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我是堂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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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为熟悉的脸。
纯黑色的伞面扬起——
阳光下像烟水晶一般的深褐色的眼瞳。
虽说在远处，看得不太灵清，但曾经成为过林玉的谭半卓却知道：
那此刻紧闭的唇下坠着一颗痣。
一颗随着主人心情而活动的痣。
坐在公园长椅上的阿姨显然也是注意到了不远处的男人：“啊，那个小伙子又来医院了！”
谭半卓收回视线：“阿姨您是认识他吗？”
“认识倒谈不上，就是有过几次照面，也见证了些壮观场面，这不是和你聊过吗？你的隔壁住了几床一直昏迷的病人，然后他失踪的妻子好像和这些病人是同一个公司。”
阿姨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对自己的所见所闻滔滔不绝的叙述。
一直握着伞，有些体力不支。
谭半卓便收了伞放在身旁，渗透过绿荫投下的浅浅的点点光亮恰恰好停留在足前。
蝉鸣和着阿姨带着饱满情感的嗓音。
看着掌心的黑色伞柄，他垂眸静静的听着对方讲述。
“巧合的是他妻子好像就是在这些人被送进医院那天失踪的。”
“他坚信这些病人中有他妻子，可是送进来的人经警方一一核实身份，根本没有他妻子……”
故事到高潮戛然而止，阿姨突然停住反问他：“而且最劲爆的一点，你知道是什么吗？”
谭半卓：“是……什么？”
阿姨见气氛烘托恰到好处一拍掌说：“在警方核实身份的时候，发现他妻子居然是男扮女装的！”
谭半卓沉吟：“啊，男扮女装……”
“对啊！”阿姨讲激动了，“当时警方问他妻子是男是女时，他说是男的，而且他还主动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俩本结婚证，话说这小伙可真有意思结婚证还随身携带，这又不是身份证居民卡什么的。”
“但结婚证上呢反而是个女的，小伙子立马说妻子是男扮女装，警察就有些怀疑了，然后问公司幸存的同事，同事也说是女的，但这小伙子坚持是男的，直到他们调出身份证信息才确认是男的……你可不知道当时性别揭秘时，大家脸色的色彩真是五彩斑斓！尤其是那些个把同事哈哈哈。”
谭半卓听到戴忘仍然坚持将结婚证带在身边这里时，嘴角也忍不住上扬。
眼前仿佛真的看到戴忘一个大男人从肩上的挎包中掏出俩个红本本急急忙忙朝警察们解释，想要博得认同。
“真是蠢……狗。”
“啊？”
因着谭半卓说的声音很清，阿姨只能模模糊糊听到些什么，问：“小谭你刚刚说啥子嘞？啥狗啊？阿姨刚刚没听太清。”
谭半卓微笑：“没什么，只是恰巧看到一只小狗溜进灌木丛中了，您继续讲着吧，我听着。”
侧过脑袋，阿姨看了看身后的苍绿的灌木丛，枝叶摇摆好像确实有些抖动的迹象。
大底刚刚有狗钻进去了。
阿姨：“好好好，不过医院附近确实经常出现些小猫小狗，虽然出于些为了患者安全考虑，会定期清理一下，但这些小猫小狗也是怪可怜的。”
“都是没人要的啊……”阿姨感慨完画风一转，“话说回去，这个小伙子尽管已经确认了他妻子不在里面，但是仍然坚持每天来医院。”
“为什么呢？”谭半卓不知为何感觉嗓音发涩。
他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不远处的拿着手机打电话的男子。
对方似是做了一个用手擦脸的动作。
原本昂起的脑袋逐渐耷拉下来。
“大家都猜——”
谭半卓适时看向阿姨。
“最后见过他妻子的只有这些昏迷的人。”
“所以，这就是唯一可以找到他妻子的线索了。”
所以，这就是唯一找到林玉的线索了。
谭半卓打开遮阳伞举起：“阿姨，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回去吧。”
“好勒！”说罢，她也起身扶住轮椅的把手。
想着绕一个圈正好回到住院部楼下，她推着轮椅朝喷泉那走去。
眼见快要靠近戴忘，谭半卓将伞柄往下拉了几分。
不过反正换了副皮囊，对方也认不得自己。
他又干脆支在那不去管它，坐在轮椅上目不斜视。
正在此刻，一个手机掉落在他跟前。
随即一个黑色伞面在地上滚动。
因着是单行道，道路狭窄，周围都是草丛石子，轮椅不太好从旁边通过，这一举动下来就是挡了他们回去的路。
“抱歉。”
“啊，小伙子没事没事！”阿姨无所谓道，等待他捡起。
