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兔养灰记》梭月竹影

4、丰灯佳节

　　笃笃飞腾的枣红，霍霍舞动的紫，撕开一匹茫茫然的白，远去了，无踪了，散落一片淡淡的金。静寂了，空落了，倾听一息浅浅的惆怅。
　　昀漫抱了兔子，施展轻功往山上去了。
　　急匆匆来到二师兄住处，正待敲门，却听房门吱一声开了，走出一男子，身如修竹，清风霁月，正对她浅浅一笑，霎时冰雪消融，春风拂面。
　　“我就知道是小兔来了。”
　　那笑是他唇边浑圆的漩涡，似明艳的炭火，温一壶梅花酒，醺得她，寸寸酥暖。
　　暖得她，眼眶发热，怔怔然的，只盯着他，忘了言语。
　　离千逸觉得今日的昀漫有些怪，似受了委屈的小狗，扑腾腾跑到主人面前，忘了撒娇，只哀哀地盯着主人看。目光下移，及至她怀里受伤的兔子，似乎明白了。
　　“小兔的兔子，可还要救？”
　　“啊！”慌忙回过神，双手递上那兔子，看离千逸动作轻柔地接过，不由大声说到：“还是二师兄最最最，最好了！”那叫一个热泪盈眶，那叫一个情真意切！这可不是作假，有了对比，总算知道二师兄是对她最好的了。
　　离千逸摇头低笑，半是宠溺半是责备地道：“你啊！”昀漫却是没像以往般调皮嬉笑，只用那双亮闪闪的大眼，表白着十二万分的真诚。
　　离千逸却没留意，边低头解开兔子腿上杂乱无章的包扎，边关切地招呼昀漫进门：“外面冷，快进来吧，我去给兔子上点药。”
　　二师兄的房间，简洁明净，正如他的人一般，清新淡雅。
　　没有跟去看二师兄处理兔子，昀漫独自坐了下来，随手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有一口没一口的呷着。
　　脑海里浮现的，是那个倾国倾城的美少年，名字都没留下，便带着她的紫晶吊坠，追风逐浪而去。这心间，丝丝缕缕的不知名情绪，在见到二师兄时飘散了些，眼前二师兄不在，又复前来，萦绕盘桓。
　　离千逸给兔子上了点金疮药，包扎妥当，出到外间，见昀漫一个人坐着发呆，安静得像变了个人似的，心下奇怪。
　　“小兔？”
　　昀漫不应。
　　“小兔！”
　　昀漫方听得二师兄喊她，张了张嘴，眼睛焦距终于对准了二师兄。
　　“小兔今儿可是有心事？”温润的嗓音，温润的眸，二师兄啊，总是这样温柔。
　　“师兄带小兔下山去玩好不好？”她一定是闲得慌了，才会有些乱七八糟的心绪，出去玩一通，也就舒畅了。
　　“小兔可是闷坏了？”
　　“嗯嗯！”用力地点头，是呢，她确实闷坏了呢。
　　“可大师兄放话了，小兔的轻功一日不练好，一日不得出山门。”
　　昀漫一下子泄了气，扁起嘴，嘟哝道：“什么叫练好？要练成跟他大师兄一样，踏雪无痕，那不得猴年马月了？！我干脆老死在这深山得了！”
　　说罢，双手叠放在桌上，下巴搁在那，嘴撅得老高。片刻，抽出一手来，歪着头，蘸了茶，不声不响的在桌上乱涂乱画。
　　“所以小兔要勤练武功，别老想着玩。”
　　忽地被她拽住左臂，抓得很紧，可怜巴巴地哀求：“二师兄最好了，咱们偷偷出去，不让大师兄知道，好不好？”
　　“万一发现了呢，小兔可忍心二师兄被大师兄责罚？”她是本门最小的师妹，平时懒散惯了，大师兄对谁都执法严明，偏生对这小师妹狠不下心来，就是处罚她，也在事后多加维护。自己可不同，纵容师妹犯错，自己可是罪加一等，大师兄的责罚，可是让人后怕的呢。
　　手上的力道松了松，但没有放开，他的师妹虽不至于忍心让他受罚，但死心不息是肯定的。
　　又听昀漫忽地想到什么似地，理直气壮道：“师兄，踏雪无痕，最应该在雪地上练对不对？”
　　离千逸晓得她什么说辞，但笑不语。
　　昀漫又道：“那二师兄，我们出山，可要翻过几百里雪地呢，咱们这可是认真练功呢！”
　　见师兄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昀漫决定使出撒手锏。
　　使劲儿摇晃离千逸的左臂，昀漫几乎是“声泪俱下”地喊道：“二师兄，你是世界上、对小兔最好的人了，难道你也忍心，让小兔在这闷死么？二师兄…..”长长的，带着些微哭腔的尾音，终于见了离千逸一丝动容，来了！加把马力：“二师兄，今儿个还是一年一度的丰灯节呢，往年小兔都让大师兄逼着在山上练功，师兄师姐们都去看灯了，就小兔一个人呆在冷冷清清的山上，只能想不能看，好可怜的！好可怜哦！师兄…….”
　　这下离千逸招架不住了，道：“好了好了，拿你没办法，唉！”
　　目的得逞，昀漫一下松了手，原地蹦了老高，大喊：“哇，我就知道二师兄最好最好了！”
　　离千逸摇摇头，宠溺而无奈的笑了。

