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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我是堂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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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
谭半卓生疏的说着这几个字。
啧,小结巴。
将自己手上的水果蛋糕——一块偷偷从圆桌上那个大蛋糕一角挖下来的,随意放在沙发前的小桌上,顾平起身走到对方面前。
“我是你堂哥,才不是你哥哥。”
“当然如果你想叫,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既然你叫了我一声哥,我怎么也得帮你挽回一下颜面。”
活的这么窝囊,还说像我。
不对,应该是可怜你像我一样活的这么窝囊。
“跟过来。”
顾平侧过脸冷声道,然后头也不回往前走。
到工具房随手拿了把花匠购置的备用铁锹,他带着背后亦步亦趋跟着的谭半卓,目标明确的来到了花园里。
也不放轻脚步,也不回避摄像头。
屋外不比屋内,冷的很,也是这里少有这么大的雪天。
穿着轻薄的谭半卓缩着本就不大的身子,一脚一个浅浅雪坑,艰难跟在顾平身后。
白茫茫一片的雪压在原本精细打理的草坪上,那些穿着打扮人模狗样的也格外惹眼。
几个人正在花园嬉戏,突然其中一人被背后的铁棍子打的直接趴下。
惊叫声四处响起,他们愤怒向前抓挠撕扯挥拳踢踹,这些困兽般恶心的行为惹得顾平烦躁的皱起眉头,甩着铁锹随便砸向任何一个人,他肆意的挥着棍子疏解自己心中的烦闷。
与骨头,皮肉,白雪草地相撞的声音,让他逐渐平息了胸口那块淤积的苦闷。
这些人来不及破口大骂就被全番撂倒。
真是一群弱鸡。
随意将铁锹丢在地上。
不知什么时候,周围除了簌簌风声便余下微弱的哭泣声。
顾平阴郁苍白的脸缓缓转向声源。
那里有个同样惨白的脸,和他自己不同的是,这种白是被吓惨的白。
若不是被冷风冻红的那几块皮肤,倒是要和周围的白雪融合在一起了。
忽的听到了咚的一声,栏杆被砸穿了一个洞。
转着黑色的眼珠子,他平静的望去。
男人板正的西装,梳着一丝不苟的大背头,愠怒的脸,可真是虚伪丑陋——
“慢慢赔吧……这些医药费们。”
“呵——”顾平轻笑。
他动作优雅的放下刚刚为方便干事而捋起的袖子,捡起地上的铁锹想着物归原主放回工具房里。
心里还不紧不慢的想着自己可真是有道德。
不像在这里公然撒泼的某人。
男人的种种辱骂指责被他抛在脑后。
“你是又想到管制所里待十天半个月吗?”他气急败坏的威胁。
顾平停下脚步,正想些说什么,谭半卓突然抱住他手中的铁锹,奋力砸向那堆倒摊在地的人的身上。
褐色的眼睛眨也不眨,眼神狠厉带着决绝。
似是害怕他们伤势不够重,他又用力但万分艰难的砸了几下。
当然,对于他这样的小孩来说,其实也没多大劲儿。
毕竟能挥起这根铁锹就已经耗尽了大半部分力气了。
剧烈晃动的手,冒着冷汗的脸。
他的声音颤抖且几近听不清:“我是同犯,也要去……”
却意外的通顺,没有磕磕绊绊。
顾平讶异的挑了挑眉,原来不是个结巴。
漫上心头的愉悦让顾平一把揽过谭半卓,朝对面的男人挑衅道:“是了,还有俩个需要送到管制所的小犯人。”
男人沉着脸目睹了这一切。
但这一次男人没再说什么话,只是朝身后摆了摆手。
顾平一点也不在意后果如何,只是当他低头看到谭半卓眼里闪烁的微弱的光芒时,整个人愣住了。
什么嘛……
根本就不像自己。
半夜惊醒,看着茫茫一片的天花板,谭半卓竟不知自己为何开始频繁忆起往事了,还都是以第三者的视角观看自己和谭半卓共同的回忆。
尤其是那些久远的尘封在角落的记忆。
这让他根本分不清这记忆究竟是属于谭半卓,还是顾平。
明明在顾安和林玉身上就没发生过这种情况。
这具身体的夜视能力不错,没了睡意的他艰难的支起身子。
谭半卓低下头看着这双手,只是在中指指侧生了一层茧,但也是嫩极了的。
一时有些想不通这小孩当初是哪来的力气抡起那个铁锹的。
……
不知道又过了多少天。
“谭半卓,虽然刚刚联系了你的家属,”蔡子鹤尽量措辞委婉一点,“但是他们现在有些事还是来不了。”
这句话真是假的不能再假了,谭半卓在这病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月都不见一个亲人来看望。
倒是自己和陈集三天两头往这跑。
特别是自己还自费给对方请了个护工。
真是亲妈都没这么关心自己的孩子。
蔡子鹤觉得自己应该被局里评为最美监视者或者最有温度监视者。
青年费力撑起身子,摸上床头柜上护士小姐姐放的水杯。
“是吗?可能是因为最近父母亲他们有些忙了吧。”谭半卓轻呡一口水,微笑,“那个……医生请问我现在可以出院吗?”
