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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唯手熟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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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霄城。
城里十分热闹,小贩的吆喝,小摊上的热气腾腾,青石街上车水马龙,这里离京都并不远,热闹程度与京都并无二致。
“先找个地方住下。”原槐安理了理衣袍说道。
“是。”
旁边的红玉捅了捅他的手臂,道:“出门时管家说了,这沿路上凡是有城的地方,咱们都是有宅子的,不用去客栈委屈着,还给我递了图纸,位置都点出来了。”
花祁有些意外的低头接过图纸,二话没说地赶着马车找图纸上的位置。
“预备停留多久?”纡罂问道。
“两日吧,多留些时间逛逛江南。”
纡罂微笑着看了他一眼,算是默认。
入了宅子,原槐安便消失了一阵,不知去了哪里。待到红玉与花祁安顿好了一切,他才不急不缓地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拿的何物?”
“刻刀。”原槐安说道。
纡罂没有多问,她有些饿了。
“红玉做了晚膳,先去吃吧。”
他点点头,同她并肩而行。
纡罂端着碗,看着身旁优雅矜贵的男子,她漫不经心地嚼咽着,不自觉将眼前的身影与初识时相重叠。
“相识不过几月,对你的印象倒是变了不少。”她随意淡声道。
原槐安夹了一筷子喂入口中,细嚼慢咽许久说道:“如何变化?”
她摇摇头,道:“也没有太大变化,只是那时你眼罩白绫,看着秀气,像文弱书生,好欺负些。”
原槐安抬眸看了她一眼,不甚在意地说道:“可入你心些?”
他玩笑般的开口,并未刻意等着她的回答。
因为她一向是不回答的。
可让他意外的是,她这次开口回应了自己,口吻随意。
“嗯,柔弱的样子是比如今入心些。”她开了口。
他垂下眼,浅笑着柔声说道:“那倒是可惜了,未成真盲。”
纡罂舀汤的手顿了顿,不过一瞬又恢复如初,道:“太子玩笑了。”
他没有回答,纡罂也换了话题。
“日后不必只备些素菜,人总该是要吃些荤食补身体的。”纡罂尝了一口热汤,看着桌上的素菜浅声说道。
“山珍海味吃惯了,吃些清淡的养胃。”他道。
“.......”行,当我没说。
夜深了。
原槐安的屋里依旧燃着灯,屋内传来沙沙的刮木声,红玉轻轻敲开房门,问道:“殿下,烛光弱了不少,殿下早些歇息吧。”
原槐安看了眼蜡烛,只剩下了小小的一块。他捏了捏手里的檀木道:“今夜不睡了。”
红玉抿抿唇,犹豫道:“那奴婢给您换根蜡烛吧。”
原槐安随意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待换好了蜡烛,红玉看着那正在雕刻的檀木,说:“殿下还是小心着,夜里光线不好,容易伤坏了眼睛,奴婢退了。”
说完静静地退出了屋,带上了房门。
原槐安想起什么,停下了手。他转了转手里的刻刀,视线盯着那刀刃,渐渐的,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刀尖与瞳孔近在咫尺。
突然,他轻笑一声。再次转了转刻刀,细细的雕刻着手中的檀木。
直至后半夜,烛光微弱,他手里的檀木才逐渐形成一个梅枝雏形。
他挪了挪位置,将木凳搬挪至窗台前,侧着身,借着那月光的映照,一下又一下的细致入微地雕刻着细节。
周遭寂静,刮木的声音窸窸窣窣,格外明显,他每每雕刻一番便轻呼一口气,吹开刮下的木屑。
月落日升,晨光熹微。
一夜未眠。
原槐安握着手中刚磨好的木簪细细打量着,几朵大小不一的腊梅绽放在同一枝头,就连那寥寥无几的几片叶子都雕刻的格外细节。
他将腊梅木簪裹在自己的手帕里,放置在怀中的夹层。
一夜的全神贯注不觉得累,如今松懈下来倒是察觉眼里泛着酸,他眼眶微红,侧躺在床边浅眠了一阵。直到花祁敲响房门他才再次醒来。
“什么时辰了?” 他低哑着嗓音问道。
“殿下,该用午膳了。”
原槐安按了按太阳穴,道:“孤知道了。”
午膳时,他想着将簪子赠出去,可是却不见纡罂的踪影。
“她呢?” 他问。
红玉答道: “回殿下,纡罂姑娘早些时候有些馋嘴,上街去买糖葫芦了,还说午膳在外面吃,不回来了。”
原槐安垂下眼,吃着碗里的白饭,没开口。
“殿下,姑娘粗心,出门一向不带银钱,还得劳烦您送些去。” 红玉笑着说。
原槐安看了红玉一眼:“嗯。”
他食欲不好,吃的并不多。随意吃了几口便放下碗筷,出了门。
街上行人不少,小摊贩四处吆喝着。他在首饰铺子前找到了熟悉的身影。
那女子正在挑选首饰,一会儿簪子,一会耳坠子。她的身旁还站着一位男子,他没见过。
她拎着一对耳坠在耳垂旁对比着,歪头看着那位男子,好似在询问他是否好看。那男子瘪了瘪嘴,有些嫌弃,接过那耳坠子放回了摊位。
原槐安走近了些,确定自己并未认错人。
那男子说:“什么审美,一如既往的差。”
女子嘟了嘟嘴,回答:“我觉得还不错。”
男子随手拿起一支簪子,端详了一番,插入女子发间,那簪子是铜色的,带着流苏,极衬她今日的发髻。
她照了照铜镜,笑了,笑得开朗恣意。
“确实好看。”
那是自己从未见过的纡罂,会撒娇会开心纯粹的笑。
那支新做的梅花簪在衣袍夹层中莫名有些发烫,他想转身离开,可他移不开步子。
那男子点了点下巴,纡罂意识到了什么,转身看到了原槐安。
纡罂疑惑问道:“你怎么在这?”
