脸上迸发出强烈的喜悦与感激。
“感谢……”她低下头，身子几乎伏到了地上，发出了低吟般的抽泣声，“非常感谢！我拥护！我做任何您吩咐的的事！”
团长扶着会计员的手臂站起来，他颇为开心地：“就是她了，把她送给厄崔迪公爵的儿子……不，送给他那个情妇。”
“遵命，团长。不过如果那位夫人拒绝呢？听闻她十分善妒，公爵身边没有其他女人。”
“给她吃药，生不了孩子。库哈拉的礼仪绝不可落下，重要的是公爵要不要。”
交谈的声音、脚步声，身下的震动声一同远去了。
尤娜垂下的头发盖住了脸，她安静地拆开那块东西，包材的名称不详，内里是一块散发着浓重甜腻味道的褐色糕点，一块食物，仅此而已，这就是她发疯求来的东西。
同时获得的，还有作为礼物被送给这颗星球主人的荣光。
她将糕点塞进嘴里，翠绿的眼睛透过臭烘烘的头发，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光，像只暗中匍匐猎物的野狼。
卡厄迪尸体白的手臂越过笼子的边界，伸到了尤娜的笼子前。
“吃……给我！”他低吼着，手指抓挠她的笼子。
“闭嘴。”她冷冷地说。
那声音有种奇怪的力量，卡厄迪立刻关上嘴巴的开关，连带着四周的孩子们也安静下来。
尤娜缓慢地进食着，大脑也在食物的安抚下有了一点和食物无关的思考：这样一块糕点能使她撑过三天，上次她吃这样的东西是什么时候？厄崔迪是卡拉丹的领主？他们给人吃饱饭吗？让她去伺候小男孩还是老男人、老女人的区别没那么大……这个世界坏掉了，这个世界是坏掉的。
她不可以抱有期待，不可以相信任何人。
卡厄迪奋力地抓挠还是为他获得了一点东西——留了不小一块糕点的包装纸，他立刻连纸一起飞快塞进嘴里，那点东西不占什么力气，飞快掉进他空荡荡的肚子，食物的香味只在舌尖轻点了一下。
卡厄迪抓着空气里残余的气味，将它们按向身体，留住它们，他渴望着。
“卡厄迪，卡厄迪……”他听见来自隔壁房间的呼唤，卡厄迪知道她，总能弄到食物的人，说话很可怕的人，给卡厄迪食物的人。
他在房间里转了个身，耳朵从贴着那边变成贴着那边。
“卡厄迪，别急，别着急……”
卡厄迪喉咙中发出咕噜咕噜的野兽般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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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船外的表演和尤娜无关，她的脖子上扣了一只大钳子，那只和钳子一样硬的手压着她跪在地上，高压水流打在身上，像一根根钢扦梭打她的皮肤，尤娜几乎溺死在钢扦雨里。
身体明明如此疼痛，她的胃里却燃起了火焰，为此，她嘴角高高扬起，钳子的主人摸下去的手重新回到她脸上，他给了她一巴掌。
“不准笑。”绘制着奇异图案的脸凑到尤娜眼前，尤娜将笑容撤下，眼神仰望着他，不言不语，如同一只温顺的畜生。
带着针剂进来的人扮演了医生的角色，医生呵斥钳子：“别碰她！这是送给厄崔迪的东西，弄脏了你负责吗？”
医生走近，掐着尤娜的下巴，迫使她仰起脑袋，她耳边漂浮着着一盏格外明亮的灯，灯光忽闪忽闪，照亮了尤娜的口腔。
“记下，年龄15岁，牙齿完整，如不想影响寿命不建议拔除。”
接着是围度信息，体重，身体健康情况。
她算不上健康，越说医生越不耐烦，她是一个丢在路边也无人愿意拾起的垃圾。
钳子在医生身旁，粗略地记下信息，边记边嘟囔：“发育不全吧，15岁还没初潮？”
尤娜却在想，15岁？她还以为自己上了这艘船15年了，她竟然才15岁吗？
医生用鼻子笑了一声：“反正以后不会来了。”
