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星》姚姚

6、第 6 章

　　两人相恋大约是黄美慧请假回来到医院实习的时候。
　　黄美慧考试途中觉得心慌意乱，莫名其妙地掉笔写错字，弄得监考老师不停地在她身边转悠。
　　容易熬到考完试，黄美慧赶紧回寝室收拾东西，待寝室的电话铃响的时候，黄美慧猛地转头，杨金观接了电话，对黄美慧说：\"你的。\"
　　黄美智死了。
　　她在疗养院的时候发高烧，送到医院看病，她趁着余瑞君与王卉不注意，从顶楼跳了下去。
　　\"慧慧？黄美慧？！\"杨金观推推握着听筒傻站着的同学。
　　\"我要死了。杨金观，我死了。\"黄美慧安静地说。
　　杨金观吓到：\"你胡说什么呢。考试考糊涂了吧。\"
　　黄美慧觉得寝室的地板开始扭曲抖动，她想，是地震吗？地震了也好，黄美智都死了，他们还活着干什么，一了百了。
　　寝室的门被人使劲地拍着，杨金观去开了门，余瑞君一个箭步冲过来，把黄美慧手中紧握的听筒挂回去。
　　刚刚他一听电话里没有声音，就觉得不对劲，他失去了一个美智，可不想再失去一个美慧。于是急忙驾车赶来。
　　杨金观望着拥住黄美慧的男人心想，他怎么进的女生宿舍？他长得好看可也不能不守规则啊，凭什么他可以上来巩献田就不行？是否要让巩献田去整个容，啊，那先得问问楼下的大妈喜欢那种型的。
　　余瑞君请杨金观替黄美慧请假，自己拖着黄美慧往外走。
　　杨金观送他们出去，关上门，突然想到，万一巩献田整成楼下大妈喜欢的型而这型自己不喜欢怎么办。
　　她喃喃自语：\"还是算了，他不能来我房间我难道还不能去他那儿吗。糟了，刚刚那人要我替黄美慧请假，理由是什么？\"
　　坐在车上，黄美慧还处在梦游状态，直到发动机的轰隆声，她才如梦初醒。
　　\"是玩笑吧。\"
　　余瑞君低下头：\"是真的。对不起。\"
　　她转头望着余瑞君：\"你不是让我放心，不是说可以照顾她吗。\"
　　余瑞君疲惫地说：\"我以为可以。没想到出了岔子。\"
　　\"岔子！\"黄美慧怒道，\"她死了，你说这叫岔子！\"
　　她大怒，随手抓起手边的东西往余瑞君扔去，余瑞君也不躲，他从没见过黄美慧发怒，不过比起刚刚她神游太虚的样子，至少这个黄美慧是有人气的。
　　\"唉哟。\"余瑞君发出一声惨叫。
　　黄美慧一定神，发现自己刚刚扔过去的一个硬物砸中了余瑞君的鼻子，血从他的鼻子里流了下来。
　　她一慌，用自己的手捂住他的鼻子：\"仰头！手伸高！\"
　　余瑞君见惊慌的黄美慧，忍不住说：\"没事儿，没事儿，过一会儿就好了。\"
　　止了血，黄美慧望着自己满手的血痛哭，余瑞君拍拍她的肩，让她哭个痛快。
　　两人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余瑞君见黄美慧好了一点，开始想找钥匙重新开动，钥匙却不知被黄美慧扔到哪里去了。
　　黄美慧伸手往他的背后拿钥匙，看见钥匙扣上挂着的脊椎骨，刚刚打中余瑞君鼻子的就是这个东西，黄美慧一想到以往的好日子，不禁鼻子一酸，好容易忍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这是黄美慧最狼狈的一天，她从没这样哭过，几乎把这辈子的眼泪全流光了。
　　赶到医院时就只有余瑞君的妈妈在那里。
　　\"亲家刚刚打了镇定剂，睡着了。瑞君，医生让你去签字，王医生那里。\"老人握着黄美慧的手，\"真可怜，难为你了。\"
　　黄美慧勉强地扯了扯嘴角。
　　余瑞君问她：\"要不要去看看？\"
　　她点点头。
　　两人去了太平间，不知为什么，再明亮的灯在这走廊上也觉得阴森森，黄美慧虽说已见惯尸体，可是到了太平间还是缓了一下脚步。
　　余瑞君压低声音：\"小智受了点伤，不太好看。你做好准备。\"
　　黄美慧反手握住余瑞君的手，手心全是汗。
　　\"别怕。\"余瑞君说。
　　黄美慧摇摇头，依然停在那里。
　　余瑞君突然明白了，她确实不是怕，她是不敢，她看了以后就要接受黄美智已死的事实。
　　死亡是有气味的，这与在解剖室里尸体散发的福尔马林的味道是不同，黄美智躺在那里，神情痛楚，大约跳下来时受了不少苦，后脑勺已经全部裂开，身体多处骨折。
　　黄美慧强压住胸口涌起的血腥味，拿手盖住了黄美智的脸，轻声说：\"好了，你不用再受苦了，爸爸在那里等着你。\"
　　丧事是余瑞君的母亲操办的，他们三人都筋疲力尽。
