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悲道》卿卿亦我

21、第 21 章

　　烛火将息，一灯如豆。

　　参明半夜起来如厕，回来时见着屏风上师父的身影仍旧笔直，坐于蒲团上修禅冥思。

　　他犹犹豫豫，想要上前说些什么，却又不敢。

　　呆愣在原地，进退踌躇。

　　这时，淡淡的一声向他劈了下来——

　　“参明，半夜不休息，你看为师作何？”

　　参明只得如实道：“师父，白日里雪施主过来，您......为何......她，生的......”他支支吾吾，半晌不敢说出那句话来。

　　揣测师父的行为，本来就不太对，更何况他还确确实实不注意地观赏了女施主的相貌！

　　“你是想问，为师为何与她独自出门？”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是。啊......”参明点了点头，旋即又摇头如捣蒜。

　　“她是你师姐。”

　　“啊......啊？”参明的声音骤然变了个调子。

　　他瞪大了眼睛：“师父，你是说，是那个失踪了十三年的师姐吗？！”

　　屏风上的影子轻轻阖首。

　　参明正在震惊当中，就听他佛子师父突然道：“明日，恐生变故。我事先知会你，参明，你要保护好自己，为师不希望你受伤。”

　　“变故？”

　　楚凌渊锐利的双目凝视着虚空，昏暗的视线中，他只能够看到欲界的凡物。

　　可是闭上双眼，识海中似乎若隐若现地浮出一副画面。

　　那是一丛漆黑的军队，仿佛遮天蔽日的压在原野上。

　　尖啸的雄鹰徘徊测探，那一团乌黑之中，仿佛有猎猎作响的旗帜，上绣‘立’字。

　　战鼓的号角声穿透了距离与时间，抵达他的耳中。

　　楚凌渊缓缓睁开眼，遥远的马蹄声如同潮水退去。

　　“——师父”耳边参明的声音咋咋唬唬道，“如果雪施主就是师姐，是不是要写一封信寄回天楚去。这事毕竟事关钥匙，三位尊者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不用。”楚凌渊冷淡道。

　　参明立刻闭上了嘴，虽然觉得这样不好，非常不好，容易让法长老们知道后立刻执起天楚禁法和律藏砸人，但是师父他老人家肯定有自己的考量。嗯。

　　楚凌渊站起身，走到发呆的徒弟身旁，轻轻拍了拍参明的肩膀。

　　“参明，不要和外人说你师姐的事。”

　　“啊？”参明回过神，恭谨道：“是。”

　　楚凌渊点了点头，心知自己带大徒弟的品行，便也不再多言。只执灯前往书案处，高大的身影于元书纸上银钩铁画、劲透纸张，去信寒石。

　　越州已经生变，他曾在精神识海中看到的那一幕，恐怕绝非幻象。

　　他已决心从接下来的倾轧中护住阜朝的百姓，则必须不能以一己之力自大而误事。

　　是以去信给东南海岛上的朋友，以备完全之策。

　　楚凌渊眉目间极具凝重之色，取出用来传讯的星灵，将信放入。

　　灌输以星辰之力后，星灵刹那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遥远的寒石仙洲上，和女仙步行散步的散漫仙人突然神色一凛，和友人挥手作别后，张开手掌，星灵赫然出现在掌心。

　　-

　　华族九世家的盛家拍卖行，果真名不虚传。

　　一大早，拍卖行的楼前就占满了人，百姓们挤在周围推推攘攘地看，贵客却早被拍卖楼的员工们请进了楼。

　　成霜面容清冷地被指引进入包厢中，她漫不经心地扫视了一遍厢房中的摆设，坐在了雕花木椅上。

　　身后的两人脚步声轻柔地走进来，在她身后坐下。

　　姬游，还有另一个徒弟，金霖。

　　“师父，盛风义今天会过来。”金霖是个神采飞扬的高大青年。

　　成霜微微侧头，表示她在听。

　　“不是为了我们要的那件。今日要来别的东西，许多人都是为那个慕名而来的。”姬游在一旁淡道。

　　包厢里有一股特制的香味，姬游走到看台边，降香炉熄灭了。

　　他知道她不喜欢那种味道。

　　这种香是盛家特制，向来供于风雅场所，盛家靠这个赚得盆满钵满。

　　成霜闭上双眼，手指不自觉地抚上脖颈上的项链，上面串着羽族的戒。

　　昨夜谈天回来时，楚凌渊告诉她，今日务必多加小心，恐怕阜国皇帝病重，亲王们举兵要反。

　　反自然是要反的，但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她可没有一点要淌这趟浑水的意思，但这般上赶着来碍事，那就不能怪她借东风了。

