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星》姚姚

7、第 7 章

　　余瑞君上船前同黄美慧见了一次面，自黄美智死后，黄美慧几乎不太与他联系，甚至连王卉她也是一个月见不到一次面，她仿佛想脱离以前的人际关系，开始新生活。他知道她接受不了姐姐的死，她避而不见过去的人与事，他也能理解。
　　只是他微有失落，黄美慧已不再是那个瞪着他朝他嚷嚷的女子，她渐行渐远，远得他几乎不认识她了。
　　她穿着白大褂跑过来，微笑地站在他面前。
　　他拉拉她的衣领：“成大人了，你这样穿着，我都认不得你了。”
　　“别笑我了。”黄美慧不好意思。
　　“慧慧，我要上船了，跟你告别。”
　　黄美慧心里一怔，半晌说：“去多久？几时回来？”
　　“不知道，这次是长线，上海分公司那里也想要人，我想跑好这趟去新环境试试。”
　　“你要去上海？”黄美慧道。
　　“我想试试看。”
　　“你不准备回来了？”黄美慧吞吞吐吐地问。
　　“当然回来，不过得久一点儿，新环境刚开始总不能老回家去。”
　　黄美慧心里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他也要避开她，他比她更狠心。
　　即使黄美慧现在少与他联系，可是一想到余瑞君在那里总让她心头一暖，每个人心里总有个最底的安全堡垒，我们知道不管发生什么，它总在那里，可现在，黄美慧的安全堡垒，他竟然要放手离开。
　　余瑞君将黄美慧垂下的头发拨回后面去：“我最放心不下你。你别老一个人待着，多去看看妈妈，跟人聊聊天，会好一点。小智走了，我们还都要过下去的，别钻牛角尖。”
　　黄美慧心里嚷嚷，这样放心不下我干吗还要离开。
　　“那我得祝你一帆风顺了。”黄美慧低声说。
　　余瑞君拍拍她的头，转身想离开，黄美慧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一紧，伸手去拉住他的衣角，余瑞君转过头来。
　　“瑞君，你不会忘了我吧。”黄美慧怔怔地说。
　　余瑞君过去抱了抱她：“不会，当然不会，我永不会忘记智慧双星。”
　　她看着他走出她的视线她的世界，小智走了，余瑞君也不再是她的了，小智是他们关系的纽带，她带走了一切。
　　那天晚上杨水宾与黄美慧值班，黄美慧精神更差，人完全不在状态。杨水宾觉得心慌意乱，他猜不懂她的心思，不知道她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不高兴，不知道她何时冷漠何时热情，她的情绪对于杨水宾就像随机抽取的数字，别说质偶猜不中，甚至连大小猜不中。
　　他真喜欢看到她笑，她笑起来仿佛整个人都不一样，他经常逗她，就是想看到不是黄美慧的黄美慧。
　　“我给你变魔术吧。”他说。
　　他拿出一套扑克牌：“抽一张，来来来，抽一张。”
　　黄美慧皱着眉，无奈地看着他，她真是没精神同他顽。
　　“快一点配合一下，我能否出名就看你了。”杨水宾一脸的诚恳，“好，这张你瞧好了，别告诉我，自个儿记住。”
　　他将那张牌重新放回去，然后洗牌：“我一定可以找到你刚刚看到的那张牌，我号称猜心王子。”
　　“当当当，是不是这张！”杨水宾拿着一张牌笑嘻嘻地在她面前晃。
　　那张牌当然不是她刚刚看到的，那是张空牌，上写：我爱你。
　　她笑了一下又忍不住落下泪，她上前抱住杨水宾：“你一定不要离开我。”
　　杨水宾受宠若惊，他没料到这魔术的效果这样好，早知道早就使出来了。
　　黄美慧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身边的事物不放，当抓住的东西被命运大神夺去，她惊慌失措，此时凑上来的就算是段腐木也会当成檀香，何况杨水宾看上去像个不错的救生圈。
