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男友》龙葵酒

27、第 27 章

　　正在前方带路的恨生脚步微一踉跄，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时溪被带到了冷寒的书房。

　　书房分为内室和外室，中间用一山水流云屏风隔开——山体静谧，水声悠悠，流云无风自动。

　　外室一方角落点着八角铜兽香炉，袅婷的烟雾从香炉中缭绕着升腾起来。伴随着“吱呀”一声，烟雾被开门的气流冲散。恨生走进来，向正坐在桌案后的冷寒说：“掌门，时公子带到了。”

　　桌上的案牍堆积，冷寒手拿卷宗，头也不抬地说道：“进来吧！让他不用客气。”

　　话音未落，一袭白衣的时溪便自己走了进来，他说：“冷掌门……”声音拖着长长的尾音。

　　冷寒这才撩起眼皮看向来人，他说：“让你不客气你还真不客气！”他说着就打了个呵欠，好似精神欠佳。

　　时溪走到冷寒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随意地说：“我有什么好客气的？你见我客气过吗？”

　　说话的功夫，恨生向冷寒施了一礼，然后就退出了门去。

　　时溪拿起笔挂上的紫毫笔，在手中转着圈，说：“冷寒，你有多少孩子啊？”

　　冷寒目光重新落在卷宗上，听见时溪的话，他歪了歪头，疑惑地“嗯？”了一声。

　　时溪正打算换个说法时，房门突然被人撞开了。刚才那个小男孩捂着额头跑了进来。见到冷寒，直接跪到了地上，他哭着说：“爹，恨生打我！你看我额头都被他打出血了！！！”

　　恨生也紧随其后走了进来。见到此幕，他一言不发地低下了头，完全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时溪：“……”
　　他看不下去，想要替恨生说道说道，于是他说：“冷寒，不是——”

　　时溪还没说完就被冷寒打断了，他说：“不用说了，不管怎么说，下人将主子打伤，都是下人的错。”他一摆手，好像对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了，他说：“恨生，你知道该怎么做，出去吧！”

　　恨生垂着眸，点了点头后，退了出去。男孩见恨生被处罚，顿时不哭了，他磕个头就要告退。

　　谁知这时冷寒再次说道：“我有让你走吗？”

　　男孩一怔。

　　“一点礼数没有，书房是你可以随便闯的么？”冷寒说，“还有，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最清楚，去祠堂抄罚门规百遍。”

　　男孩好似从没见他爹因恨生罚他，他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他说：“爹——”

　　冷寒威仪地“嗯？”了一声，男孩吓得立马噤声，退了出去。

　　时溪咂摸了一下嘴。心想：原来这一切冷寒都看在眼里，只是他从没加以阻止，反而很可能是推动者。
　　他心里叹了一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时冷寒拍了拍手，屏风后面便转出一个人。此人坐在轮椅上，戴着银色面具，静静地凝视着时溪。

　　冷寒：“冷霜，这便是时溪！”

　　时溪看了看面具男人，又看向冷寒，问道：“冷霜？？？”

　　冷寒点点头，说：“这是我双生子弟弟，冷霜。”

　　在时溪记忆中，冷寒之父冷行云，有且仅有冷寒这一个孩子，他何时又多了一个？而且还是冷寒的双生弟弟？！

　　时溪疑惑地看着冷霜，冷寒见状笑道：“我这弟弟从小失足落水后，便一直身子不太好，所以多年来一直深居简出，很少有人知道他。因我时常在他面前提起你，所以他便想要见见你。”

　　时溪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他想了想，猛地想了起来，他说：“我记得你小时候也落水了。”

　　冷寒接道：“而且还是被你推下水的。”

　　时溪很是不要脸地说：“那你当庆幸是我推你下水的，若是没有我，如今的冷霜或许就是你。”他说完又觉不对，咳了一声，对冷霜说，“对不住，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冷霜笑道：“没关系，我已身残几百年，这种话岂会还放在心上？”

　　想不到深居简出多年，冷霜还能这般洒落，时溪对其好感便多了一层。

　　这时冷寒冷哼一声，说：“你还说，当年被你推下水去，我可是把所有事都忘了！！！”

　　时溪也学着冷寒冷哼一声，说：“所有事情都忘了，就记着我推你下水了！！！”

　　冷寒：“那当然，我不光那时记得，这辈子都忘不了。”

　　时溪打了个呵欠，摆了摆手，不以为意道：“当真是小气！”他看了眼四周，走到屏风前，抬手拂过上面的流云，说：“有没有地方让我睡一觉，这一夜我可是还没睡觉呢。”

　　而原本就精神欠佳的冷寒好似一下子被抽空了精气神，神情顿时有些萎顿，他还没吭声，就有个声音从门口传来。尚未见人，先闻其声。
　　“这么大的偃月坞，还放不下时公子嘛？”这声音似男似女，若是不认识此人的，根本辨不出在发出这声音的到底是男是女。

　　但是时溪却知道，而且他前段时间还听过，那便是合欢谷掌门任苹笙。

　　任苹笙一来，时溪就猜到了她要干什么。冷寒见到她，便冲着门唤了一声：“恨生？”

　　恨生垂着眸走进来，说：“掌门。”