药剂早就准备好了，一针让她的脸不至于看起来像尸体，一针杜绝她得到孩子的可能性，还有一针营养液令她有足够的力气满足新主人的需求。
冰冷的针头从脖颈处的皮肤一点点深入肌肉，从前注射的记忆不太好，尤娜因此开始颤抖。
她打伤第一个人的时候得到吃药的处罚，她不知道吃药是什么，等到她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尤娜抱着冻僵的肩膀，身下积满了除去污垢的泥水，她幻想自己正在和这滩泥水融为一体，一种水进入另一种水时不会有感觉，因为……因为它们本该是同类。
第二针扎进身体的中部，尤娜掉下眼泪来，她小声哀求：“我错了，医生，我知道错了，不要给我吃药，我知道错了，我罪该万死……”
她复述着从其他人嘴里学来的哀求之声，这不是她脑海里的语言，她被迫学会最能给自己求来一丝喘息的词句。
恐惧中她开始分不清恐惧的事物和恐惧本身，身处可怖之处太久之后，你甚至会害怕自己，感受到的一切都揉作一团，没有上下左右，没有你我，没有类别。
你必须遗忘自我，你必须遗忘周围，忽视恐惧才能打败恐惧，视其为虚假，使其为虚假。尤娜心底的声音颤抖着告诫自己。
第三针打进来，尤娜木愣愣地盯着膝盖下的金属，她听见医生和钳子说话。
“团长不喜欢厄崔迪，但公爵儿子指名要看表演，库哈拉有求必应的名声不能败在他手上……公爵给的酬劳只是次要。”
“怪不得挑一只这样的送礼，脸上一点花纹都没有，又丑又瘦。”
“哧，听说卡拉丹的女人都这样，脸蛋上除了鼻子眼睛嘴巴，什么都没了！”
冰凉的药液在血管里流动，一股奇异的力量感充斥了尤娜的四肢，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饱足感和愉悦——仿佛有阳光照在身上，她闻到了阴湿发霉的空气里夹进了一股太阳独有的味道。
她似乎在昏昏睡去，她又看见那个梦。
黄金碎成一点一点，洒在乌黑的卷发上，男孩低沉的嗓音这一次清晰到每个词都清清楚楚。
“尤娜……卡拉丹……”
那是梦里的天堂？尤娜不确定天堂究竟是什么。
冷雨“哗”地泼过来，尤娜睁开了眼，医生嘴角微妙地翘起了半边，在遍布花纹的面孔上，细微的表情往往难以察觉，但这次她看的很清楚。
“难道我们是在服侍你吗？”医生压抑着怒火，“你以为厄崔迪家就会要你？你不过是个下贱的奴隶！”
她昏睡的举动被视为一种对他们的羞辱。
药液起效了，力量在身体里涌动，一点点攀升，直到来到咽喉。尤娜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这股力量并不是每次都能成功。
“跪下。”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从胸腔扩散出去。
医生和钳子膝盖重重地砸在地上，他们的眼睛失去聚焦，变成了两只臣服的木偶。
他们不能死，至少不是现在。
尤娜跪在原地，盯着两个折磨过自己的敌人，她在思考如何令他们的死亡更具有意义。
她没有足够的时间欣赏，这令她感到遗憾。
没关系，这场表演的观众还有很多，他们正在房间里静静等待这一刻来到。
很快，尤娜知道该怎么做了。
——“恐惧。”
尤娜让声音渗透进他们的心脏，让每个字都刻在他们的大脑上，永远无法抹除，犹如一波潮水，裹挟着敌人，卷着他们曾施与他人痛苦的躯体，去往永恒的黑暗。
站在黑暗里的人命令道：“恐惧，直至疯狂。”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来自库哈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