　　只是橡胶制的救生圈久了会漏气。
　　为着散心，杨水宾拉着黄美慧去嘉年华玩去海边放烟火自己烧菜给她吃，他有耐心的时候，确实是个称职的男朋友，尽想着花样逗你开心。那段时间，多亏有了他，黄美慧不至于再自闭下去。等他没耐心讨好你的时候，尽管伤心，可黄美慧到底没反面成仇，她一直记得他陪她度过的好时光，即使他瞒着她与前女友藕断丝连，杨金观告诉她的时候，她也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我对人际关系的察觉能力太差，怨不得别人。
　　她不恨他，可也不再爱他。黄美慧自此以后虽然没谈过恋爱，她还是知道情人变心了一次，就会变心第二次，如同吸毒，没有一个人能完全戒除毒瘾，试过一次背叛的滋味，就会想试第二次。
　　她不至于蠢到相信杨水宾还爱着她，他爱她怎么当初会这样的伤害她。
　　黄美慧与杨金观吃完饭回家，刚进家门就听到电话不停地响。
　　她走到电话面前，不慌不忙地站了一会儿，电话响了二十一下的时候，她接起来。
　　“你还是老习惯，不响满二十下就是不接？”
　　坚持打电话打到黄美慧接为止的，除了杨金观以外，还有杨水宾，两人都极有耐性，杨金观的记录是四十八下，杨水宾则以响铃五十下胜出。
　　“才回来？”
　　“是的，跟金观出去吃饭了。”黄美慧说。
　　“明天为我接风吧。”杨水宾说。
　　黄美慧一愣：“你去哪里了？要接什么风？”
　　杨水宾在电话里叹了口气：“慧慧，你真是容易让人伤自尊。”
　　“对不起。”黄美慧道歉。
　　“勇于认错，死不悔改？”杨水宾笑，“好啦，明天我再打电话给你。”
　　黄美慧叹口气，她还没说出口她不想去，杨水宾已经把电话挂了。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们几个人，谁都没有为谁改变多少。
　　许诺再一次对黄美慧发生了兴趣。
　　这黄美慧平常闷声不响的，哪里知道是个厉害货色，上次的加利格兰特已经使得许诺念念不忘，岂料现在又出现一个粉红衬衣男子，他问她普外在几楼，声音真是好听。
　　黄美慧见到他只是一怔，说：“你怎么到医院里来？打电话来就好了。”
　　她在黄医生办公室逡巡了半天，装做自己有事的样子，实则是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可是两人坐在沙发上居然都不讲话，她实在没办法了才悻悻地出去了。
　　“护士长护士长。”许诺拉住倪虹的手，“你一定要告诉我黄医生的事情。”
　　倪虹奇道：“不是告诉过你了吗，那个加里格兰特是黄医生的姐夫，你太迟了，人家好像又结婚了。”
　　王红梅现在对许诺的态度变得强硬了许多，一是在医院待的年头也有了，二是她觉得自己结婚了而许诺没有，因此，在对于男女情事或者说了解男人这个方面上，比许诺强太多，自然，也有了说话的本钱。
　　“虹姐，你可别说，现在结了婚的男人对女人更有吸引力。现在的单身女人，坚奉丈夫是别人的好这句话。”
　　许诺冷笑：“可不是，所以呀，你得看紧小傅，最好吃饭哪上厕所哪都要跟着，别一不留神给人拐走了。”
　　倪虹听得笑出声来：“上厕所跟着干吗，男厕所她又进不了。”
　　许诺阴阳怪气地：“现在男厕所鱼目混珠，小心完女人也得小心男人，‘男人是别人的好’也同样适用于同性恋，是不是，小王？”
　　王红梅气得发抖，指着许诺说：“你这张嘴，怪得你嫁不出去。”
　　许诺平生至恨别人说她嫁不出去，她那是嫁不出去么，是她不肯将就。再说了，医院里没结婚的人多了，凭什么黄医生不结婚就叫有性格，她不结婚就是老姑婆？王红梅不识相地触着了她的痛处，她原先倒是抱着开玩笑的态度，现在可是莫斯科护卫战，有关尊严问题。
