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热严寒》音妶

12、联盟达成

　　云锦疏在木屋内醒来，头顶壁灯放射出昏黄灯光笼罩着床头，她轻轻扭过头，矮脚单人床边不远的位置，铁壶正在火炉上噗噜作响。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除了生活气息极重的水与火的声音，她也没有听到更多足以判断自己身在何处的其他动静。

　　但是她记得昏迷之前，她带着孙图安和云淳熙，还有两名猎魔师，已经走到了伍尘镇与北方森林的交界处。

　　如果没有猜错，她是被孙图安扛回来的，而现在就应该躺在某家旅店的客房里。

　　尽管她还是不清楚发生过什么，但是自己安然醒来，睡在简陋却舒适的房间里，就说明他们已经脱离危险，这是最值得庆幸的事情。

　　只是她还没有完全恢复。

　　还没有回到北利陌桑家族的那些年，她都是孤军奋战，从来没有体会过有伙伴陪同的滋味。

　　自从回到家族，回到天理部，哪怕那些人还不是完全亲近她，但是孙图安的存在给了她很大的力量以及支持。

　　更让她知道，他培养的这些人，都是等待着终有一天，为她或者为小主人服务。

　　所以当她看到孙图安费尽心血培养的兄弟在浴血奋战中死于敌手，痛苦无时无刻都在侵噬着她的灵魂。

　　此乃其一，是为心伤。

　　再有便是能力突破。她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气血攻心的情况下，突破宗师级二阶。

　　这实在是心头伤痕累累之时的意外之喜。

　　然而此突破毕竟基于负面情绪之上，所带来的损伤还是难免的。

　　甚至她也预料到，这样的突破大概还会伤及血脉经络，所以等回去之后，一定要尽快察觉问题才是。

　　东南方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冷风灌进室内，盘旋后扑向云锦疏的脸庞。

　　突如其来的寒冷让原本温暖的身体忍不住一阵哆嗦，她看向刺眼的门口，强壮的躯体几乎遮挡住大门透进来的光。

　　等来人关上门，云锦疏再次适应昏暗的环境，这才看清他的面孔。

　　她大吃一惊，“你怎么会在这里？”

　　余竟思穿着一袭黑色大衣，刚从外面进来的他，肩头还沾染着雪水的痕迹。

　　他没有看她，而是径直走到火炉边坐下，将双手伸到火边，汲取暖意。

　　“只能说是巧合。”他说，“我本来是为了自己的私事才到这里来，没想到云小姐也在。如果让云小姐产生了我在跟踪你的错觉，那可真是天大的误会。”

　　至于事实究竟如何，云锦疏没有深究，只是环视着木屋温暖惬意的环境问道：“是你救了我？”

　　余竟思提起火上的铁壶，移动到一旁的小木桌上，滚烫的热水汩汩跃进土瓷水杯里。

　　他放下铁壶，将茶杯推往云锦疏的方向。随后沉默着转身，在角落里捡了两根木柴，随手就丢进了火堆之中。

　　“属实是云小姐的运气和实力救了你们自己。”他终于看向她，“你坚持带着他们走到伍尘镇附近，这样一来，狼族、尤其是赫兰尼尔家族，就不会轻易动手。”

　　“你知道赫兰尼尔家族也参与其中？”云锦疏惊讶极了。

　　“我也是刚知道。”余竟思坦诚答道，“最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赫兰尼尔家族居然会利用狼族，沿着北方森林这条路线去袭击北利陌桑。真是大胆又冒险的想法。”

　　休息许久，云锦疏身体和心上的疼痛也算渐渐恢复如常，她已经能够俏皮地耸耸肩，打趣道：“这下你可倒霉了。”

　　余竟思对此颇感有趣，“怎么说？”

　　云锦疏从床上坐起来，伸手就摸到暖和的土瓷水杯，握在双手之间，“这件事你既然参与进来，赫兰尼尔家族就会视你为威胁，弄不好还会把亚特安家族一起牵扯进这场纷争里。你说，这还不算倒霉吗？”

　　余竟思原本悠闲地靠在椅背上，将双手抱在胸前，此时身体前倾，直视着云锦疏的眼睛。

　　“想来云小姐还不太清楚贵族的世界。”他热心提醒，“四大家族立足于大陆的这百年间，他们之间的争斗就从未停止。你以为赫兰尼尔家族会因此把我视为眼中钉，其实你错了。从亚特安家族宣布培养我成为下一任家主的那天起，也或许更早，我就已经成了所有人的眼中钉。包括另外三个家族，也包括本族的……某些人。”

　　温暖的木屋里，他的眼神比屋外的冰天雪地还要凄凉悲怆。

　　云锦疏的嘴唇动了动，她本想开点玩笑，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本想安慰，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不用想着怎么安慰我。”余竟思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而是再次猜透她的内心，随即出言打断了她，“有这个时间，你最好还是想想自己的处境，那可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这话提醒了她。

　　北方森林里的记忆又涌上来。

　　云淳熙想她死。不止一次。

　　其实想让她彻底消失的人，或许不仅仅是云淳熙一个，只不过他们都比云淳熙更会隐藏心思。

　　以至于到现在为止，云锦疏都只能察觉到危险的气息，而无法判断这种感觉的来源。

　　尽管如此，她还是得回到那个地方去。

　　她放下水杯，掀开棉被，从床上起身，“孙图安呢？”

