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是想和顶流分手的一天》甲之蜜糖

8、星星

　　从E城飞回魔都，只花了一个多小时。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次飞机下降时气压差造成的耳朵疼痛的反应尤其剧烈，持续下降的过程里，季岁岁只能微微张嘴来缓解疼痛。

　　手机关闭飞行模式联网后，刚好曾悦的电话打进来:“岁岁宝贝，下机了吧，要不要一起嗨？我可想死你了。”

　　耳朵里一阵一阵嗡鸣，刺痛不已，季岁岁好不容易才听清了曾悦的话，她答应下来:“好，我现在过来找你。”

　　季岁岁直接打车到曾悦家中。

　　曾悦是魔都本地人，上面有一个大她几岁的哥哥，不过作为家中老幺，她是被如珠如宝从小宠爱到大的，等她大学一毕业，父母一视同仁，也和她哥哥一样单独给她在魔都买了套二居室，大部分时候曾悦都爱一个人住在这里，偶尔父母想她了，她再回去父母家里住两天。

　　一进到曾悦家里，季岁岁就被她一个熊抱:“岁岁宝贝，想死你了想死你了，让我么么哒一个。”

　　季岁岁笑着嫌弃地躲开:“你又在家里吃什么了？味道这么怪。”

　　“螺蛳粉，这家螺蛳粉味道可正宗了，新发现的宝藏品牌。”

　　“难怪你家里一股厕所炸了的可怕气味。”

　　曾悦的家里惯常是东西乱七八糟摆放一气，随意得很，季岁岁爱整齐的毛病又犯了，化身老妈子一通收拾。

　　“岁岁，你真好。”等季岁岁气喘吁吁收拾得差不多了，曾悦对着她一顿夸，“人美心善又勤劳，每次你一来，我这个家就干净整洁得我不认识了。”

　　“你可别给我灌迷魂药啊，下次我来真不帮你收拾了。”

　　说是这么说，下次她再来还是会忍不住化身勤劳的小保姆。

　　“我这是实话实说，可惜我不是男的，不然我一定要把你娶回家，才不便宜傅知周呢。”

　　季岁岁笑容不变:“你要真的想娶我，现在变性手术很成熟的，我也不是不能和你在一起。”

　　“好啊……不过就怕我做完手术，你舍不得傅大影帝，不跟我走啊……到时候我岂不是血亏？美女姐姐得不到不说，一片森林的帅哥也撩不成了。”曾悦叹气惋惜。

　　“舍得的。”季岁岁转身背对曾悦掩饰情绪，熟稔打开她家的电视机，声音无丝毫异样，“要不一起看个电影？”

　　耳朵里的钝痛还在持续，她必须找些事情来分散注意力。

　　曾悦笑着调侃:“不会又是看你家傅知周的电影吧？季岁岁，你就这么爱哦，才分开没几个小时呢，陪你重复看了这么多次傅知周的电影，别说剧情了，连他的台词我都快会背了，你也看得不嫌烦。”

　　季岁岁经常在曾悦家里和她一起看电影，不过她们喜好倒不是太相同，找不到感兴趣的电影的时候，季岁岁往往就会笑眯眯的建议，看傅知周的电影作品。

　　曾悦自然是宠她家岁岁宝贝啦，每次小小抱怨几句，又心甘情愿陪着她一起看。

　　出道这么多年，傅知周的电影作品其实不算太多，不过大多是精品，他拍的电视剧更多点儿，除了早期出道没得挑选的时候，后期他主演的电视剧口碑也都很好。

　　因此曾悦倒也看得津津有味的，几年一次次陪季岁岁看下来，别说电影了，电视剧她都挨着看了个遍，差不多都能算是傅知周的演技粉一枚了。

　　季岁岁摇头，随意点开新上的一部喜剧片:“不，今天看这个怎么样？”

　　她不能保证此刻在荧幕上看见傅知周的脸，还能成功维持住自己的情绪。

　　“好啊。”曾悦没意见。

　　电影不长，笑点挺多的却也属于烂梗了，季岁岁兴致不高，更是笑不出来。

　　曾悦平时大大咧咧，有时又细心得很，在沙发上挪了挪屁股，离季岁岁更近了些:“怎么啦，我家岁岁宝贝今天不太高兴的样子？”

　　“没有，就是赶飞机还帮你收拾房间，有点累了。”季岁岁嘴角扬起惯常的完美弧度，“你是不是应该犒劳犒劳我？”

　　“那咱们喝点儿酒，放松放松。”曾悦兴致勃勃。

　　“好啊，不过我可能不能喝太多，明天一早还有拍摄活动呢，喝醉了会影响上镜。”她一向是很敬业的，力保每一个镜头都是自己能做到的最佳状态。

　　季岁岁酒量还不错，但她喝酒的时候不多，除非必要的应酬，也就偶尔会和朋友一起去清吧坐一坐，喝点儿酒，少有喝醉的情况。

　　“哎，没劲儿。”曾悦失望撇嘴，还是起身屁颠屁颠从酒柜里找出珍藏的红酒来，“这是上次回去从我家老头子那里顺的一瓶上好的葡萄酒，他心疼了好半天呢。便宜你了。”

