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门》不自由

32、陈年旧梦

　　清也目送沈慎和姜一决离开后转头对周写宁说，“想吃什么？”

　　“你会做饭？”周写宁面露惊讶，然后又说道，“我吃什么都行。”

　　“嗯，我做。”清也点点头，就往前走去。

　　推开别墅的门，清也偷偷观察了周写宁的表情，发现他并没有异常，暗自叹气。这座别墅是清也前几年按照小时候住过的样子仿建的，小宁对这里，竟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你先坐。”进了客厅，清也指了指沙发让他坐下，便径直去了厨房。

　　周写宁对食物的加工能力仅限于热一热李妈做好的半成品，所以也没进厨房捣乱，坐在沙发上观察起了四周。

　　清也的家和清也本人并不相符，桌椅都不新，也没有什么设计感。可能住了很多年了吧，他想。

　　“我小时候也住这里吗？”走到厨房边，冲里面那个气定神闲打鸡蛋的背影问。周写宁并不笨，他看得出来清也不想说，所以他决定一直试探，百密还有一疏呢。

　　清也听到周写宁这么问，一愣，依旧岔开话题，“把菜端出去吧，可以吃饭了。”

　　周写宁耸了耸肩，就去端菜，没有在意他的糊弄，自己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清也承不承认只是迟早的事。

　　三个家常菜，两碗米饭，本应该是平平无奇的一顿饭，清也从厨房出来看到这个景象的时候却差点红了眼眶。

　　小时候老师和小雅姐姐经常中午不回来，就是自己做饭带着小宁一起吃，也是像现在这样。眼前重叠了多年前的画面，活泼的小宁围着做饭的自己转，然后去餐桌前摆好碗筷，问清也哥哥今天我们吃什么。

　　太多年了，清也想，自己守着陈年旧梦不肯醒来，连住的地方都固执得要和小时候一样，但梦里的人却再也没有回来过。

　　不过好在，他回神，看着记忆中只到自己胸口的小男孩突然长成了大人，好在还有小宁。

　　周写宁坐到清也对面，神色凝重地看着面前的三碗菜，思绪万千但也不藏着掖着，拿起筷子又放下，看向清也，“做得都是我爱吃的，但是死活不承认我们认识，为什么？”

　　清也低头吃饭，没有懊恼自己为什么做饭的时候没想到，因为他就是故意的，他想看看小宁能不能记起来。

　　他觉得有两个自己在拉扯，一个自己说别让他发现，别让他继续问了，记忆恢复了他会很痛苦；另一个自己说，可是他不记起来，我怎么安心去拥抱他，我没有身份。

　　清也夹了菜放进对面的碗里，抬头看了看，“吃饭吧。”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居然也是个优柔寡断的人。

　　周写宁提起的一口气被清也夹的菜堵回去，不想说？好，我看你强撑到几时。

　　吃过饭二人又在办事处与沈慎、姜一决碰面，商议接下来调查的具体方案。

　　按照沈慎的想法，从沈家先开始调查，姜一决不能插手沈家事务所以先回姜家调取资料，等沈家调查完毕，再让周写宁和清也去姜家参与调查。

　　方案正规划到一半，周写宁突然发问，“那沈外公和姜爷爷，是不是可以一起先调查周家？”

　　沈慎一愣，因为周问川的嘱咐，他们下意识撇开了周家，没想过让周写宁带领手下去进行调查，但他们忘了周家现在是“流落在外”的状态。

　　其实周家镜门关闭后，本该由各家轮流管理，但因为清也这些年的管理得当，所以其他家并没有派人长期驻守，只是由离得近且关系较好的沈家偶尔帮扶一把。

　　“是没错，我们的确有理由对周家进行日常巡查。”沈慎点点头，逻辑上没有问题。

　　“那就好，那我们先从周家开始吧。”周写宁呼出一口气，他怕因为自己的关系，周家的线索没人查，本来能查的地方就有限。

　　“周家的地区，我已经查过了一遍，但因为人手不够，只查了些纸质资料，我手下的镀镜人还因此增大了工作量。”
　　清也正色道，“如果沈家和姜家能派人过来再暗中调查一遍，可能会有新的线索。”

　　“好，我去联系唐禾，让她带着人过来。”姜一决没有表示反对。

　　沈慎略加思索后说，“用检查空间坍塌这个名头。”见周写宁秒露疑惑，沈慎解释道，“镜内是由九家先辈使用异能膨胀空间创造的，这你知道吧。”

　　周写宁点点头，周问川在解释鉴门时曾经说过。

　　沈慎于是又说，“铸鉴师就是承袭了这一角色，定期修复镜内坍塌的空间，每年都会有一半的时间带着人在外巡查。”

