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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天师明泽 ...

  •   明泽倏地睁开眼,他望着红绳上系着的铜钱币叮叮地于夜风中颤抖,纯黑、幽沉的眼眸中划过一丝锋利的光芒。

      身穿西装的中年男人站在一边,深深地锁着眉。他看向身旁的白须老人,语气里充满怀疑地问:“那个,道长,你这徒侄真的行吗?”

      “你且看着吧。”烛山道长漫不经心地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脸上浮起神秘莫测的微笑。

      由串着铜钱币的红绳在空旷的房间中缠绕成一个阵法的图形。阵法中央坐着一个穿洋裙的小女孩,大约六、七岁的模样。她闭着眼,头往后仰着,小脸苍白如纸。她的身体不停地颤抖,口里时而发出属于小女孩的抽泣声,时而是鬼一般的凄厉嚎叫。

      明泽咬了一下右手食指,将渗出的血珠滴在红绳上。这一滴血沿着红绳流遍了整个阵法。一时间,红绳微微泛出亮色的光,小女孩便开始剧烈地抽搐起来,稚嫩的面容上肌肉疯狂地扭曲,狰狞地宛如一个恶鬼。“爸爸!爸爸!救救我!呜呜呜......我好害怕。”小女孩大哭了起来。

      “菱菱!”中年男人显然想冲上去,但烛山道长一手便将他拦了下来。

      “呜呜呜......救我......爸爸...”小女孩渐渐停止了抽搐,她头往下一低,两行殷红的血从她眼里汨汨而下,浸红了她小洋裙的衣领。

      “菱菱!菱菱!你们对我女儿做了什么?你们对我女儿做了什么?”中年男人咆哮着,他不断地想挣开烛山道长的阻拦。面皮涨成了紫红。

      烛山道长有些不耐烦地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一张紫符便往中年男人额上一贴。贴上紫符的那一刻,中年男人所能看到的视野发生了变化。率先闯入眼帘的是萦绕在小女孩周身的黑色烟雾。

      “那,那是什么?!”中年男人惊疑地几乎要跳了起来。

      “那是怨气,”烛山道长说,“我暂时给你开了个天眼,省得你去干扰我徒侄作法。”

      中年男人睁大眼,一副还没有缓过来的样子。

      明泽望着低下头来的小女孩,他微微抿了抿唇,随后朝后者斥道:“出来!”这一声呵斥夹杂着罡正的煞气,震得空气都泛起了波动。一阵嘶哑尖利的吼叫随着刮来的戾风飘来,蓦地,一缕缕的黑雾从小女孩身体中抽离而出,缓缓凝聚,化成一个皮肤灰黑的小鬼。它趴在红绳织成的阵法上,浑身血迹斑斑,拖着一条长长的、发了黑的脐带,一双没有眼白瞳仁死气沉沉地盯着明泽。

      “啊啊啊!!!”中年男人被眼前的情景吓得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鬼似是注意到了中年男人的存在,迸发出一声饱含怨气的凄厉尖叫,宛如一道戾风地朝后者扑来。中年男人惊得一手遮住眼,拼命往门口爬去:“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啊啊啊!”

      “嗨呀,你干喊什么啊?别人根本就没过来。”被中年男人的叫声弄得耳膜疼的烛山道长忍不住边捋胡须,边翻了个白眼。

      中年男人把捂着眼的手往下拉了点,便见周身弥漫着黑烟的小鬼被串着铜钱的红绳勒在原地动弹不得,它疯狂地挣扎着,整个房间回荡着嘶哑的尖叫。明泽紧握着红绳的另一端,将它整个甩进了一边柜门打开的衣柜里。他关上柜门,手里紧攥着红绳,来来回回将红绳缠满了整个衣柜,随后他用依旧在流血的右手食指于柜门上龙飞凤舞地画下一道符印。

      小鬼将衣柜撞得咚咚作响,嘶哑尖叫模糊地自柜里传来。明泽看着左右摇晃的衣柜,淡淡道:“还敢动?”他话音刚落,原来砰砰作响的衣柜立刻安静了下来,只余小鬼哀哀的尖利叫声。

