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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桓南路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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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槐安听之一笑,说:“他护国不护君,可反君必乱国,孤迟早要反,所以他永远都在孤的对立面,哪怕他与孤的父亲是旧识,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纡罂明白了些,所以最初提的卫大将军两不相帮,从根本意义上来说,是不成立的。他们的立场,从来都是敌对的。
除非卫婉真的嫁给原槐安。但是这位明显不想娶。
而如今卫临安违背卫大将军的准则,与原槐安交底。
“他想得到什么?”纡罂问道。她想不到本就是战功显赫的将军之子的卫家新将,有何理由与自己的父亲相悖。
“那就得看看他想要的,与孤而言,有何用处了。”
纡罂醒悟了,敢透底借原槐安的手得到的,那必定是对原槐安有用的。让他不惜背离将军府也要获取的,其作用定然不亚于将军府。
卫临安啊卫临安,是个大狮子。
纡罂想到那日在丞相府,问道:“他通过林钰向你透露,是想让你往桓南查?”
原槐安挑了挑眉,满脸的孺子可教也。
纡罂轻吸了一口气,深感讶异。
原槐安不愧是在都城活了十几年的人,仅仅只靠着卫临安的一句话便洞悉到了如此之多。
能与将军府势力旗鼓相当的,原宁少有。桓南......只有一位。他想要的,是桓南。
“桓南王与他可有过节?”纡罂问道。
原槐安轻笑,有些感叹她的聪慧,想到了这层,他道:“没有过节,桓南王与卫大将军是至交。”
话说到这了,纡罂依旧想不通,卫临安为何会想拉下自己父亲的至交。他身为大将军的长子,凭借着这层交情,日后定然是有桓南的助力的。完全没有必要费心同原槐安联手拿下桓南。
问题出在哪里呢?
原槐安静静看着,没有打断她的思路。
纡罂抱着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细细思考着关于卫临安的细节琐碎。
突然,她道:“桓南发生过一场大战,对吧。”
话音落地,原槐安勾起嘴角,墨玉般的眸子闪了闪,眼睫微颤,突然觉得手心有些发痒,他轻轻朝掌心吹了口气。
他道:“对,发生过一场大战。”
忽而她好像明白了些什么,抬眸与原槐安眼里的光相接,她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同样的了然,纡罂心情大好。
她舔了舔牙尖,轻笑一声,原槐安深知那笑里的含义。
她道:“何时出发?”
他答:“此时。”
纡罂看着不远处牵来的一辆马车,问道:“就这一辆吗?”
原槐安道:“我们从后门先行,他们明日出发。”
“为何?”
“路途遥远,难免多生枝节。”
纡罂轻啧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马车上还有花祁与红玉,红玉甜声喊了句姑娘。
“可想好了要去江南哪里?” 原槐安问到。
纡罂轻轻扯着小犬的耳朵,看了他一眼,倒是没想到他是认真的,她思索着说:“其实如今去不去倒是不重要,日后离开原宁了,想去逛逛的时候再去也是一样的。”
说完她顿了一瞬,隔一阵又道:“去哪都行,我想看看江南的雨景。听说江南烟雨朦胧,恍若仙境。”
原槐安品着她细微的改变。
轻答一声:“好。”
马车宽敞,纡罂却莫名觉得烦闷。
两人沉寂许久,原槐安浅声自语:“日后若是再去,便没有...”
随着话语而出的是马车外的一阵颠簸,颠得纡罂有些耳鸣,一阵又一阵。
她没听清。
他也没有再开口。
她心中默念,没有什么?
“再隔两日,你的毒就会复发,这是孤向医师寻的压制毒性的药丸,若孤临时有事不在你身边,你可以吃一颗先压制住毒性,待孤回来。”说着原槐安将一个小瓷瓶递给纡罂。
纡罂接过,指尖相触,她若无其事般问道:“你要去哪里?”
