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兔养灰记》梭月竹影

3、月神之泪

　　少年看这女孩先是一派忿然，后是中了定身术一般痴了呆了模样，心底嗤笑，这样的表情，他见了太多，或痴迷、或鄙夷、或嫉恨、或害羞矜持、或卖弄风情……不一而足。
　　昀漫只觉自己化作了一条水草，浸溺在那片幽蓝的湖水中，随柔波轻摇。忽地来了条暴躁的鱼，在她的怀里胡捣乱撞，惊醒了她的好梦。
　　不错，是那只倒霉催的兔子发出的抗议，你这女娃到底救是不救哇？伦家这上有老下有小的，大雪天的出来觅食容易么？！刚出洞就被箭射中了腿，正奋力挣扎间这女娃来了，帮伦家又是拔箭又是公主抱的，本指望这女娃救命，谁知来了那个杀千刀的男娃，长得一副颠倒众生的模样，将这女娃迷得七荤八素找不着北，原本的公主抱变成了吊烧架(自行想象兔子吊起来烤的那种架子)，卡着伦家跑不了，这，兔不自救，天必诛之！
　　兔子的挣扎终于拉回了昀漫的神志，她瞬间改了主意，把一腔大义凛然的质问抛诸脑后，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大哥哥，你放了这白兔好不好？”
　　说着，继续用那双大眼睛直直的盯着人家，热烈的、期盼的、小心翼翼的，仿佛要是不答应她，就是折磨她那脆脆的小心肝儿，就是残害她这柔弱的小花朵儿。那明明怯懦却强装勇敢的、那明明委屈却故作潇洒的、软绵绵细柔柔的语调，似将美人的柔荑握在掌中，软了化了，再不敢使半分力气。
　　少年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角度，懒懒地道：“哦？凭什么？”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少女的颈间。
　　咦？竟然不为所动？往时只要她抛出这种柔弱姿态，见者无不缴械投降，闻者莫不动容软化，简直是所向披靡啊！今日，难道要使出撒手锏来？
　　“大哥哥，你行行好，这兔子一定是上有小、下有老的(某兔：你终于听到伦家的心声了啊！内牛~~) ，它大雪天还要出来觅食，定是家里没米下锅了，一大家子就靠它养活了，你要是杀了它，就等于杀了它整个家族，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以月神之名，请求你放过它们吧！”
　　听这少女一通慈悲为怀的歪理，却没一句说到点子上，本想开口点化她一下，看她有多笨，要多久才能绕到他设定好的方向上。只是，她最后提到了月神……嗯，还不算太笨么。
　　月神是玄国信奉的女神。少年是玄国的皇族，地位尊崇，年纪轻轻便授勋兵马大元帅，究其原因，或多或少带了点宗教崇拜的色彩。少年的眸色与紫色极为接近，加上容貌绝美，自然而然地与传说中“容貌绝丽的紫眸仙女”联系起来，疑似月神的化身。也因为这个原因，少年喜爱收集纯紫色的物什，这不，眼前少女全身上下唯一能吸引他眼光的，只有她颈脖间那个紫晶吊坠了。如若不然，他压根不会在这里和她废话。
　　昀漫看少年纹丝不动的神色终于在她提到月神的时候露出了一丝裂缝，自认为找对了门路，滔滔不绝的演说起来：“大哥哥，你没听说过吗，这九玄山，相传是月神飞升以前的修炼地，这山上的一草一木都是由月神的仙露浇灌而成，这方天空下的飞禽，这片土地上的走兽，都是因月神的仙气凝聚而生，它们都是月神的儿女，它们的一动一静，一枯一荣，自是离不开月神的千里灵目，逃不过月神的万丈法耳，如若哥哥你违背神的旨意残杀这圣山上的生灵，难道不怕触怒月神么？”说着，还不忘运用内力，将自己双眼逼得通红，但没有眼泪，你问她为嘛不来个“梨花带雨”？答曰：首先，我长得不够梨花；其次，眼泪会挡着我看美男！(某竹：漫漫，你学武功就是用来演戏的么？某漫：你懂个啥，这叫物尽其用！)
