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冬》落书灯

8、第八章

　　江诚别墅外的院门没有关，林徽手停留在门边，犹豫了一瞬，轻轻敲了敲。
　　刚好林姨从门内出来，林徽动静小，林姨还是看见了，她似是不知道刚才发生的意外，看见林徽来，脸上露出惊喜和高兴。

　　“你来了，上次见到你，还是好几天前呢，有时间可以多来玩一下。”

　　林徽礼貌地笑了笑：“嗯，我会的。”
　　她来找江诚，却也不好意思直敷衍对待林姨的寒暄，林姨却细心看出她来这里似乎是找江诚有急事，也知趣地没有多说什么，告诉林徽：“你来找小诚的吧，他在楼上，你一上去就可以看见他的房间。”

　　“好，谢谢林姨。”

　　林徽缓步上楼，她脚步放得很轻，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她并不想让江诚知道她过来了，或是不想江诚主动出来欢迎她来找他。
　　林徽不久前就隐在小路尽头，江诚和他妈妈的话她听得很清楚。
　　江诚背对着她，林徽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江诚的声音也没有露出过多的情绪，林徽还是为江诚有些难受。
　　江诚心里怎么想的，她其实并不清楚，少年和她交往，总是一贯的温和，情绪镇定平静，林徽并不觉得江诚是刻意这样的。
　　只是，偶尔，林徽还是会突然冒出一种想法，江诚好像不应该是这样的，或不仅仅只是这样的。

　　这念头只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林徽没去多想。但刚才，林徽透过缝隙，看着江诚母亲一步步拽着江诚离开，江诚那没有丝毫挣扎，顺着母亲所有动作，没有丝毫情绪的背影，林徽那种念头再一次涌现在脑海里。

　　江诚是这样的吗？他遇见这种事真的是没波无澜，内心没有波澜和挣扎的吗？
　　不，不会，那个只帮他递一次包子，都会记在心里的少年，怎么可能会真的像刚才那样，像在他母亲那样，面对那么有冲击力的话，无动于衷，镇定自若。

　　如同林姨说的那样，林徽上了楼，看见楼梯口右侧，有一间房，房门未关，里面很安静。

　　应该就是江诚的房间了。
　　林姨说他在房间里。

　　林徽走到房间门口，脚步踌躇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和江诚说。
　　安慰他？
　　那就暴露自己刚刚听见他的家事了。

　　假装来看望他？
　　她心里有些不忍，朋友刚刚遭遇那件事，她希望江诚不会过于难受。

　　林徽立在门侧，视线小心投向门内，隐约可以看见一个身影，静静立在窗边，似乎在凝神看着窗外。

　　林徽收回视线，打算先什么都不想，去看看江诚吧。

　　她手刚要敲房门，却听江诚在房内温声道：“怎么不进来？”

　　林徽一愣，江诚已转过身，微微笑了笑，朝她走过去：“我听见你上楼的声音了，一直等你进来。”
　　好吧，林徽忘记他耳力好了。

　　两人并肩进房，江诚顺手拉上房门。
　　林徽没有四处张望，她抿了抿唇，垂眸想了想，随意扯了个话题：“你……刚刚在看什么啊？”

　　“在看你。”江诚不假思索道。

　　林徽抬眼，两人视线对上，她疑惑道：“嗯？你不是在看窗外吗？我刚刚……”

　　“不是刚刚。”
　　江诚拉开桌边的椅凳，说：“坐吧。”
　　房内只有桌边一把椅子，他自己坐在了对面的床边。

　　林徽没有拒绝，坐了，目光还在不解地看着江诚，江诚抬眸，认真道：“不久前，你一直在外面……”他顿了顿，说：“散步吧。”

　　林徽一愣，没有反应过来，直直看着对方好一会，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在小路上发疯似地来回走被他看见了。

　　她咽了咽喉，有些尴尬，解释道：“我是因为……”
　　可她没有说完，江诚又少有地打断她：“你是因为不开心？”

　　林徽惊疑地看着她，一时忘记自己刚才想要说的话，只是愣愣注视着他。

　　江诚眸光也定在她的脸上，林徽的眼角微张，文静听话的脸，因为这样多了些呆萌。江诚没有预料到她反应会这么大，眼角弯了弯。
　　少有的起了想要逗逗她的心思。
　　他身体微微后仰，双手撑在被子上，天生温柔缱绻的眼弯出了好看的弧度。

　　今日温度较高，江诚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衬衣，因为身体动作，白色衬衣的领口微微张了张，肩颈的锁骨若隐若现。

　　“你不知道我为什么知道吗？”
　　江诚反问她，嘴角隐隐含着笑意。

　　林徽下意识想要顺着他的话点头，却猛然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
　　她不是来这里看他的吗，怎么反而被江诚的话引着走？

　　林徽定了定神，她来看江诚，其实是担心他因为刚才的事不开心，现在听见他的话，又见他眉眼含笑，没有出现自己担心的情况，这其实已经变相地解了自己一开始的担心。
　　如果江诚真的不开心，或者故意隐藏自己的情绪，他应该不会笑得这么轻松吧。
　　这种笑，应该装不出来吧？

　　她收回思绪，心里轻松了一点，老实道：“不知道。”

　　江诚点头，看着她，温声道：“不知道也没什么。”

　　林徽问：“那你怎么看出来的？”
　　她虽来来回回只走一段路，但一直低着头，不会将自己的情绪十分明显化。
　　一般人最多只会认为她在想什么事情。

　　江诚直起身，脸上懒散的神情没了，他认真道：“　你……”

　　江诚只说了一个字，却没有接着往下说，林徽眨了眨眼，问：“我……什么？”
　　江诚看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把她不开心会低头的习惯说出来。
　　倘若一种习惯被点破，下一次就会刻意注意了。

　　他温声道：“你没什么，是我猜的。”

　　猜的？林徽心想，江诚猜别人情绪猜的挺准的。但她没有承认，只含笑、故作轻松道：“那你猜错了，刚才我只是无聊，随便在路边打发时间。”

　　江诚看着林徽，没有说话，林徽问：“怎么了？”

　　“没事，看来我猜错了，”他笑笑，没有再去问。
　　林徽既然不想让他知道她心情不好，他还是不去问，让她烦恼了。

　　虽然他很想林徽能将所有的事告诉他，哪怕是最无关紧要的事。

　　林徽开玩笑道：“嗯，猜错了，下次可以猜猜我是因为心情好，才在外面散步的。”

　　江诚挑了挑眉，“好，那我试试。”

　　两人相望一眼，都笑了。

　　江诚的房间说不上大，房内很整洁，书桌旁有一书柜，里面放满了书。

　　话题岔开，林徽闲来无事，随手从里面抽了一本，江诚笑笑没说话，两人一时无言，各自看起手中的书。

　　江诚低头阅读了片刻，轻轻抬头，视线落在林徽脸上。
　　林徽还在低头阅读手中那本书。

　　已近黄昏，斜阳落了进来，照在文静阅读的少女身后，她的目光专注，表情宁静。

　　江诚想起小路尽头少女慌张紧张的神色，以及她在楼下敲门，目光里的担心，心中微微颤动。

　　林徽不想让他知道自己不开心，也许是因为那是她保护自己内心世界的习惯，他不想让林徽知道他不开心，是因为，他舍不得。
　　母亲对他的桎梏，不应该对她产生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