　　黄美慧怔怔地坐着不会说话；王卉则整日喃喃自语，说她害了她，她当初不带她去香港就不会生出那么多事；余瑞君看着她们两个，生怕再出什么事情。
　　为此，黄美慧对余瑞君母子一直心存感激。
　　等她能正常待物处事回到学校的时候，实习已经开始了，她到医院报道的时候，她的同学已经在那里实习了两三天。
　　杨水宾觉得黄美慧变得更沉闷，常常半天都没一句话，分在外科实习的就他们俩，杨水宾觉得自己要疯了。
　　\"黄美慧，咱们早点溜去吃饭吧。\"
　　黄美慧默默地埋头整理手术器械，不理他。
　　\"我饿死了。\"杨水宾在她身边上窜下跳。
　　黄美慧懒得抬眼看他：\"少动省省体力。\"
　　\"真没同学情谊。要是你说饿了，别说区区早点吃饭，你想吃什么我就买什么。\"杨水宾一脸的正义感。
　　\"你自己去吃。\"
　　杨水宾悻悻地：\"我今天不是不在手术室吗，现在提早吃他要核对手术人员名单。\"
　　手术室里的伙食要比食堂普通伙食要好的多，还可以提早吃，实习的学生经常冒充手术室人员骗吃，导致食堂人员现在要求核对名单。
　　杨水宾嗡嗡嗡如同只苍蝇地在黄美慧身边盘绕。
　　\"哪，给你饼干。\"杨水宾不知在那里弄来一包饼干对黄美慧说。
　　黄美慧没有动静，杨水宾绕到她面前，拍拍她的肩，黄美慧一抬头，先把耳朵里的棉花团取下来，然后问：\"什么事？\"
　　杨水宾一下气馁：\"太伤人自尊了。\"
　　他把饼干放到她面前：\"瞧我多好，拿到还想与你分享。\"
　　黄美慧看了饼干一眼，再望着杨水宾：\"你自己不要吃，拿来给我干什么。\"
　　杨水宾心虚道：\"什么不要吃，我是特地省下给你吃的。\"
　　黄美慧指指饼干盒上斗大的\"椰丝饼干\"四字，说：\"你不是不要吃椰子味的吗？\"
　　杨水宾由开始被人揭穿心事的恼怒变为看穿黄美慧心事的惊喜：\"你这样关心我？你注意到我不喜欢吃椰子味的东西？\"
　　黄美慧无奈地指指办公室里的糖果盒：\"这里就只剩下椰子糖，像你这样蝗虫一样好胃口的人，如果不是特别讨厌，怎么可能还有得剩。\"
　　杨水宾眼睛转了转，拉住黄美慧的手：\"我不管，反正我给你带东西了，你得投桃报李地带我去吃饭。\"
　　黄美慧呆了一下，仿佛听到以前有人也说过同样话，我不管，你要陪我玩。
　　\"好，我带你去吃饭。\"
　　杨水宾愣了一下，他做好被黄美慧用眼白扫过的准备，没料到她突然温柔起来，这使他措手不及。
　　黄美慧微微一笑：\"你要吃什么？还不来？\"
　　杨水宾心里暗叫，我的乖乖，冰山融化了。急忙屁颠颠地跟上去，心里还不忘评价，笑起来真好看。
　　杨水宾自认对女性有一定的吸引力，虽不能称得上剑眉朗目，可笑起来一副白牙齿，眉毛一挑一挑的，很能吸引大部分的女性。他是自觉得自己长得好，且把这优点充分发挥的人。
　　由于年轻且性格开朗，他倒不显得做作。医院的小护士们同他关系很不错。
　　他偶尔向黄美慧抱怨小姑娘们真热情，黄美慧总微微笑反问：\"那你觉得好不好？\"
　　\"嘿，谁会嫌仰慕者多。\"
　　\"那不就结了。\"黄美慧看他一眼，低下头继续看书。
　　杨水宾搞不懂黄美慧是不是在生气，到末了还是沉不住气：\"那你高不高兴有女孩子对我样好？\"
　　黄美慧疑惑地抬头望着他，他硬着头皮：\"你对我这样好，那别的女孩子再对我好，你高兴呢还是不高兴？\"
　　她仔细想了一想：\"我对你好？我对你很好吗？\"
　　杨水宾在心里骂娘，这黄美慧如果不是白痴就是天才。
　　他举手投降，他不该拐弯抹角的，他应该直捣黄龙：\"那你喜欢不喜欢我？愿望跟我在一块儿吗？\"
　　黄美慧望着他的眼睛，反问：\"你呢？\"
　　杨水宾恼羞成怒：\"不管，你不准说不喜欢我，我就要跟你在一起。\"
　　有时候爱情的发生就是这样简单，有科学家说通常人在见第一次面的七秒钟内就会决定你爱不爱这个人。黄美慧试着想起第一次见杨水宾的那七秒钟自己在干吗。
　　杨水宾就会狐疑地问：\"你记得同我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黄美慧很努力地想，很抱歉地笑。
　　她真的记不得了。
　　然而杨水宾偶然的赖皮总会让她心神一荡，说清楚的话杨水宾一定会大伤自尊，黄美慧喜欢他大约就是赖皮的劲儿，就像她对杨金观亳无办法一样，她对杨水宾也抵挡不了。
　　如果抵挡不了那就不如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