　　少年看她说得激动，眼睛红红的，跟怀里的兔子一比照，简直是一大一小两兔子，心里暗道：“一只大笨兔，解救一只小肥兔，有趣，有趣！”
　　看她越扯越远，不得不加大引导力量：“你说这是月神的旨意，有何凭证？”
　　昀漫一听，懵了，她这说辞还不是从戏文里听来的散碎句子拼凑而成，哪来的真实凭证啊？她又不是吃江湖骗子这口饭的！这美男好难对付啊，她都使出撒手锏了，还不能拿下，难道要动武？还是师兄好啊，人长得美，心灵也美(容易被她骗就是心灵美了)。
　　还不开窍么？少年皱皱眉，只得开门见山：“据我所知，紫晶玉是月神的象征，月神的旨意也必定是刻在紫晶玉上的，你可否引我前去一查究竟？”神情十分虔诚认真，似完全相信了少女说的话，认定这里有那么块“月神指示碑”。
　　紫晶玉？昀漫僵在半空的手慢慢地放下，冥思苦想……这年代，紫晶玉虽不罕见，但纯正的极少。紫晶玉打造的宝石，按照其质地、色泽、通透程度等鉴定。先不说这九玄山上没什么天然的紫晶玉，就算有，也在师门内保存，轮不到她去展示给一个外人看。这怎么办呢，都怪自己故弄玄虚，搬出月神砸自己的脚(大不敬啊大不敬)，现在是骑虎难下，看这少年不是善茬，如果不弄出所谓的“月神代表”，他必定要杀了这兔子的……
　　她低头缓缓地解开颈后的黑色吊绳，摘下那紫晶吊坠，只见那晶玉色泽温润，瑰紫通透，雕琢极少，是少见的纯正紫晶玉。泪滴状，拿到阳光下一看，紫光婉约流转，如月之女神滴落凡间的紫色晶泪。
　　她算是明白了，这少年是看中了她的坠子，以兔子的性命作交换呢！可是，她那么爱兔子，看到兔子就像看到了自己的兄弟姐妹一般，又怎么忍心见死不救呢？罢了罢了，宝刀赠英雄，宝石配美人！
　　想罢心理平衡了些，也不跟少年兜圈子了(早被人家绕晕了)，道：“大哥哥，这是我从小一直戴在身上的，现在送给你了，可你要答应我，不要再射这山上的兔子了，以后都不要杀兔子了，好不好、好不好？”
　　少年见这女孩定定的、迫切的看着他，不复开始的痴迷，只是虔诚的恳求他，两只兔子眼隐隐见了泪光，不由也有些心软了。
　　“好！”
　　昀漫仿佛看见，那平静如鉴的蓝湖，辉映着这山川水色，那里，有她最爱的冬日阳光、漫漫雪原……
　　“大哥哥，你的眼睛真美。这个吊坠，它很像你的眼睛呢！”
　　这不是马屁，但比马屁还要奏效。
　　少年笑了，霎时间，春风吹皱了那平静如鉴的蓝湖，波光潋滟漾动了万丈生机，昀漫只觉得，春，要来了。
　　“大哥哥，它叫做月神之泪，你要收好月神的眼泪哦，不然会受月神责罚的。”
　　“好！”
　　“大哥哥，它最像你的眼睛，你可不能，把自己的眼睛丢了哦！”
　　“不会的。”
　　接过她递过来的晶玉，那上面还带着少女的体温，暖暖的泪啊，烫在手上，流到心间。
　　拍了拍少女的脑袋，道：“快给这兔子包扎吧，不然它要死了哦！”
　　“啊！是是是，我怎么给忘了呢！”
　　说罢慌忙掀衣、撕布条、包扎，正忙活，却见少年跃马扬鞭，昀漫急了：“哎，大哥哥，你怎么要走了！”话音未落，少年已策马离去，风中传来少年清泉般的嗓音：“我再留着，林子里的兔子可要麻烦了哦……”
　　“你不是答应我不杀兔子了么？”昀漫低低地说，不知是，说给谁听。

作者有话说

　　咳，还不知道人家名字，就把这么重要的宝物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