      “呜......爸爸。”坐在椅子上的小女孩醒了过来,中年男人立马跑上前去,将小女孩紧紧地搂入自己的怀中:“菱菱别怕,爸爸在这儿,爸爸在这儿。”小女孩将脸埋入中年男人的颈窝间,中年男人一边抱起她一边向明泽问道:“一切都搞定了吗,大师?”之前他还对一副高中生模样的明泽十分怀疑,亲眼目睹这一切后,他对眼前这个年轻人产生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敬畏。

      明泽面色平静地脱下自己的道袍,说道:“我没有打散它的魂,只是暂时将它封印起来,你得找个和尚为它超度。”

      “为什么?为什么不打散它的魂?他将我女儿害成这样!”中年男人摸着自己女儿瘦得几乎皮包骨的小腿,既心疼又愤恨地说。然而在他对上明泽那双幽沉冷漠的黑眼睛时,所有控诉的话又不由自主地被吞回肚子里。

      “哼。”明泽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她是你的孩子,”他看了看小女孩,又伸手指向衣柜,“但它在生前也同样是你的孩子。”

      中年男人神情变得僵硬,他问:“这,这是什么意思,明大师?”

      “你的妻子在三个月前就怀上孩子了吧?但是你们得知后却直接将孩子流掉了,”明泽说,“这孩子前生攒尽一世功德,好不容易有转世投胎的机会,你们却直接打掉了它,它自有怨气,魂魄跟随你们回家,不愿离去。你说你要打散它的魂?”

      中年男人额上渗出冷汗:“这,这......我和我老婆当时也是迫不得已啊,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况且菱菱哭死哭活地不愿意我们再生一个,否则她就自杀。我们也害怕菱菱做傻事,便将孩子流了。”

      明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中年男人,随后他又移开视线,开口道:“我劝你不要将事情说得如此轻巧,即使是腹中胎儿,也是一条命。并且事实上,你们打掉的这个孩子虽有怨气,也并没有想去伤害你们。只是有人发现了它,将它做成古曼童,用来对付你们家的人。”

      “谁?那人是谁?”

      明泽摇头:“我不知道。还得你自己留心与你有仇的人。”

      中年男人面色苍白,他的眼神开始飘忽,大概是在脑海中思索谁有可能来害他们一家人。

      “记得找和尚来将它超度,”明泽看着衣柜,眼底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再者给它立个冢,多烧点纸钱。”说罢,他便转身离开。

      秋天的夜空辽阔高远,城市繁华的灯光隐去了星星的踪迹,月亮也是云层中朦胧的一团。烛山道长捋着胡须,看着迎风而行的明泽:“方才那个主顾汇款了五十万,师叔决定全留给你做老婆本。”

      明泽:“......”

      烛山道长假装没看到明泽那像吃了一只苍蝇的表情,继续说:“昨夜师叔夜观星象,发觉你红鸾星动,想是你命里的姻缘快要到了。徒侄儿,多留意留意啊。”烛山道长伸手拍了拍明泽的肩,突然他压低声音:“说吧,在那所新学校有没有看到中意的漂亮姑娘?”

      “没有,”明泽一脸冷漠地拂开烛山道长的手,“师叔您还是潜心修行吧,您观的星相就从来没有准过。”

      烛山道长吹胡子瞪眼:“谁说我观的星相不对?!”

      “烛山的道友们都这么说。”

      “......”

      明泽也假装没有看到烛山道长落寞的神情,问道:“师叔有什么可以暂时压制阴气的物什?”

      “压制阴气......”烛山道长思索片刻,而后道,“倒是有一玉佩可以压制阴气,不过在你师兄手里,若你想要,去你师兄那取过来便是。不过你要这做什么?”

