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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昔时同乐 ...

  •   自中秋宫宴后再过两月就是李言的冠礼,辰帝下令隆重操办李言冠礼,不仅亲自为李言赞冠,还要亲自为李言取字。
      原因有二:
      其一中秋之事闹得难看。这一场闹剧平白让人看皇室笑话,也对辰帝的名声不利,毕竟辰帝可是牢记先帝的遗言,从没有苛待过齐王和李言。
      其二虎符迟迟未交。冠礼一事也是为了向齐王妃示好,表明即使没有大权在握,辰帝也无论如何都不会亏待了齐王一家,她尽可以放心上交虎符。

      “臣妾一妇人,自不能掌着虎符,是以交予家父了。”齐王妃是如此回话的。但这显然是谎话,秋居政将军回京述职时并未提及此事,如有虎符早就上交了。
      辰帝也不打算戳破她,就只是问:“那弟妹打算何时取回虎符?”
      “言儿冠礼将至,之后不久又是年节,臣妾想先留在京中好好享受天伦之乐。”当然虎符不上交也是不行,会有流言传出。只不过眼下需要一个借口,让李言离京。“待来年臣妾回浔州去取虎符。此物贵重,臣妾想让言儿亲自去取,望圣上应允。”
      辰帝自然是一口答应,李言冠礼也会给足牌面。

      这天李言在朝晖殿整理书信,门口有个青色的身影走来。
      “皎皎去钦天监了?”李言见李萤难得来一趟朝晖殿,走到茶案旁坐下,用夹子往风炉中添置炭火,准备泡茶。
      李萤坐在了李言对面。“监正卜日,选定吉日吉时了。地点竟然不定在齐王府,而是在承乾殿。”如此尊荣还是头一份。李萤估计父皇心里恨不得为先帝招魂,叫他来看看自己多么重视唯一的侄子。“还有祭祀、点烛,阿兄想不想知道监正都预言了些什么?”
      李言把茶壶放进茶洗中,准备温具。手里的活干得仔细,面上却是很随意,“无非是些吉祥话,还能有什么。”
      李萤立刻就来劲了,她装模作样左右一瞟,神神秘秘地说:“可不一般,监正说阿兄贵不可言,将来必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话旁人听来全然是不同意味。
      对辰帝而言:李言将来就是太子的左膀右臂,兄弟和睦也是好事,无愧于先帝了。
      对太子而言:饶是父皇眼下看中李言,将来也要屈居本宫之下。
      对三皇子而言:二兄是储君,那将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怎么不是我?
      对四皇子而言:三兄肯定气急了,又有好戏看了。
      五皇子还是个小孩应该是没什么想法了。

      李萤做出一副狗腿子的样子,她冲李言眨眨眼:“我未来的荣华富贵可就全指望阿兄了。”
      李言夹起茶杯,停放在茶洗上方,提起茶壶,烫洗茶杯,顺便瞥了她一眼,“你还缺荣华富贵吗?”此话是在调侃她。
      “哎,谁会嫌荣华富贵多呢!”李萤双手托腮,看着李言笑,仿佛已经在憧憬未来。
      李言洗茶三遍,终于开始泡茶。
      不一会一杯清茶递到李萤跟前。李言做了个“请”的手势,“散风清热,清肝明目。”