　　冷寒：“刚才冷舍进来未经任何通传我便不与你追究，现在这是怎么回事？”他说着看了任苹笙一眼。

　　时溪一听乐了，他走到桌案旁，将把玩的紫毫挂上去，说：“冷掌门这是在欲擒故纵么？”

　　任苹笙好似根本没听出冷寒话中的不愉，也没理时溪的话中有话，她自顾自地坐到了刚才时溪坐过的那张椅子上，然后端起桌上的玉碟，挑着里面的点心说道：“不过是挨了罚，法力都用于护持伤口，所以未能发现我罢了。”然后又看了冷寒一眼，说，“冷仙首眼下都这副模样了，还欲将我拒之门外，我可当真是佩服之至呢。”
　　闻言，冷寒只嗤笑一笑，并未作答。

　　而时溪没理会冷寒和任苹笙之间的你来我往，他闻言只是向恨生看去，这才发现恨生脸色极其苍白，唇上也没有丝毫血色。他看了冷寒一眼，觉得冷寒处罚的当真太过了。
　　他走过去问：“恨生，你没事吧？”

　　恨生右手扶着刀柄，指尖因过于用力而泛白，他好似在极力隐忍着什么，但是仍旧摇了摇头，说：“没事。”

　　冷霜从任苹笙来了，便一直没说过话，而且也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好似对这种事情已习以为常。

　　时溪左右看了看，都一副各有心事的样子，他也不愿在这压抑的气氛中待下去，他说：“冷大掌门，夜也深了，您看您即使都没什么精神头了，还不去休息，定是日理万机深夜不休惯了，我可不行啊！”

　　冷寒摆了摆手，对恨生说：“带时公子去住的地方。”

　　时溪随在恨生身后几步，他随手摘了片树叶，放在嘴中抿着，时不时地吹几声。

　　今夜正好是半弦月，山中隐隐有雾气飘散，抬眼看去，月华流转，波纹似练。伴着身侧花香悠悠，时溪觉得这偃月坞当真是对月当歌、把酒言欢的好去处。只是身侧无人可以与他共饮。

　　他咂摸了下嘴，想着若是黄耳在就好了。

　　正当他左思右想时，走在前方的恨生忽然踉跄了一步，时溪赶忙过去扶住他，说：“恨生，你没事吧？”

　　恨生闭着双眼、蹙着眉，好似在隐忍着什么，半晌，他才呼出了一口气，说：“没事。”

　　时溪为恨生的言简意赅笑了，他说：“你哪里不舒服，不要忍着。”

　　恨生说：“没事，可能受了点伤，气血不稳。”

　　时溪：“你刚才受了什么罚？”

　　恨生摇了摇头，看来是不愿多说。

　　也罢，时溪没再多问。片刻后，见恨生精神恢复，二人便再次向为他安排的住处走去。

　　然而，这次没走多远，前方的恨生便“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时溪大惊，赶忙去叫人。

　　在时溪焦急的等待中，冷寒不紧不慢的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然而与之前不同的是，短短时间内，冷寒的精神头竟然恢复了一些，此时他的头发披散，衣袍半披，脸色透着不耐。一眼便知刚做过什么，而且还是中途被叫出来的。

　　时溪向冷寒身后看了眼，他说：“就你来了？”

　　冷寒侧了侧头，说：“你还想谁来？而且我身后这么多人，你没看到？时溪，不是我说，你鼻子上的俩孔只是出气的么？”

　　时溪没理会冷寒的揶揄，他说：“这些人里有医师么？”

　　冷寒蹲下身，探了探躺在地上恨生的鼻息，然后从袖口中取出一粒粉红色的药丸，填进了他嘴中，才说：“死不了就行。”

　　时溪侧着身靠在一旁的垂柳上，说：“恨生不是清竹寺的弟子么？到底因何成了你的下人？”他想了想又说，“而且，在我记忆里，恨生当时在清竹寺的地位可不低，甚至要高于现在的净空大师。”
　　他想：如若恨生没来偃月坞，现在清竹寺掌门非恨生莫属。

　　冷寒站起身，说：“因他欠我的。”

　　时溪：“欠你的？当年清竹大师死后，恨生便到了你偃月坞。当年也不过双十年华的恨生能欠你什么？”

　　冷寒并没说什么，只冷笑一声，便安排人将恨生送回住处。然后对时溪说：“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他迈步就要走。

　　时溪一把抓住冷寒的手臂，他说：“冷寒，这些年你怎么了？床上那点事就那么重要吗？以至于恨生的生死都不在乎？上次恨生出手救了你……”他抿了抿唇，又说：“我虽不知你们之间到底有何纠葛，所以也不要求你原谅他，但最起码的尊重要给他吧？你儿子平白无故对他拳打脚踢，你不分青红皂白惩罚他，说他是下人，说他是狗。可记得，他曾经也与你我一样，如今变得这般——”

　　他没能说完，因为他看到冷寒眼中冷漠。

　　冷寒看着时溪闭上了嘴，他才说：“说完了？你若是可怜他，便将他带走。正好我刚解了他的碧颜青的毒，让他再没后顾之忧，也不用非为我效命。”他撩起眼皮看向时溪的眼睛，又说，“还有，他救了我，我就要报答他，但我还救了你，你如何报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