　　余竟思也跟着站起来，“云小姐准备启程返回家族了？”

　　“我还背负着家族使命，实在不敢怠慢。”

　　两个人都知悉这句话里的虚情假意，两两站立于木屋中央，整个空间显得狭小拥挤。

　　片刻后，余竟思问道：“我的提议，云小姐考虑得怎么样了？”

　　云锦疏停下收拾行装的动作，忽然想起，二人约定的时间好像已经到了。

　　这两天的情况太过紧急，虽然她有过短暂的思考，可实际上并没有完完全全做好决定，“我，我可能，还没有考虑好。”

　　行走江湖，诚信就是生命。这是云锦疏一直奉行的真理。

　　更何况，三天之约是她定下的，当余竟思追问时，她难免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说。

　　余竟思没有因此而恼怒，反而，他对这种情况的发生早有预料，“既然如此，云小姐不妨和我出去走走，或许有助于你更快做出决定。”

　　这个提议让云锦疏犹豫了，“我是北利陌桑家族的大小姐，而你是亚特安家族的三少爷，我们两个就这样并肩出行，应该很容易引起舆论吧？”

　　这个问题并不使得余竟思对此苦恼，他提起刚刚进门时就随身携带的袋子，递给了云锦疏，“所以就要暂时委屈一下云小姐了。”

　　乔装打扮一番，将与北利陌桑相关的特征都隐藏起来，再戴上刻有亚特安雄狮家徽的银质面具，云锦疏以侍女身份，跟着余竟思走上了伍尘镇的街道。

　　“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人来人往的街头，云锦疏不可避免与余竟思走得过近，同时也不必担心在热闹的环境下有人特意听取他们的对话。

　　余竟思没有言语，带着她穿过三条街，直到一家高级别的酒店才走进门去。

　　辗转到达酒店高处的楼层，余竟思带着她在门牌为一五三七的房间门前停下。

　　“这是？”进入房间之前，云锦疏表达自己的疑问，而她递去疑惑目光的对象只是沉默着推门而入。

　　房间里的窗帘完全紧闭，而且没有开灯，外面明明是白天，现在看起来似乎已经到了深夜。

　　抱着疑云满布的心情，云锦疏紧随余竟思之后走了进去。

　　房间最里头开了一盏落地灯，周围站着身着黑衣的人，在昏暗的房间里，如同雕塑冰冷严峻。

　　最吸引目光的是这些人中间椅子上的犯人。

　　云锦疏之所以会认为他是犯人，正是因为看到那副嘴唇皴裂而双眼涣散的模样。

　　再加上他塌着腰，以至于上半身看起来有些歪斜，毫无精神可言。

　　现场气氛过于诡谲，云锦疏没有再问，而是用眼神继续表达着自己的疑问。

　　余竟思还是没有回答。

　　他径直走到犯人面前，冷冷地看他一眼，向旁人问道：“他都说了什么？”

　　犯人的胸口剧烈起伏两下，斜视着余竟思，目光怨恨，嘴唇颤抖，然而并没有要说点什么的意思。

　　“没有。他什么都没有说。”旁边的保镖摇头。

　　“不愧是赫兰尼尔家族的死士。至死还在捍卫家族尊严。”余竟思往旁边走，将长而厚重的外衣脱下，扔在沙发上，转而坐进软椅里。

　　他翘起一条腿，整个人完全是高高在上的姿态，“两个月前，付凌杰率领野火军团骚扰亚特安之国边境。上个月，付羽悦率领松林军团袭击了嘉苏里家族几处重要关隘，而现在你可以猜一猜，我知不知道，是谁带领风影军团，勾结狼族，袭击北利陌桑家族？”

　　犯人动了动身体，姿态极为不自然。

　　云锦疏眉头微蹙，四大家族遭遇问题的事情她都有所耳闻，然而却没有听说竟然都是赫兰尼尔家族的杰作。

　　不仅仅是她没听说过，或许任何人都没有这样的想法。毕竟，为了不让另外三个家族怀疑，赫兰尼尔家族也同样给自己制造了麻烦。

　　她想问些什么，但是知道现在不是交谈的最佳时机。

　　余竟思继续道：“赫兰尼尔家族有风林火山四大军团，风林火三军团都已经出动，那巍山军团呢？你大可以继续猜，我会不会知道，接下来，巍山军团的目标是什么？”

　　在一五三七房间待的时间不长，云锦疏甚至还没从令人震惊的信息里缓过劲来，余竟思就带着她离开了。

　　“那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走在路上，云锦疏问他。

　　余竟思走在前头，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你们此行十二个人，如今却只剩下四个，虽然带回了云淳熙，然而回去之后，还是需要好好进行反思。”

　　云锦疏沉默了，她想不通，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同时也对他的信息网络所涉及的范围感到好奇。

　　“我们是秘密行动，你怎么知道我们有十二个人？”她终于还是将疑问道出。

　　余竟思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句话就是我建立信息网络的根本。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密不透风的墙。云小姐，现在，你考虑得如何？”

　　二人并肩走在人来人往的喧闹街头，没有人认识他们，也没有人会打扰他们的思绪。

　　往回走的路上，云锦疏似乎已经做好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