      “有用。”明泽没有多解释。

      烛山道长也没有多问,他现在只想回到烛山和他的那些老道友们一起去跳广场舞,他可是一个时髦老头。只是现在大家都抽不开身,整个烛山都忙得不可开交。

      “唉,”烛山道长捋捋胡须,望着夜空叹息,“天道崩落,众神陨灭,鬼怪横行,一天天的真是累死个人。”

      关钺早上特地嘱咐了关颀将家里的客房收拾一下,便去了学校。上午的两节课是一场数学小考,对于关钺来说倒算简单,飞快地写完后,他侧头望着窗外发呆。最近一个星期都是阴雨连绵,就算不下雨,也是沉翳翳的阴天,关钺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阳光了。

      倒不是说他有多想念晴天,很多时候他更喜欢阴沉沉的天气。只是关颀在家里一直抱怨衣服晒不干,他不能每天换一身装备出去浪了。

      关钺将目光从窗外收回,视线扫过他身边空着的座位,课桌上只有一摞高高的书。

      明泽今天一整个上午都没有来学校。

      考试完后,关钺作为数学课代表和邝采江拿着收上来的试卷走向数学老师所在办公楼。回教室的路上,邝采江用手肘捅了捅他:“诶,诶。钺哥,你看。”

      关钺不明所以地朝邝采江的视线集中点看去,便见三四个女生正手挽手地朝这边走来。邝采江一脸痴汉相地说:“你看那是三班的江孟。”

      关钺问道:“江孟是谁?”

      “我去,钺哥你连江孟都不知道?她是我们年级出了名的大美女啊。就那群女生里最中间的那个啊。”

      关钺很想告诉邝采江,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把宝贵的青春时光全浪费在看美女和搜寻美女这些事上。

      想是这么想,关钺面上还是沉默不语。他飞快地打量了那个江孟几眼,有一说一,江孟的确相貌优越,她个子并不是很高,但五官精致,略施淡妆,普普通通甚是有些土气的校服却被她穿的时尚好看。漂亮是漂亮,只是关钺莫名地不喜欢她的面相。

      随着那群女生越走越近,她们之间的谈话也愈发清晰。

      “欸,你们有没有看到昨晚校群里有人一直在发学校体育馆的照片啊?跟抽风似的,大晚上的是觉得能吓到人吗?”最边上一个染红棕色头发的女生说道。

      走在江孟右边的一个女生笑嘻嘻地接过话头:“我打赌一定是薛红蓼在弄鬼。她昨晚可是在体育馆留了很久呢,我趁体育馆值班的老师不在,把大门给关了,吓吓她,嘿嘿,没想到效果显著。”

      “啧,梁秋璧你可真损啊,”那个红棕发的女生摇摇头,“你不是和薛红蓼玩的挺好嘛?小心人家跟你友尽。”

      梁秋璧一撇嘴:“谁说我和她玩得好的?是她老来烦我,再说,我一点也看不惯她那副自以为是的样子。”

      江孟却开口了:“虽是这么说,但我觉得小梁你有点过了,晚上把人家锁体育馆里确实不太好。而且,要是老师知道这事,小心通报批评。”

      “啊呀,江孟你干嘛这么温柔?薛红蓼那样的人需要被同情怜悯嘛?她每次一副看不起人的神情,根本还不稀罕别人的同情呢。而且,就她那胆子,估计也不敢跑老师那告发。”

      梁秋璧这么一说,其他女生纷纷附议。

      “说句实话,我也很不喜欢那个薛红蓼。”

      “对对对,感觉她……”

      关钺从她们中间走过去时,不小心轻轻碰到了江孟的肩头。霎时间,一股老式居民楼的生活气味混着南方潮湿的风袭上关钺的面门,他看见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面朝墙角,背对着他,双手似乎抬起来正捂着眼睛。

      “一、二、三

      女孩——女孩——

      记得把头发藏起来

      别让他们发现你躲在那儿

      不然游戏就算失败......”

      小女孩欢快地唱着一首童谣。但还未等关钺仔细听清楚,画面又一变。

      情景中又多了另一个扎蝴蝶结的小女孩,她笑着欢呼:“抓到你啦!”随后,她们手拉手地在沙地上转圈,瘦黑的枯枝在昏黄色的天空下一遍又一遍地旋转。

      “钺哥?钺哥?”

      等关钺回过神来时,那群女生早已经走远了。反倒是邝采江笑得贼兮兮的:“钺哥你别这么夸张好不?看美女都看呆啦。”

      关钺皱着眉头,只是满脸疑虑地望着江孟那群人离开的方向,一时间没有理睬邝采江。

      邝采江望了望江孟的背影,又回头看着关钺:“你没事吧?到底怎么了?”

      关钺收回目光,平静地摇了摇头:“没怎么…走吧,待会要上课了。”说罢,便往教室的方向先行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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