看着套着熟悉简约风壳的手机，谭半卓的眉头也忍不住一皱。
他本以为对方会自己捡起来。
对方也确实那样做了。
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单膝触地，蹲在轮椅的面前。
却迟迟不伸手捡起那部手机。
调整好伞的位置，谭半卓暗暗投去探究的眼神。
当目光从对方冒着细密汗珠的额头转移到，他身侧耷拉着僵硬且动作略显怪异的手时，他怔愣住了。
谭半卓心里轻啧一声。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阿姨问道：“阿姨，我有点渴了，您能不能帮我去旁边的超市买一瓶水，我就自己转回去，等会儿到电梯口等您。”
“好好，阿姨这就去，你自己回去小心点哟。”
“好的，谢谢阿姨。”
等对方走了，他看了看面前僵直不动的戴忘，主动弯下腰给他捡起手机。
戴忘看着将手机递到眼前的苍白细腻的手腕，浅薄的皮肤下青紫的筋络分明。
为了画像仔细观察过多个模特身躯四肢的他自然明白对方是个受了重伤的患者。
让一个行动不便的小孩帮自己捡手机，他暗想自己此时可真丢脸。
可是——
刚刚双手因为突如其来的剧痛不住颤抖，然后瞬间失力而脱去控制，此时只留一个畸形怪异的动作。
狼狈不堪。
太阳曝晒之下，脖颈上青筋突起，额上冷汗直冒，他鞭策自己腕上的神经肌肉骨骼。
外表虽然绷着脸，没什么表情，可内心却在悄然崩塌。
快动啊，快动啊，求求你了，快点动啊，就不能听点话吗，真是糟糕透顶了……
戴忘在心里拼命催促自己的双手，可它们却无力垂落在身侧，凭借着惯性跟随着他蹲下的肢体摇摆，这让他开始憎恨唾弃自己的无能。
明明已经藏的很好的，明明已经遵循医嘱按时吃药了，明明已经拼尽全力了。
可为什么，阿玉他找不到了，这双手也废了。
整整一个月三十天，他每天每天都来这里看那个病房，期待着等待着恳求着里面哪怕是一个生物能够苏醒，能够给予他线索。
那么大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在人世间。
明明早上他还是带着笑意跟自己打趣，撑着家里同一款式的黑色太阳伞。
自己就应该，就该跟着他去上班。
就应该护送他保护他。
哪怕是厚着脸皮，觍着脸，被骂被埋怨，他都应该跟着的。
明明自己已经等了好久，等了好久好久好久……
他才真正的又回到自己的身边。
明明知道对方会飞走，会离开，会像之前一样突然消失不见，为什么不看着他？为什么不守在他身边？为什么给他一次最好的体验，让他离不开自己？
不对，不对，不对。
小狗是该听话才能得到主人欢喜的。
可我现在干的这一切是什么究竟有什么意义，会不会打扰到他，会不会让他厌烦再也不出现……
不对就算厌烦了也没用了，他已经弄丢了林玉的躯壳，他失去了可以回来的平台，他再也找不回他了。
什么不能保护好他啊，为什么要把他的躯体给弄丢啊……
喉口处被堵塞，他发不出声音来解释自己此刻的无动于衷。
只能蹲在轮椅面前一动不动。
掉落的伞面早已被戴忘抛到脑后。
而撑着伞的谭半卓将伞面扬起，细细观察对方的状况并耐心等待他的回应。
怎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啊……
林玉的死亡就对你有这么大的影响吗？
真是条纯情的大狗，可惜林玉根本没把你放心上，谭半卓有些怜悯的想。
不过林玉跟自家弟弟顾安私下合作肯定还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等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倒是可以试试为这俩人牵牵红线，毕竟这般令人动容的情感，就算是个冷酷无情的刽子手听闻了也会潸然泪下吧。
所以就先委屈一下你了，小狗。
看着对方这般绝望没顶，褐色的眼瞳里是兜不住的悲戚，谭半卓想自己还是在能帮对方的时候先帮帮他吧。
突然设置的闹钟铃声响了。
戴忘立即将目光投到那部手机。
待在对方掌心的手机正持续不断的发出振动音，这声音通过敲打他的鼓膜直击内里的心脏。
“这手机没用了，你随便丢了吧，我就不挡你了路了。”
他只能这般磕碜的编织借口。
他不敢看对方，却不知对方早已将自己给看了个遍，给完完整整的看了透。
以为面前的人会顺势将手机丢掉，然后骂他几句离开，却不想在他要起身的那一刻，对方伸出手。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我是堂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