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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小镇 ...

  •   天色昏暗,落日的余晖从山头后一寸一寸消失,黑暗逐渐笼罩了小镇。
      江霁背着一块巨大的黑色布包,从小路上走来。

      这条小路延伸进林子里,两边杂草七扭八歪地凑着,阴森森的不见尽头。
      挨近大路的地方立了块破旧的木牌松松垮垮的像下一秒就会散架。那木牌上不知何人笔触工整地写了几个字:
      【山阴之路,非诅咒带身者不可入。】

      若是旁人来看,一定会对此地避而远之。
      但此刻,江霁手里拿着根笔直的长条粗树枝随手拨开杂草,看都没看一眼那块歪歪扭扭的牌子。他穿着一身黑衣,冲锋衣领拉至顶端遮住了半张俊脸,眼里困顿无光,整个人写满了“好困想死”几个字。

      大路靠着条混浊的河,一眼望去河那边是一大片荒田,即使正值九月但仍旧颗粒无收。
      江霁微合着眼,侧目望向河流随意一瞥,瞥见河里顺着水势流下去一个黑色的东西。
      那要不是一袋密封起来的垃圾,要不就是死猫死狗的尸体,在这不通外世的小镇上见怪不怪。

      江霁没多看,便靠着河边沿着大路向下坡路走去。
      很快,他眼前就出现了一块立在路边时间长远的大石头,石头上用风吹雨打都不掉色的红漆凌乱地写了几行大字。

      【一、外人在无小镇人引导下不得入内。】

      后头猛地响起喇叭声,有车子行驶而来。
      但这小镇上并没有任何一家有除自行车以及三轮车外的其他车辆。

      江霁走的很慢,车子缓缓开至他身边停了下来。驾驶座上一个光头的花臂男人探出头来,向江霁打招呼:“喂帅哥,这路是不是通向关停镇?”
      江霁止步,眸光从额发下透过来,余光看见副驾驶座上的男人也探过身来,露出胳膊上一截纹身。
      江霁微点了下头,没说什么别的话。

      于是光头又问他:“关停镇离这儿还远吗?”
      江霁摇了摇头。
      见他一直不说话,光头狐疑地盯着他:“诶,你是这儿人吗你?”
      这回轮到江霁黑黝黝的眼睛盯着他看,没动作也没说话。

      光头被他眼神盯得发怵,浑身不自在起来,他兀自搓了搓手臂,发动车子猛地开走,留了一空气的灰尘。
      江霁看着车子远去,听到车子里不知谁说了句:“这tm是个哑巴吧……”

      【二、外人不得和镇上的人对话,也不得用言语行为攻击他们。】

      灰尘落回原地,江霁静了会儿,才插着兜继续向前走去,最后在石头前驻足。

      那上面写着最后一行字,这行字扭曲着,完全不同于前两行字的风格,充斥着落笔人的恶意:
      【江霁与狗不得入镇,快滚。】
      而此刻,这位“江霁”本人目不斜视,好整以暇地盯着这行字看了会儿,才慢慢悠悠背着他的黑色大包继续走下去。

      石头离小镇的入口不远,十分钟后,黑夜掠夺了主动权,大路的尽头陆陆续续亮起了一片灯光。
      穿过立在小镇门口的一尊巨大雕像,江霁来到了镇上的广场。
      此刻不到八点,但家家户户拉开了白炽灯,而偌大的广场上却没有一点有人存在的痕迹。

      这是一座落后古旧的小镇,坐落在四面环山的低洼之处,入眼所见都是矮平破败的砖房,破瓦寒窑一样挤挤攘攘,周围横生的杂草都能看出这里的经济之落后。
      但唯有那尊被立在小镇入口的高大雕像,迎着月光的照耀十分明亮,像是被人日夜膜拜日夜擦拭参供着,透着一股股不安的气息。

      江霁在那雕像后驻足许久,眼神冷漠,没有一丝敬重。
      就像这雕像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禁忌的东西。
      良久,他转过身去,准备向家的方向走去。
      只是还没走两步,就被人从身后拉住了衣角。

      江霁一瞬间肩背绷紧,伸在衣兜里的手握住了一块冰冷的东西。他余光顺着衣角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一个个子不高的女人拽着他的衣服,楚楚可怜地看着他。她身后站着的,正是不久前江霁看见的那两个花臂男。
      那女人拉住他的衣角,声色凄婉:“那个,帅哥,我、我想问、问一下……”

      她支支吾吾地说了半天,还时不时转头看向后面的同伴,不知是吓到了还是怎么,总之好半天没有说出下句话。
      江霁皱眉,眼神顺着她扫过花臂男们,叹了口气:“你们不该来这里。”
      “你什么意思啊!”其中那个有头发的花臂男不乐意起来,一把拉过女人挡在身前大吼,“我说你们这镇上的人有病是吧?”

