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与槲》七叶山葵

37、第 37 章

　　早上的情绪大爆发让奥拉有些自责，她明白这种情况是她到来后造成的。虽说她对寻找女皇这件事毫无歉疚，不过在面对三个孩子时却有些难以理直气壮。这件事根本没法解释，但孩子们的敌视已经很清晰了，她们就是认为自己是来跟他们抢夺伊莫女士的。
　　这种混乱有点让人啼笑皆非，但在孩子的心里她们并不会去计较正义与邪恶、收益或损失，她们只知道自己的东西要被抢走了，那是绝对不行的！
　　亨利·杜翰看到伊莫女士向他走来，身后跟着的并不是以前的小男孩霍普，而是另一个异常高大的女人。他有些耳闻伊莫女士家的事——在帕斯卡这个地方，任何事都传的很快。
　　“你好女士。”亨利摘下帽子和伊莫女士打招呼。离得更近了，奥拉的身高优势就越发明显。亨利的个子并不算矮，但是对方视线自上而下的投射过来，还是让他有些不自然。
　　奥拉已经尽量的表示和善了，她觉得自己过去一辈子的笑也没有这几天如此的多。并不是她性格古板奇怪，而是这种非公式化的、不流于做作表面的感情表达，令她很不适应。
　　这些人仿佛就存在于你的身边，和谐的像是在一起工作的那群人，言语中的亲昵和热情仿佛与生俱来。
　　“你好，亨利。”徐依萌回应道。
　　亨利·杜翰笑笑，似乎他的笑容里还包含着别的什么意味，不过他并没有说明，而是故意的问，“小霍普呢？”
　　“霍普去上学了，虽然他并不乐意，但这种事不应该有商量的余地。”徐依萌解释着。
　　“您说的对，即便于我们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也不应该让未成年的孩子担当家庭责任。”
　　亨利对于同父异母的弟弟盖也的确是如此作为的——盖直到18岁才在店里干活，而盖则是真的把兄长当作父亲那样看待。
　　“女士，今天的货物还是和以前一样。”亨利看着她身后的奥拉，有些犹豫的说道。他的意思是有些事情是不是不需要让‘亲戚’知道？
　　徐依萌笑了，她很欣赏亨利·杜翰的谨慎，不过这真的没有必要，她今天带着奥拉来就是要给她看现在的状况。
　　她知道奥拉的真正身份，知道她所代表的力量有多强大，虽说在这个外环的邦联星球不一定像是在ISA那么好用，但毕竟扯虎皮拉大旗，光是这一份头衔就够让人害怕了。
　　逼不得已的时候，没准奥拉的身份就能帮上大忙。
　　“我想去看一眼新的仓库。”徐依萌调皮地眨眨眼，告诉亨利她一切都有考虑好，不过却把个快五十岁的中年男人逗弄得脸红了。
　　“盖！”亨利大喊着，“你今天带伊莫女士去看看新仓库。”
　　从后面跑出来的盖·杜翰活像是亨利的儿子，其实，他真的和杜翰的十九岁儿子在一起工作。
　　“是的，我准备一下就带伊莫女士去看。”盖也对徐依萌身后的奥拉感到吃惊，这么高的女人的确很少见，别不是做模特的吧？
　　奥拉站在徐依萌身后什么都不敢说，生怕因为自己不了解情况而出什么岔子，其实她已经把徐依萌的生活惊扰到翻天覆地了。
　　新仓库坐落在另一片广阔的空地上，不过这里很有意思的是，居然和一个木材加工厂相毗邻。因为帕垂亚昼夜过大的温差，因此这些仓库都建在地下。自动车驶下一个斜坡，奥拉还以为是进入地下停车场，但宽阔的入口又让她感到奇怪，这里活像大型设备的停放场地。
　　“没想到亨利说的安全居然是这样。”
　　徐依萌很满意地笑了，他猜到了亨利的想法，的确非常的稳妥，这样一来她就不至于太过担心。
　　“亨利说，工厂这般空着也是空着，他和伊兰先生谈过了，伊兰先生很想出一把力，反正也是空着。”车驶入地下的时候盖就重新掌控了方向盘，自在的驾驶车辆行驶。
　　奥拉有些茫然，并不清楚她们所说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但给她的感觉却很神秘，好像这些人在策划着什么‘阴谋’。
　　她立刻就摆正了态度，无论伊莫女士做什么，那肯定是有她自己的打算，没必要由一个外人置喙。
　　自动车继续行驶，地下仓库的规模居然非常的大，好像根本看不到对面一般。
　　经过一个十字路口，车辆左转进入一个有着卸货平台的场地，并停在了一边。
　　大家下车，跟着盖走上高台，然后由他按下密码，一扇安装在结构墙上的辅助门就打开了。里面的灯光自动点亮，出现在众人眼前豁然开朗的一片仓库里，二十包一个货架的标准货柜堆叠摆放的整整齐齐，几乎填满了整个房间。
　　“这得有多少？”奥拉喃喃低语道。
　　虽然奥拉见过无数的大场面，但是面粉这种常见的东西，居然也能通过数量造成如此的震撼。
　　“这里现在一共两千吨标准小麦粉。”盖在一边解释道：“其它货物分别放在不同的货舱。”
　　奥拉猛然转过头来，她一时间还以为是徐依萌在策划诺斯顿的动乱。她见过太多的阴谋，总会第一时间往坏处想。但更进一步判断后，她立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个‘末日骑士’如果真的参与到诺斯顿的动乱中，还需要这样笨拙的储备物资吗？
　　“你是觉得诺斯顿的事情会不可收拾？”奥拉并不傻，她只是很少能如此直接的面对一个事件。
　　宇宙中已知的所有事件，在奥拉面前只能是作为信息存在，她从来没有成为过当事人，也根本不知道其中到底是如何运作和进行的。
　　“我只是希望大家可以都活下来，”徐依萌并没有直接回答奥拉的问题，“所以之前做任何的事情都不会嫌多。”
　　她看向奥拉，“所以我还要再问你一次，不要意气用事，好好想想再回答我……”
　　“不！”不等徐依萌说完，奥拉就出言否定了。她也不理一边犯糊涂的盖，目光灼灼的看着徐依萌，“女士，我的决定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虽然我不了解究竟会遭遇到什么样的事情，但是我并不怕，我只是怕因为我的退缩，再次失去目标……”
　　徐依萌的表情波澜不惊，她认真的看着奥拉的眼睛，虽然她个子矮小，但是奥拉却觉得，她的目光中充满了无惧一切的威严。
　　“好吧！”徐依萌说道：“那你必须要听我的，所有的一切都需要听我的。”
　　奥拉心里一喜，刚想做出保证，就看见她的女皇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
　　“不用说其他的，你只要记住这保证就可以了。“