      转眼到了冠礼这天,不愧是钦天监算的好日子,果然晴空万里。
      辰帝和众皇子公主候在宗庙祠堂,众大臣候在祠堂外。令人意外的是太后也来了,中秋之夜辰帝才将她禁足,竟然这么快就放出来了。看来辰帝把太后禁足也不过是受那日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心里到底还是不敢惹太后。
      很快李言跟着仪仗队走来,进了祠堂他先点烛焚香,上告宗庙,随后祠堂外百官呼号,也都是些吉祥话,听得李萤发困。
      随后所有人转到承乾殿。
      皇室成员都站在御前,大臣分列两侧,李言被仪仗队簇拥着缓缓走上来,顺着丹墀台阶走进殿中。辰帝以盥洗手,为李言梳头。三位太常寺有司捧着缁布冠、皮弁冠、爵弁冠依次走到辰帝身侧。太常寺太祝开始唱祝词:“始加——”
      辰帝为李言加冠一次,李言就要换一次衣服,一场冠礼花了很长时间,李萤逐渐精神涣散。一开始还能清晰地听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后来就是断断续续的“再加——吉月令辰……敬尔威仪……永受胡福……”三加时李萤就听到个“咸加尔服”,再也听不见别的了。
      她迷迷糊糊的闭上眼,身子开始摇摇晃晃。突然有人轻轻地拽她的袖子,把她拽醒了。她回头一看,是三公主,她挤出一个微笑,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齐王妃走上前来向辰帝行了礼:“请圣上为言儿赐字。”
      “此字朕早已想好了。‘曜’,曜者,天明之朝晖。”这字,辰帝还是受了朝晖殿的启发。随即李言拜谢辰帝。
      李萤心里很欢喜:皎皎者,月轮如昼。阿兄与我,当真般配。

      冠礼已毕百官向李言朝贺,但是看辰帝好像并没有要结束的样子。
      总不会还有玄冠吧?没道理啊?阿兄又没被册封,哪来的四加啊?李萤在心里哀嚎。
      中书令递上了一道圣旨,右相走上前来接过圣旨,展开宣读:“奉天承运,皇帝制曰——”除辰帝外所有人都赶紧跪下听旨。
      才听到“齐王世子言”李萤就意识到阿兄要袭爵了,果然一堆没用的赞美之后就是“着袭父爵,授以册宝”。没错,齐王为亲王爵,李言袭郡王爵,食邑五千。辰帝还给他改了个封号,同音不同字,“祈”,作祈福之意。
      难怪要把冠礼设在承乾殿,而不是齐王府,原来是打算一并册封了。辰帝对李言的冠礼确实足够重视。
      李言再次叩谢圣恩。

      折腾了一天,李萤精神萎靡不振的趴在茶案上,双手向前搭着。“阿兄,咱能商量个事儿吗?”
      “什么事?”李言在给李萤揉着肩膀。
      李萤的脸被茶案挤着,声音听起来有点闷,“你要是有一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能不能把太常寺乐县院改改?”
      李言听得莫名其妙。“你想改成什么?”
      “改成鼓院吧,这样各种祭祀啊典礼啊仪式啊能振奋点。”李萤左边脸趴累了,翻了个面。“今天冠礼上的编钟声都给我听困了,我连眼睛都闭上了。”
      李言只觉得好笑:“你确定祭祀的时候用军乐圣上能接受?”
      那肯定不能。
      “哎对了,众大臣朝贺,你要还礼吗?”李萤支起头来。
      “……”李言沉默了一会,他压根没想过这事。“送些束帛牲肉得了,又没什么交情。”

      一晃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了,又是一年除夕,去年除夕,因昭懿皇后殁了,李萤过得甚是压抑。今年除夕也无甚特别。一模一样的朝贺,有些大臣真的过分,连贺词都和去年一样,一字不改;一模一样的祭祀,还是太常寺乐县院那套编钟,听得李萤昏昏欲睡;一模一样的宴饮,席间跟其他的皇子公主互相阴阳怪气几句,再冷眼看着太后假惺惺地发红封。
      眼看宴席结束,齐王妃带着李言准备出宫去了,李萤心急了:“父皇,儿臣也想和齐王妃一起出宫守岁,儿臣还没见过民间除夕时的模样,求父皇应允!”
      “哼,心都不在自己家人身上了。”不用说了,这肯定又是太后在泼冷水。
      李萤今日确实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她再三央求辰帝,一定要随齐王妃出宫,惹得众大臣都向辰帝这边看过来,辰帝拗不过她,最终还是答应了。