      花臂男越想越气。
      他们在这儿停了车,本想找一家旅馆住下,谁知敲了不下十家门,却没有一家理他们。明明家家亮着灯,但整个镇上却没有一丝人味儿。
      现在又被江霁这么说,那男人哪儿受过这种待遇,怒火彻底忍不住爆发了:“什么叫我们不该来?脚长在我们身上,我们想来就来!”
      江霁没有说话,他睁着清亮黑沉的眸子,盯着那男的看。

      空气中沉寂得可怕,光头花臂男这时候忽然拍了下同伴的肩膀拦住他的动作,自己上前一步,揣着笑容问江霁:“帅哥,我们来旅游,现在想找个旅店住一晚,明明他们都亮着灯,但是我们敲了几家门都没人开门,这怎么回事啊?”
      光头身量要比江霁还高些,现下站在他面前,半边身子遮住了同伴,江霁这才收回视线,垂眸伸手拨开女人还拽着他衣角的手,淡然道:“这是镇上的规矩,晚上太阳一落山,就不能出门了,也不能开门。”
      光头皱眉:“你们镇上怎么这么多规矩……”

      似有所感应,光头话落的一瞬间,他们便感到身边多似乎了无数双眼睛,怨毒地盯着他们。
      三人对视,一瞬间鸡皮疙瘩起了满身。

      三人之外的江霁倒像是什么也未察觉,他歪了下头,漫不经心地开口:“你们看见那块写着字的石头了吧?”
      有头发的花臂男有点哆嗦,气势也没那么嚣张了:“看、看见了,怎么了?”
      “石头上说,‘外人在无小镇人引导下不得入内’。”江霁向后退了一步,面容便隐在黑夜里看不清晰,声色淡漠,“你们怎么不听话呢?”
      他语调变得奇怪,让人不禁毛骨悚然,三个人汗毛猛地竖起,那个女人甚至叫出了声。

      江霁伸出右手,那上面带着黑色半指手套,他声色融入夜色中,如恶魔般细细低语:“小镇内规矩有四:
      “1.太阳落山后不得出门,不得给任何人开门;
      2.太阳出山前不得出门,洗漱上厕所在屋内解决;
      3.不得对小镇入口的雕像不敬,不得在能看得见雕像的范围内大叫;
      4.不要和不认识的人说话。”
      他微微一笑:“你说,你们触犯了几条?”

      四下寂静无声,明明镇上挨家挨户亮着灯,却听不见一点说话的声音,只有微弱的风声窜来窜去,透露着这里诡异的死寂。
      忽然,那个光头男想到什么,指着江霁问他:“那为什么你还在外面!你也触犯了规矩!”
      江霁挑了下眉,插着兜缓步向后倒退而走,平静地开口:“是吗?”
      “不好意思,这里的规矩对我无效。”
      “你们猜,我是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一声轻笑如针尖落地,炸开在几人耳边。江霁说完,转身走去,顺带着向后挥了挥手:“劝你们今晚就在车里凑合凑合吧,别再去找镇上的人了。”
      话落,他的身影便消失不见。
      而刹那间,四周原本死寂紧绷的空气忽然变成了一片祥和,挨家挨户传出欢声笑语,但留在原地的三人却浑身发冷,不敢再上前敲任何一家的门。

      另一边,一条幽深狭窄的小巷里,刚才一瞬间在三人面前消失不见的江霁忽然现身。
      这条小巷并不像来时的广场一样灯光明媚,它昏暗的只有月光来过。
      江霁脚步无声无息地沿着小巷走到尽头,立在了一座不同于小镇里平房的二层小别墅。

      这别墅外墙脱落,看上去也已有多年历史。别墅大门似乎翻新过,刷着红色的油漆,但边边角角也开始掉落。
      江霁掏出钥匙开了大门,转身进入后随手锁上了大门。

      大门后是一方院子,铺着实心砖,刷着和大门如出一辙的红漆。
      江霁摘了手套,进屋时抬头看了眼当空的月亮,明亮圆润,美的像画中的景象。
      他在原地站立片刻,这才关门上锁。

      镇上寂静无声,大家都沉浸在香甜的美梦中不愿醒来,就连家中圈养的动物,也都安静的毫无声息。
      就像这小镇上从没有人生活的痕迹一样。

      一夜寂静。

      第二日,日照山头,黑暗沉寂下去,光明主宰一切。
      小镇上开始响起一阵敲锣打鼓以及一声声哭丧,将浅眠的江霁从梦中吵醒。

      他从被窝中起来,在敲锣打鼓中愣怔好一会儿,才下床洗漱收拾完,又穿上了他昨天的一身黑衣。
      门开的一瞬间,哭丧声以及锣鼓声悄然无声,屋外,一群人密密麻麻地挤满了整条小巷。
      他们大多一个身高,有男有女,神色愣怔,似乎现在的这种事情已经经历过很多次。
      江霁见怪不怪,他不紧不慢地回身锁好大门,顺着人群向后看去。

      三口木制的素色棺材依次而立。
      江霁想到什么,叹了口气,随着沉默转身而走的人群走出去。

      他抬头望向天色。
      晴空万里,艳阳高照。
      正是适合埋棺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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