　　一整天，奥拉作为伊莫女士的助理，参观了她储存的各处物资。在她看来，女皇活像是一只要过冬的花栗鼠，埋下了橡树种子后却总也不满足，无休止的想要将那些能找到的果实都埋藏在她的树下。
　　其实，要不是知道伊莫女士并没有可怕的野心，所有参与这个行动的人都觉得伊莫女士可能真是为了打仗。
　　她的确是为了打仗，只是她关注的是打仗时人们的求生罢了。
　　奥拉觉得自从自己成年后就没有再这么枯燥的记录和处理过信息。出于保密的目的——在奥拉看来有些过于谨慎，女皇让她都记录在一张纸上，而不准用个人终端，这让奥拉稍觉为难。她那一手跟女皇相比让人看了难受的字体，实在是拿不出来给人观瞻。更不用说她都记不起来上一次写字是什么时候了，不过她倒是对女皇的一个决定感到异常欣慰，那就是让霍普去上学。她此时才觉得个人学习是多么重要了，尤其是数学，这个技艺实在是太重要了，毕竟你不能因为离开了个人终端，就变成了一个‘废人’。
　　晚上吃饭的时候，奥拉从没有觉得自己会有这么好的胃口，看的旁边的波彻一脸傻像。直到此时，奥拉才觉得波彻实在是太不合适留在这里了。她私下悄悄的告诉他，让他回撒里格诺，浑不知用上级对下级的口气跟帝国情报局的特工说话，实在是太政府了一些。
　　这让波彻彻底意识到，整个事，应该是一个政府的隐秘行动。
　　他又猜对了，但是具体是什么，估计他永远也不可能知道。
　　外人在帕斯卡过于显眼，波彻知道自己根本无法隐藏，于是他离开了几十公里，人不知鬼不觉的躲在了弗特瑞沃。
　　处理好后续，奥拉心情大好，回到室内的时候满心的舒畅，几乎再没有了烦恼。

　　“伊莫，伊莫。”菲尔爬上徐依萌的膝盖，钻进她的怀里，一张小脸俏生生的仰起来，缺了颗牙的小嘴半张，一副可爱到你无法拒绝的模样，“伊莫唱一首歌。”
　　徐依萌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头，“现在要唱歌？”
　　菲尔撒娇地扭来扭去，不安分地在徐依萌的膝盖上蹭着，“唱嘛，伊莫就唱一首。”
　　徐依萌没奈何的把她抱得更紧，以免她掉到地上。
　　“好吧，那就唱一首，唱完我们就睡觉了？”徐依萌伸出小手指来跟菲尔谈条件，菲尔开心的答应了下来，对于小孩子来说，承诺似乎重要却又不重要，只要能达到当前的目的就可以了。
　　徐依萌当然也知道菲尔的心思，她早就对几个孩子的性格非常了解。但此时肯定不是跟菲尔·伯福德计较的时候，她打定主意，唱完就让她去睡觉。
　　奥拉今天一天的行程排的满满的，换了一个新的环境，见识到不同的生活场景，她对一切都感到很好奇，刚跟罗莎洗完盘子回来，新鲜劲还没有消除，更对女皇唱歌感到兴趣盎然。
　　她发现同样兴奋的罗莎找到了一个好位置，坐在靠着女皇很近的地板上。她也想像罗莎那样做，但自尊心和矜持让她拉不下脸来和小朋友一个动作，就在犹豫间，听见一个悠扬的声音响了起来。
　　没有伴奏，只是清唱，奥拉听见女皇的声音变调，音域拔得很高，有点不像是她平常的说话的声音。
　　这是一首中文歌，奥拉根本听不懂歌词究竟唱的是什么，但是她听得出来，这是一首爱情的歌，音调和段落间充满了懵懂和依恋。
　　菲尔终于不再扭动自己的身体，她紧紧地搂着伊莫女士，把头藏在她的胸口，表情甜甜地闭着眼睛。
　　房间里除了徐依萌的声音外再无别的言语，窗外的日光早已经消失不见，四周都是黑漆漆的一片，风又刮了起来，带着共振的颤鸣仿佛是外面的野兽在咆哮。
　　但是屋内，炉火照亮了一片空间，橘色的光芒洒在每个人的面孔上，柔软而富有暖意。奥拉突然明白了，这个家所能代表的，是一种可以寄托心灵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