　　有酒无美食怎么行？

　　两人点了一堆海鲜送过来，外面天色昏暗，就着海鲜坐在曾悦家的阳台上品尝美酒。

　　不过季岁岁却只略略吃了几口海鲜，除了在傅知周的别墅里匆忙间吃了点儿东西，飞机上发的飞机餐她一口未动，现在竟也感觉不到饿。

　　这瓶葡萄酒确实上佳，入口顺滑，香气浓郁，回味悠长。

　　季岁岁有意克制，只喝至微醺，曾悦却真的醉了，通红着一张小脸儿开始细数起她前男友张艾易的不好来:“他以为他是谁啊，老娘离了他不照样活得开开心心的，大男子主义者，自大狂，普信男，臭毛病一堆还要老娘将就他，给我滚滚滚！”

　　曾悦和前男友张艾易这对欢喜冤家，分分合合好几年了，一言不合就分手，隔一段时间又黏黏糊糊，没个消停时候。

　　这一次，却是他们分开最久的一次，两个人有小半年没怎么联系。

　　曾悦一边骂又忍不住呜呜直哭:“那个混蛋再不主动联系我，我真的不理他了，跪下求我都没用！”

　　“还是你家傅知周好啊，绝世大帅男，情绪稳定，温柔体贴，哪像张艾易，动不动给我甩脸子……岁岁我就等着哪天喝你们的喜酒了。来，再干一个！”

　　喜酒？

　　原来在别人看来，他们的关系已经进展到可以结婚的程度了吗？

　　是啊，他真的很好，认识五年，交往两年多，他对她真的很好，所以她要是提出分手，任谁都会说她眼盲心瞎吧……

　　季岁岁茫然地望向夜空，城市里灯火辉煌，因为光污染，除了那一轮圆月，能看见的星子很少。

　　很小很小的时候，夜晚外婆陪她坐在乡下的坝子上看星星，用手指着一个一个告诉她，这是北斗七星，这是牵牛星，这是织女星……天上的星星啊，其实都是人死后化成的，我们的亲人都在天天好好地看着我们呢，所以咱们岁岁要快乐幸福地长大啊，这样化作星星的亲人们才会放心。

　　那你是哪一颗星星呢，外婆？

　　如果你在天上看着我，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我努力了，我真的很努力了，努力快乐，努力幸福，努力对每一个人微笑。

　　季岁岁勾了勾唇，睁大眼睛，一直一直微笑。

　　可是……真的好难啊，她已经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已经累到精疲力尽了。

　　真的好难啊。

　　幸福真的好难啊。

　　她已经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对不起，外婆。

　　————

　　季岁岁晚上直接就在曾悦家里睡下了，第二天一大早申倩就熟门熟路过来接她，曾悦还在呼呼大睡中。

　　欢喜影视员工少，季岁岁的经纪人张静带了好几个艺人，包括申倩也不止是分配给季岁岁一个人的助理，季岁岁休息了这十几天，申倩却是忙得不可开交的。

　　上了车，申倩问季岁岁:“岁岁，静姐让我问你，她前几天发你的那个《昭明》剧本你看了吗？要是你感兴趣的话，她就联系导演过段时间试个镜，那剧本挺有意思的呢，制作班底也不错，导演手里曾经出过一两部小有名气的作品。”

　　季岁岁点头:“看过了，我没意见，你让静姐联系看看吧。”

　　拍完《风雨江湖梦》，除了接下来马上要拍的短期综艺，季岁岁的档期都空了下来。

　　自从外婆突发脑梗去世后，季岁岁的工作强度就渐渐下降了。

　　刚进娱乐圈的那几年，为了挣钱给外婆更好的生活，季岁岁几乎全年无休地拍戏，不管戏份多少，角色人设如何，只要找她，她就接。

　　拼命到有两次她甚至因为过度疲劳而晕倒，住院挂了两天水，又急忙出院马不停蹄继续工作。

　　连经纪人张静都看不下去，不忍心了，曾经劝她休息一下。

　　季岁岁自然是拒绝。

　　或许是习惯了吧。

　　九岁开始，季岁岁就和外婆两个人一起生活，为了养大她，为了让她能读更好的学校，外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农村老太太，带着她在城中最破的棚户区住下来。

　　捡废品，摆地摊，当扫大街的清洁工……甚至为了节约吃饭的开支，去菜市场捡商户丢弃的烂菜叶拿回家……外婆就那样艰难地养大了她。

　　从那时起，季岁岁就发誓，她一定要挣很多很多的钱，孝敬外婆，让她做最幸福的老太太。

　　到她再长大了一点，除了努力上学，剩下的所有时间，便被季岁岁都拿来打工兼职挣钱了。

　　她做过各种各样的兼职，没有娱乐，没有空闲，就像拧紧了的发条一样度过了这么多年。

　　虽然真的也有很累很累，累到崩溃的时刻，但只要一想到外婆，她就能重新充满了干劲儿和斗志，咬咬牙继续坚持下去。

　　可是这些，都在一年前她在医院触碰到外婆冰冷的脸颊时，轰然崩塌了。

　　当时她甚至没有哭。

　　眼泪有用吗？

　　小时候，她总是爱哭。

　　因为每一次哭泣，大人们都会心疼得满足她的要求。

　　可是外婆走了。

　　世界上，唯一还爱着她的亲人……不在了。

　　纵使她哭到天崩地裂，纵使她一遍又一遍祈求上苍，外婆也回不来了。

　　她这么努力了，她挣了很多很多的钱，可是依然留不住想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