      走在辰京最繁华的街道上,李萤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蜿蜒的长街沿着夜色展开,街道两旁,各式各样的花灯高高挂起,五彩斑斓,璀璨夺目,灯笼上绘制着各种吉祥图案,有年年有余、福禄双全等等,热闹的鞭炮声仿佛是除夕最欢快的乐章。
      街道两旁各种店铺鳞次栉比,有卖胭脂水粉的,有卖布匹绸缎的,还有酒肆食肆传来各种食物的香味,李萤仔细寻着她要找的人。
      “火树银花!”李萤向前一指,李言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是一个将近两丈高的花棚,几名表演者轮番用花棒击起铁汁,形成铁花。龙灯会也赶来助兴,“还有龙穿花!”李萤兴奋地跑过去,火树银花,绚丽灿烂,场面好不热闹。
      李言生怕她高兴过头忘了正事,提醒道:“找着人了?”
      李萤一手摸着手炉,从披风毛茸茸的帽子里伸出脑袋:“我想吃糖炒栗子,阿兄给我买一份吧!就在那前面。”她伸出另一只手指向右前方。
      李言摸不透这话的意思,但还是走了过去,买糖炒栗子时,他看到旁边卖青梅的人,一下就明白了。

      李言买完糖炒栗子回来,齐王妃说请大家去茶肆听书,一行人便去了一家热闹的茶肆“扬茗天下”,这茶肆原是齐王妃的嫁妆铺子。
      李萤打趣道:“执茗,我看你留在这当掌柜正好。”
      “啊?公主别不要我啊!”执茗都快被逗哭了。还是执香拉住了她,“公主说笑的。”
      待他们进了门,小厮就直接领他们上了二楼的贵客雅间。从一楼大堂往上看,雅间被屏风挡着,看不见里面的人,只能看见屏风上映出的影子。
      凤卫监视他们的人看见雅间的屏风上映出三个人影在桌案前坐下了,站着的人或许是站在桌案后面,没有映出影子。其中一个影子梳着高高的贵妇发髻,这应当是齐王妃;还有一个影子梳着高马尾发冠,是青年模样,这应当是祈王李言;最后一个影子梳着垂挂髻,是个少女,这应当是二公主李萤。太后只命盯着这三人,其他仆婢凤卫不用盯。
      实际上坐在那的是执茗,李萤已经从后门离开茶肆了。她一出门就直奔糖炒栗子那去,四下看了看发现无人跟踪她,才敢放心走到右边卖青梅的人跟前。“你这青梅不错,还有一股幽香。”
      卖花人见有人搭话,也打起精神来。“姑娘有眼光。可要买花?”
      “买,不过,我想要并蒂双生花。”这是辛芷教的说辞,她曾经告诉李萤凭这个可以找到她姊姊花使辛萝。
      卖花人面露难色,“这并蒂双生花珍贵难得,需精心养护,我岂敢随意摘下。”
      “那就带我去你的花田看看。”李萤意有所指,她相信对方也听得懂。
      果然卖花人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姑娘这边走。”随后两人就一同离开了西市,走到了西市附近的怀远坊,辰京花田就在这里。