　　“这个由头好。”姜一决像是想通了沈慎提的这个由头的原因，“周家自从你……”

　　沈慎突然打断，“周家自从你爷爷关闭镜门后，就没有人继续履行这个职责，你们原本的铸鉴师吴老年事已高，不便再动用异能。”沈慎说罢，偷偷瞪了眼姜一决，继续说，“沈家和姜家帮助修复周家镜中空间比较合理，我发个公函通知其他几家就可以。”

　　周写宁心思细腻，自然没有放过沈慎和姜一决的这一细节，但并没声张，只是暗自记下。

　　“这样是最好。”清也明白沈慎和姜一决你来我往间的遮遮掩掩，想来是周问川示意，于是也出声，不想让周写宁发现异常，“那就辛苦二位家主派人前来了，我也能借着这个名目调遣一些铸鉴小队的人。”

　　“好，只是……”沈慎又想到了什么，转头对姜一决说，“还得把镀镜人带上，不然光靠清也的人力量太弱，你让你们的镀镜长带一支得力的，和唐禾一起过来。”

　　然后又对清也说道，“清也，麻烦你再收拾些地方，巡查就要有个巡查的样子，多带些人，面上做的越大，底下的调查就能藏得越深。”

　　不愧是沈家家主，清也认同了沈慎这滴水不漏的安排，但更令人服气的还是沈慎的执行力——不到晚饭时间，沈慎几乎把他要部署的人都集齐了。

　　周写宁听从清也的嘱咐并没有露面，只是从三楼的办公室窗帘后偷偷打量了这一院子的人。虽然在见过唐禾和沈子吟之后，他对异人的“形变”有了心理准备，但当院子里一半的人都有或多或少这样的情况时，他还是忍不住一阵心疼。

　　他知道院子里这一半有“形变”的人是空间系的异人，他们用异能维护这个镜中世界，让异人能够生活，是很厉害的人，但他们自己却承受了无法言说的痛苦。

　　怪不得爷爷说很多异人都是自愿住在镜内，因为外面的世界不会因为他们的“厉害”就少一分对他们的嘲弄，只有和“同类”们住在一起，他们才会自在吧。

　　周写宁看着院子开始发呆，突然感受到一道目光，定睛往人群中看去，却没有发现异常。害怕被发现，他离开窗边，在沙发上坐着等清也。

　　等清也把所有人安顿好来到办公室时，周写宁已经斜靠着沙发睡着了。小心翼翼走近，有些怜爱地想摸摸小宁的脸，就像早上小宁对他那样。只是刚抬起手，指尖就蜷了蜷，换成了拍肩的动作，“醒醒，回家了。”

　　“嗯……”周写宁迷迷糊糊醒来，看到清也坐在身边喝水，“都安排好了吗？”

　　“嗯。”清也放下水杯，“按照沈家主的意思，明天一早就开始，今天早点休息。”

　　周写宁点点头，站起身往门口走去，开始闲聊，“他们都住哪啊，我看你们这里都不怎么建房子。”

　　“他们住酒店。”清也回答，看到周写宁一脸震惊，就笑着补充道，“镜内的设施其实和镜外是一致的。”

　　清也继续解释，“铸鉴小队不止有修复空间坍塌的能力，还有一部分人有空间复制的能力，类似于海市蜃楼。”清也指了指远处一座高大的楼，“他们就住那里，铸鉴小队有一部分人会时常去镜外，把镜外的变化复制到镜内，但是只是影像，还需要我们自己动手建造。”

　　周写宁看了看那座楼，好像S市确实有这样一座酒店，于是开口问道，“因为你们人手不够，所以不能一比一复原，只能挑着做？”

　　清也点点头，“相同的建筑只是为了让异人有归属感，让他们感觉还像生活在原本的环境里。像房子这些，我们没有这么多人住，所以就不造了。”

　　周写宁下午那阵心疼此刻又翻涌上来，他们也很想在镜外生活，只是镜外的生存条件对他们来说太艰难，所以他们就努力在这里构建了一个“桃花源”，一个梦想中的，最适合他们的世界。

　　说话间二人就回到别墅，还是像中午那样，清也准备下厨，但这次周写宁却没有去客厅，而是站在厨房门口，“做点你自己爱吃的，不用顾及我的口味。”

　　清也愣了愣，随即在看不见的地方苦笑，他没有爱吃的，小宁爱吃的，就是他爱吃的。这么多年来来回回就是这几道菜，他几乎已经把周写宁的喜好融入了骨髓。

　　没有答话，而是问，“晚上出去走走？”

　　“行啊。”周写宁伸了个懒腰，没有在意清也话语中的逃避，想了想然后说，“我想去看看姜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