青年非常体贴的为父母挽回了颜面,也为了自己。
若不是蔡子鹤看过那份报告,可能真的相信他是一个不被父母放在心上的可怜的小孩。
而不是一个在学校虐杀动物,残忍至极,令父母颜面扫地的人。
“出院?”
“现在身子骨健若八旬老人的你,出去做什么?”
蔡子鹤将手上的东西放到一旁,弯下腰帮他转动床板方便他靠上去,“打太极吗?”
谭半卓失落的低下头,俩只手来回摩挲着掌心的水杯。
沉默的看着对方一会儿,蔡子鹤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就像欺负小孩的坏人一样。
可能是因为对方确实是一个还没大学毕业的小孩吧,自己已经是在社会浸润三年的老油条了。
但仔细考虑了一下谭半卓的身体状况,他犹豫一番,主动后退一步:“虽然还没到出院的程度,但若是想下楼逛逛也是可以的,我安排一个护工阿姨来带一下你。”
谭半卓立马欣喜的仰起头:“真的吗?谢谢蔡医生您啦!”
一张乖学生的脸虽然还是有些不健康的白,但还是很俊俏的。
有些招架不住对方这张脸配上这样的表情,蔡子鹤别扭的板着脸:“如果感觉到疲惫就赶紧上来。”
出门后他又折返回来,丢了把伞在床头小桌上:“外面太阳还是有点晒的,遮阳伞不要忘了。”
谭半卓连忙感谢:“谢谢蔡医生!”
屋外的蔡子鹤扶着门把手,有些怀疑:这样的人真的是会虐杀小动物残忍至极。
等人走后,谭半卓耷拉下嘴角,板着一张脸靠在床头,静候阿姨到来。
眼神瞟到那把黑色的遮阳伞时,脑海里突然闪过某个人的身影。
一个不知道到底是真聪明还是单纯的人。
在这病房住了将近一个月的他,通过和护士护工的聊天也或多或少知道些新闻八卦。
比如走廊过去的几间房,就住着仍然昏迷不醒的汪组长扈经理等人,那个阿姨倒是没送进来可能是送到某个精神病疗养院了吧。
毕竟自己的演技还是很逼真的,尤其是扮演一个因为受到重大刺激的神经病疯子的时候。
可谓是本色出演。
本来想着将林玉的身体彻底分解后,自己就应该回到本来的身体里去。
可谁想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乖堂弟啊,你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但看在你离了我后过的这么惨,我还是好心帮帮你吧。
毕竟一个因为喜欢动物所以报了动物医学专业,怎么会将用来救助的刀以虐杀的方式挥向它们。
自己可真像个圣父。
明明自己的仇自己的事还没解决,现在尽在干一些有的没的。
不过准确来说,因为自己是个好哥哥,无论亲弟弟还是堂弟,都会一视同仁的。
一路坐着轮椅被推下楼,谭半卓又恢复了嘴角上扬的讨喜又无害的表情。
他撑着黑色的遮阳伞,阴影投在全身,与圈外明亮的阳光形成了分明界限。
“小谭啊,你想去哪个地方逛逛呀,阿姨带你去看看。”
护工阿姨热情的语调将他从思绪中扯回。
他微微移开伞,仰起头,眉眼弯弯直视阿姨:“都可以,阿姨您想去哪转转就去哪转转。”
阿姨:“好嘞,这就让你看看这市一医院漂亮的绿化环境!”
夏末绿叶层层叠叠随风荡开,悦耳舒心的蝉鸣空响林木,久久不绝。
随意洒在草坪上的野花姹紫嫣红。
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荫蔽之下行动,空气并没有暑意的厚重,是轻盈的。
一直闷在楼上的谭半卓看着这明媚怡人的景色,本来似面具一般僵硬焊在脸上的笑容也变成了发自内心的微笑。
还好啊,没到秋天,赶上了这最后一场夏。
“阿姨,要不我们去喷泉那的长椅休息一会儿吧。”谭半卓看了看时间建议,“毕竟您也走了这么久。”
等轮子咕噜咕噜转向喷泉那时,一把黑色的遮阳伞同样闯入眼帘。
恰巧这时,对方抬起伞仰头看了看天空。
暴露出了那张熟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