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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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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愿考进了高中的重点班,班主任也是梧生哥曾经的班主任。我们之间确实共同拥有着很多东西,只不过都非常不幸的错过了。
从初三到高一,我和他整整一年没有见面。孩子的青春期有时延续的很漫长,可母亲却说,男孩子是会突然长大的。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突然长大,但我确实是突然长高的。
有一天我穿着校服站在镜子前,认真端详自己,不知不觉想起了十六岁的他。想起他就是在这时候突然长大的,他跟那个女孩还在一起么?他是从什么时候爱上她的。
高中班级里有很多人谈恋爱,这类事其实在初中时就已经不足为奇了。他们瞒着父母老师偷偷交往,又偷偷分手,有的到了毕业依依不舍,有的却形同陌路。男生们总喜欢聚在一起聊这些话题,但他们通常不会带我,也许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只会念书的傻子。
第一个问我这类问题的人,是梧生哥。
我们在高一那年寒假终于见面了,他看见我好似很吃惊。我看见他也一样。
他成熟了太多,发型也换了,穿着打扮都和从前不一样,像真正的大人,而不是学生。我意识到,他已经二十一岁了。
他见到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小兰睢,长这么高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年没见面,所以感到生分,我害羞得臊红了脸。他站过来,贴着我的身体,用手沿着我头顶比划了划,确认我还没有超过他后才放心下来,摸摸我的头:“不许长了,够了。”
像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我几乎一踮脚就能亲上他。不过那个时候我还没有这样疯狂,我只想抱抱他,跟小时候他抱我那样,仅此而已。
可慢慢的,我发现梧生哥看我的眼神,好像和从前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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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巷子里的雪堆积的很厚,除夕夜我站在门口等他一起来放炮竹,可他却姗姗来迟,从雪地里踏到跟前时,两手空空对我说:“走,哥带你去街上玩儿。”
街上确实热闹,路两边摆着五花八门的摊铺子,还有很多露天的游戏设施,他领我一路走着,偶尔转头问我要不要玩,可我对这些东西都不感兴趣,只一个劲摇头。
最后他带我去了酒吧。那是镇上唯一的一所酒吧,当时看起来有种少儿不宜的风尘气息,后来才发现,跟城市里的酒吧比起来,它顶多算一个售酒的馆子。
我第一次进这种地方,难免有些紧张,他给我点了一杯橘子汁,自己喝的是款鸡尾酒。酒吧里几乎没什么人,只有角落里那几对趁着光暗沉迷亲吻的年轻情侣。他看了一眼后回头笑笑,说:“都是像你这么大的孩子。”
我莫名有些不好意思,握着玻璃杯没敢再往那处看了。
他紧接着问我:“你不会也早恋了吧?”
我抬起头看他,可以肯定的说,那眼神确实跟从前不同。
“没有。”
他似乎松了口气,点头说:“没有就好。”
我见他大口喝酒,忍不住劝说:“少喝点,否则待会回去会被阿姨闻出来的。”
他噗嗤笑出了声:“她知道我喝酒啊,我又不是小孩子。”
我一愣,顿时怅然了。我忘记他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他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我猜想了很多种可能,他父亲的事?考研不顺?或者,他失恋了。
“那你呢,你谈恋爱了么?”我终于开了这个口,想到如今我也已经十六岁,或许有资格做他的朋友了。
他听到我问他这个问题,仿佛很意外,又用那样的眼神盯了我一阵。
“没有。”他回答说。
“以前谈的那个呢?”我鼓起勇气追问。
他皱了皱眉,一脸不解,正过头去抿了口酒,道:“以前?你是说,高中?”
我嗯了声,想听他继续说完。
“毕业就分了。”他一脸淡然,接而看向我:“所以,我警告你啊小兰睢,不要早恋,没结果的,好好学习,争取考个好大学。”
“嗯,你放心。”我脱口而出。
他笑笑:“这么听话。”
我说:“我一直都听你的话。”
他愣住。就像那年我说「夏天已经快要结束了」时一样。
我与他难得面对面交谈,所以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我都铭记于心。
“你想考哪个大学?有目标了吗?”他问我。
我十分坚定:“和你一样的。”
他摇头,面露难色,劝导我:“我这大学还不算太好,凭你的成绩,一定能上更好的。”
“我只想和你一样。”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落在我身上的那种眼神越发久了些,好像在说:
我们永远都不可能一样。
想和一个人同频共振实在太难了。可我却固执的将这件事当成了毕生的梦想。
或许是在这一年冬天,我们才真正成为朋友的。酒后他主动跟我说了好些话,他说上大学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他说他没有在大学碰到喜欢的女孩子,他还说他考研考的不是很顺利,以后毕业想直接去做生意。
最后,他伏在我肩前,说:“去年冬天,我很伤心。”
我知道他说的是关于我父亲那件事。
“对不起。”我跟他道歉。
他轻轻吐息着,酒气淡淡的,钻进我鼻子里。他说:“你不要对不起。”
“你从来都没有对不起过我。”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我坐在那一动不动。
“小兰睢,那年,谢谢你给我撑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