      一进花田大院,辛萝已经候在这等李萤了。她冲李萤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李萤也见了个礼,嘴上也很乖巧:“辛萝姊姊。”
      “跟我来吧。”辛萝扶了扶她的手。接着把她带到自己房中,关上房门,在门口叮嘱不许任何人打扰。
      李萤走进房间内间,看到书架前的案台上放着一个箱子,沾满了灰尘,已经是打开的了,里面摆着一摞像账簿一样的东西。“这是什么?”没有辛萝的允许,她也不好私自翻动。
      “这是一些花田的记录。”辛萝走到案台前坐下,朝对面一伸手,示意李萤坐在她对面。然后从箱子中拿出一本摊开给李萤看。
      李萤坐下,开始翻阅,发现这上面是一些书信往来的记录。
      辛萝开始向她解释:“永顺十六年,也就是齐王战死那一年,辰京花田被围剿过,当时花田没有留下一个活口,还被一把火给烧毁了。在这之后我就被从雍州花田调到这里做花使,重新组建辰京花田。虽然辰京花田换了地方,但是这些我来之前的记录还是被我给从原来的地下室里找到了。”辛萝指了指李萤手里的簿册,“这些记录是按年份记的,比如你手里这一本,就是永顺十四年的。”
      这就是辛芷让李萤来找辛萝的原因,永顺十四年的记录里有一份加急件,是要送往涼都总部的。“你看这份加急件上面的描述,这不是我们花匠的卖花人送来的信件。是一个戴着祭祀面具的黑衣人送来的,你看他身上携带的武器,像不像我妹妹给郭明礼的那个图纸上的。”她不是在发问,这是肯定的语气。
      这人不是龙卫就是凤卫,但是辰帝自己并没有理由这样做。这说明了一个可怕的事情:太后通敌了!甚至有可能齐王的死都是太后造成的。
      李萤捧着簿册呆立了许久都没有说出话来,这个可怕又可笑的发现让她没有办法回过神来。有些事情远远比他们以为的要复杂。
      良久,李萤又缓缓说出一个疑惑:“辛芷姊姊帮我们是为了替郭明礼报仇,那辛萝姊姊帮我们是为了什么呢?你原本可以不告诉我这些的。你甚至根本没有必要把自己卷进这些危险当中。”
      辛萝长叹一口气:“你知道花匠中的女孩有多么可怜吗?我知道你们有权有势,希望有朝一日,你们替我拔除南辰所有的花田,还无辜的女孩们一个自由。”她的语气很幽怨,仿佛在总结自己的一生。
      “好!我答应你!”李萤放下簿册,双手抓紧辛萝,“辛萝姊姊,我一定说到做到!”

      即使已经知道了太后向涼都递过一封信,没有证据依然无法扳倒太后。
      “有什么办法可以取得这封信吗?”李萤用手指戳了戳簿册,“光凭这个不行。”
      “那就只能去涼都取了,我倒是可以回涼都,过了年节就是永顺二十六年,我在辰京十年期满,该回涼都述职了。但是——”辛萝面露难色,“我怎么才能判断哪封是太后写的信件,她应该不会在信里说自己是南辰太后吧……”这件事她确实爱莫能助。
      眼下既然有办法,李萤当然不会错过,“姊姊能不能带我去涼都?我或许能辨别一二。”
      “这件事情容我想想。”

      转眼已经是深夜,街上的人都散了,仅剩更夫在打更。李萤、李言和齐王妃坐在回府的马车上,李言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言儿冻着了?”齐王妃关切的问。
      阿兄哪有这么弱不禁风,李萤歪歪嘴:“怕不是有人想阿兄了吧?”
      临渊阁还真有人惦记过李言。
      辛芷年底回临渊阁的时候发现郭明礼在前院练刀。“你怎么在这?”她那时还以为郭明礼在辰京。
      “我回来等师父啊。”郭明礼见是师父回来了,收了刀,屁颠屁颠地跑过来。
      “都要到年关了,难道你就不想和你的亲人待在一起吗?”辛芷觉得至少他应该会思念兄长。毕竟自己也很思念姊姊,要不是因为这一年在一起待得太久,得回临渊阁看看,年节本也是要跟姊姊过的。
      一听这话郭明礼有点嫌弃地说:“你说的亲人就是那个李言啊?我们也才相认,也不是很熟。一起过年节也是没有必要。”
      郭明礼又过来赖着辛芷。“我就只想和师父在一起。”
      “你……”辛芷正想责备他,突然竹楼二层传来一声“哎呀”,冯远道昂着头盯着头顶关上了窗户。“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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