　　“是啊，可不是，我是嫁不了人。不过当初小傅来护士站巴结人的时候，多好玩儿啊，太可惜了，你那时候不在。”
　　当初小傅对许诺有好感，整日地买了零食送过来讨好，许诺嫌他太矮，一向不给他好脸色，过了一段时间，他自己没趣了，也就不了了之。
　　倪虹听得情况不对，拉着许诺往换药间走：“陈年往事，还提他做什么，来帮我换药是正经。”
　　王红梅不知道这段历史，不过看到许诺轻蔑的表情，傻子都猜得到小傅与她之间有瓜葛，不禁站在那里恨恨地，心想，你拽个什么劲，再清高也不能抹去嫁不出去这个事实，小傅选择我而不选择你，这不是正好说明了这一点么。想到这里，心情变得好了一些。
　　另一方许诺恨恨地对倪虹说：“也不瞧瞧自个儿老公什么货色，也学人家开始未雨绸缪，我真想扯着她耳朵说，醒醒吧，你家是撒哈拉，至你死都不可能落半点雨星儿。”
　　倪虹正色道：“人家新婚，自然觉得自个儿丈夫独一无二，你别损她。”
　　许诺喊冤：“虹姐，你评评理，这次是我先挑起来的吗？我跟你说话儿玩，用她搭什么腔。”
　　倪虹赶急岔开话题：“对了，你刚刚说黄医生什么？”
　　许诺想起自己最初的目的：“差点给闹糊涂了。我刚刚看到黄医生那里有个人，不是那个加利格兰特，好像跟黄医生很熟，我看你对黄医生了若指掌，所以问问。”
　　“又有一个？”倪虹皱眉，“不会吧，没听人说过啊。”
　　“你也不知道？”许诺失望地说。
　　两人拿了药品走出换药间。
　　刚好黄美慧与杨水宾走下来。
　　倒是杨水宾先认出倪虹：“啊，虹姐，你可一点儿也没变。”
　　两人在医院实习时，倪虹也在那里当护士，她比杨水宾大二岁，所以杨水宾叫她姐姐。
　　倪虹笑咪咪地揍了他一拳：“好小子，回来也不跟我说。”
　　“这不马上来负荆请罪了。”杨水宾也笑，一边转头眼睛还斜到黄美慧那儿去，“还是虹姐好，不像某些人，居然不知道我这些年在哪里。”
　　许诺哪里见过这种世面，开始目瞪口呆，敢情，这医院谁都不容小视。
　　“还说，你是来看黄医生的吧。得得得，黄医生，你可得让他请我吃饭。”
　　黄美慧站在旁边微笑：“杨水宾准备流水席大宴三天，告知天下人，他胡汉三又回来了。“
　　倪虹很兴奋：“上次我们一班人聚会还聊起你呢，说你都不来个消息，我们，就是小红棉棉阿德她们哪。”
　　“是我不对，改日我请大家吃饭。”杨水宾说，“一定先自罚三杯。”
　　倪虹自然不依：“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他转头向黄美慧求助，黄美慧笑盈盈地将手插在兜里不说话，他朝她做了个鬼脸，回过头来对倪虹说：“我不是被人早预订了么，明天吧，明天我请你们大家吃饭，虹姐你帮我通知棉棉她们。”
　　倪虹放他一马：“得得，看你一脸为难的样子。明天电话联系吧。”
　　杨水宾与黄美慧往外走，他抱怨：“你怎么也不说句话。”
　　黄美慧笑：“你一向对小护士的热情甘之如诒，我哪里好意思破坏。”
　　杨水宾感叹：“小护士变成护士长了，时间真快啊。”
　　这边许诺则围着倪虹嚷嚷：“虹姐你怎么认识的他？。”
　　“他与黄医生当初在我以前的医院实习。”
　　“你们那时候的人这样可爱，我是生不逢时啊。”
　　倪虹取笑她：“要不明天你也来。”
　　许诺似有心动，半晌说：“我还是觉得加利格兰特较动人。”
　　倪虹取笑：“你真忠贞。”
　　许诺正色道：“我是个忠于理想的人。”
　　许诺觉得这杨水宾虽然看上去光鲜，可是稍嫌滑头，一看就知道他不能带给你安全感，女人永远将可靠放在第一位。她想黄医生如果跟这人谈恋爱，可真没她的姐姐有眼光。不过黄医生自身像坐山，可能是不在乎什么安全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