　　收拾妥当，各自换了山下老百姓的日常衣服，施展轻功，一前一后的，往山下进发。
　　不知是因为急着赶下山心无旁骛，还是她心理自我安慰，她觉得自己的轻功进步了，对得起大师兄了。
　　来到市集，因为丰灯节的缘故，比平时热闹得多。各家各户门前，都挂着至少两三灯笼，款式各异。
　　丰灯节，取“丰登”的谐音，意在“五谷丰登”，祈求来年好收成。同时，丰灯节也跟中国古代的元宵节一样，是一个浪漫的节日。借着丰灯节赏花灯，年轻男女物色对象，约会情人，正是人约黄昏后，月上柳梢头的美好节日。
　　今年的丰灯节，正值大雪初晴，正应了“瑞雪兆丰年”的俗谚，节日气氛更加浓厚。
　　茶楼酒肆，张灯结彩，纷纷推出丰灯菜式，丰灯酒宴，招揽客人。贩夫走卒，来回穿梭，卖力地兜售些破旧古玩，首饰钗环，泥捏的小人，竹编的昆虫等等，琳琅满目；各方走乡的灯匠，带着各款精巧多姿的灯饰，趁着丰灯佳节，祈求一年来精心炮制的作品，能卖个好价钱；各式杂耍，舞狮子、踩高跷、耍龙灯等表演，更是鱼跃龙腾，喝彩阵阵，欢呼连连。
　　大街上，行人说话声，小贩叫卖声，杂耍舞动声，人群喝彩声，马车碾过青石板声……汇成一曲繁华。
　　酒楼间，觥筹交错，祝酒行令，丝竹弦乐，钟鼓咚咚，歌声缭绕，奏出一片靡靡。
　　来到一处酒肆，点了两三小菜，等待上菜之际，听一说书先生正绘声绘色：
　　“……有诗为证啊：月出东山天下定，丽颜紫晶霜月凭。”
　　月神在辰国中的普及程度不如玄国，但在老百姓当中还是流传甚广的。周围人也是听得饶有趣味。
　　“这第一句，月出东山天下定，意思是，月神的传人一旦从东山中走出，那么天下将要结束分裂，走向统一；第二句，丽颜紫晶霜月凭，说的是这月神的传人啊，以丽颜、紫晶和霜月作为凭信，号令天下，完成霸业。”
　　下面有人问了，这三件凭信分别是什么？却听说书先生接着说道：“这丽颜，就是绝世无双的容颜；紫晶，就是紫晶玉，能够开启月神留下的宝藏；霜月，至今无考证。”
　　昀漫好奇，忍不住问了：“那，这东山是指那座山？”
　　“东山，东方的山，我们辰国位处东方，最出名的山莫过于月神的修炼地，九玄山，故老朽以为，这东山指的就是九玄山！”
　　满座哗然，互相打趣道：
　　“兄台，在下看你仪表堂堂，又是出身九玄山，定是月神传人无疑！哈哈！”
　　“哪里哪里，以在下愚见，阁下才是龙章凤姿，不世之才啊，哈哈！”
　　“……”
　　昀漫听了甚不服气，说道：“师兄，依我看你才是月神传人呢！”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让在座的人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