“红玉说你未带银钱。”
她摸了摸身上,确实未带。
“哈,红玉真细心。”
原槐安看了眼她头上的簪子,朝小贩递了那银钱。
“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发小,晏述。这是...” 她一时间找不出形容。
“他叫原槐安。”
原槐安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个招呼。
晏述却勾着嘴角,肆意地盯着原槐安,笑得邪魅:“原-槐-安-”
“很高兴认识你。”
“他就是我前两日说的,那位许久未见的擅毒的故人。今日本想着出来买些糖葫芦吃,碰巧遇见了他。”纡罂说道。
原槐安又点了点头:“糖葫芦可买了?还有什么要买的?”
纡罂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买了吃了,不买了。”
“那便早些回去吧,在外逗留容易惹人注意。”
说的有些道理,可是许久未见晏述,还未叙上旧,有些舍不得。
“嗯...可否找个茶楼坐坐?我许久未见晏述,想与他叙叙旧。” 纡罂满眼真诚的恳求。
原槐安与晏述对视着,那人在身后笑得猖狂,他眯了眯眼,眸子里暗含着危险。
“可以。”
“多谢槐安公子。” 他弯了弯腰笑道。
啧。
三人坐在茶桌前六眼相望。
“你是何时来的此地?”纡罂问。
晏述浅品了一口茶: “今日刚到。”
“你来这游玩吗?”纡罂又问。
晏述瞥了一眼旁边的男人,说道:“来寻一味药材。”
“这茶不好喝。”他皱眉又道。
纡罂试着喝了口,确实不太如意。她放下茶杯,笑着道:“等我去亲自给你沏茶,你不在的这两年,我的茶艺精进不少,定合你胃口,你同他先聊。”说完转身走出门。
原槐安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他竟不知道,她还会沏茶。
一只手在他眼前挥舞着,遮挡了视线,他回过神,冷眼扫了过去。
“嚯,你这眼神变得比那唱戏的还快。”晏述阴阳怪气地笑道。
原槐安没有理会他。
“怎么?同小妮子认识多久了?还没喝过她沏的茶?”
“前些年这小妮子的茶艺可是差的不行,不是苦了就是涩了。”
“她从不爱做这些,可她那奇怪师父总逼着她做,每每做完便拿来给我尝尝,真是苦了我了。”
“确实该尝尝,时隔两年,如今茶艺到了何种地步。”
无人应答,可他说得起兴,句句如刀刺在原槐安身上。
“时间快到了。” 晏述得逞笑道。
原槐安斜眼撇他,浅笑柔声道:“你是说,杯子里的毒吗?绞兰散,喝下后一盏茶时间就毒发,若无解药,必死无疑。”
晏述的邪笑僵在了嘴角:“你怎么发现的?”
“无他,唯手熟尔。”
若你一年被毒个百次也能如我这般敏锐。他上下扫视着晏述,眼里带着轻蔑不屑。
“可你喝了。”
原槐安挑了挑眉,看着他微笑着,一言不发。
晏述莫名觉得那笑容格外瘆人。
他见着那中毒的人突然变了脸,那人皱着眉,捂着腹部,强撑着身体,一步一步地向门口挪去,晕倒在了门前。
突然,门外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
他暗道一声不好,这小子想来深宅大院里那套。
“原槐安!你怎么了?你醒醒!”那声清脆的声音响起。
晏述彻底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