　　楼中喧嚣鼎沸，眼看人数到齐，台上的拍卖师即正式开始叫卖第一件展品。

　　成霜走到姬游和金霖身后，将手压在两人的肩膀上，低声陈述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听了她的话，金霖显得有些吃惊，抬头看了看她。

　　两人都郑重地点头。

　　过了一会儿，台上展出了第五件展品。美丽的拍卖师带着鹅绒手套，将盖着的布掀开。

　　那是一件卷轴，极其古老的文字，泛黄的纸页，似乎轻轻一碰就会随风散成沙子。

　　但众人的惊呼声却回荡在金碧辉煌的大厅中。

　　“黄金纪年流传下来的千字符文，”拍卖师微微一笑，“记载着已经失传的上古秘术，众所周知，黄金纪年是最后一个六族共存的年代。最为辉煌盛大的力量，也许就掩藏在这本卷轴之中。”

　　“起拍价，五百万金。”

　　大厅中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金铢是东陆通用货币，一金铢可以兑换一千铜。仙门之间则通常使用灵石。阜国倾举国之力、半年的产粮是八千万金铢。

　　五百万金铢起拍，就是明着抢劫。

　　成霜漫不经心地坐下，看着一圈包厢里的人漫天竞价。

　　可惜了，她一分钱也不会给盛家。

　　这些人，一个一个，都在她的名单上，早晚有一天要清算。

　　但还不是现在。

　　最重要的，是拿到千字符文。

　　成霜手腕拄着脑袋，心道这地方她是一天也不能多呆了。一旦把千字符文搞到手，就立刻离开，连着血域的属下也必须一一带走。

　　楚凌渊称圣多年，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虽然不知道他有没有修成佛门传说里的‘天眼’，但她隐约感觉到这个昔日的师父身上有一些术法的本领，何况他在仙门中那么多熟人。他要说雾都这两日危险，那就一定是危险。

　　种种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决心要做一件事，便会立刻去行动。

　　这时，千字符文拍卖到最后，已经到了令人咂舌的地步。

　　最终以六千七百万金铢的价格成交。

　　是东北面那间厢房。

　　这时，金霖起身，轻轻离去。

　　过了一会儿，台面上展示出了最后一件商品。并没有那般意料之中的惊世之物。

　　成霜心念一动。

　　“他们没有展示真正的最后一件。”姬游沉沉道。

　　一阵骚动后，台上走上一个身着青墨色刺绣华袍的男人，正在朗声说些什么。

　　盛风义。

　　成霜没有再看，趁着档口，飞速走入过道中。

　　·

　　盛家拍卖行的大管事正在打理展物。

　　这活他已经干了三十来年了，可是每一次拍卖，还是得提心吊胆、如履薄冰。

　　盛家的暗地里的勾当，他也是帮凶，干了这么多年了，说什么也得把事情办好。

　　就在他等着贵宾们过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时，突然感到脖颈一疼，一丝阴森的凉意蔓延上来。

　　“！”

　　“你要是再乱动一下，我不能保证你的脑袋不分家。”一个清凉的中性声音冷冷道。

　　大管家僵硬着脖子，张了张口：“你要干什么？”

　　“去把第五件展品的锁箱打开。”

　　大管事颤颤巍巍地过去打开了箱子。

　　脚步声将近，大管事侧耳，待声音到了跟前，忽然急步而起，银光一闪，猛地射向来者！

　　阆玄特制的梅花箭，细如毫毛，发出必死！

　　忽然，大管事眼前光亮大盛，瞳孔惧震，陡然晕死过去。

　　先前大管事已经将所有人都遣散出去看守，摆放展品的屋子里锁得密不透风，只留他一人。

　　任谁也想不到来者竟然有能够融化锁印的硫胶。

　　成霜踏在地上，垂眼俯视躺在地上的管家，若有所思。

　　刚才那个，似乎是，禁咒？

　　她对符咒虽有研究，但到底不精于此道。徒弟们都属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她这个半吊子菜鸟熟练多了。

　　但是，这种佛门大能才能弄得出手的咒印，她还是知道的。

　　刚才管家袭击过来时，那一阵骤然察觉到危险而爆发的金光，她真切地看到那熟悉的字。

　　成霜说不上什么感觉，只是心道：师父，这么多年了，你还把我当那个小女孩。

　　刚才这管家要是再往前半步，她的千丝线就会像切瓜一样顺滑地割下他的脑袋。

　　说到底，这人还是一贯的佛心，连这等货色也要留着性命。

　　她抓起大管家的领口，像拽死鱼一样拖着。

　　成霜身体骨骼较轻，但这丝毫不影响她使用蛮力扒开管家的眼睛，把瞳孔贴在锁箱上。

　　‘滴’地一声，锁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