原槐安摇头,说:“以防万一。”
说完两人彻底没了话,安静了下来。
马车里烧着暖炉,暖得人有些犯困,原槐安见着面前小鸡啄米的脑袋,抬手将纡罂轻轻抱在横塌上,拿过一侧的绒毯搭在她的身上。
他掀开帘子,车外飘着鹅毛雪,冷风趁机灌了进来,伴随冷风而来的还有空气中弥漫的甜栗子香。
他轻声道:“花祁,停车。”
花祁吁得一声,停下马车,和红玉一齐等着吩咐。
他什么都没说,撑着帘框跳下马车。
“两袋栗子。”原槐安停在了小摊前,说道。
“好嘞公子,您稍等。”摊主憨厚的笑着,手里翻炒着栗子,又道:“公子可赶上时候了,这热栗子刚到出锅的好时候呢,又甜又热乎,这寒冬腊月的来几颗,舒坦哟。”
原槐安没说话,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摊上。
“公子给多了,一袋栗子十二文,见您俊秀,您给二十文就成。”摊主笑道。
原槐安轻笑一声,道:“无妨,我再拿几串糖葫芦。”
摊主刚将两袋栗子装好,两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听着这话道了句不好,说:“这冬日里,糖葫芦买的人不如往常多,这都放着积雪了。您稍等,我给您重做几份。”
原槐安点了点头。
摊主加了些碳火,加热糖浆,侧身看了眼原槐安身后的马车,随口问道:“公子往这方向是要出城吗?”
原槐安看他手里忙活着,答道:“是的。”
他见着那洗净的山楂果,问道:“这山楂可酸?”
摊主搅拌着铁锅里的糖浆,声音浑厚道:“山楂当然是酸的,不过咱家这糖可是好糖,可是祖传的手艺,与这山楂的酸配得那是一个恰到好处。甜甜脆脆,甜而不腻。
公子好甜口还是酸口啊?若是好甜口的,我给您多裹一层糖衣。”
原槐安想了一下,她平日里好像是尝甜口的。
“多裹一层吧。”
“好嘞,您稍等。”说着也顺手将装好的板栗倒回锅里。摊主又道:“这糖葫芦得有一阵,先把栗子给您热着,等会再装。”
原槐安道了句好。
雪下得依旧,连斗篷都积上了薄薄的一层白,浸湿了领子上的绒毛,他轻轻拍了拍,薄雪彻底的化了开,绒毛也拧成了一小撮。
摊主见状招呼着他往摊子里走,说道:“您往里面躲躲雪,这雪大,瞧着轻柔,却湿人得很,公子赶长路可得注意着,受了风寒路上难受哩。”
“谢谢您了。”原槐安微笑着,受下了这份善意。
他往里走了两步,无意间瞥见了摊子摆放着的一块木头,是一块上好的紫檀木。
原槐安问:“您这块木头卖吗?”
摊主后仰着看了一眼,道:“公子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能瞧着这块木头是好木,这木头是我一位老友丢在这的,这么巴掌大一块我拿来烧火都不够哟,我那老友还嘲我不识好货。我瞧着公子脸热,也别买卖了,公子您要是喜欢拿走便是。”
原槐安笑着道了句谢,也没有推辞,拿起这块檀木翻看着。这檀木确实是上品,这花纹极为好看,可以做些小物件。
“公子,来,您拿好了,您的糖葫芦和栗子。”
花祁见状自觉的接了下来,四串糖葫芦和两袋栗子。
原槐安临行前,又悄悄往摊子上放了一锭金子。
他上了马车,从花祁手里接过两串糖葫芦和两袋栗子,道:“这两串你与红玉分了吧。”
红玉甜声道:“多谢殿下。”
重做糖葫芦废了些时间,再进马车时,只见马车里的人正迷糊着醒来。
“可是吵醒了?” 原槐安将两袋栗子放置在暖炉旁,柔声问道。
纡罂摇头,嗡声道:“睡得不深,你出去时便醒了。”
又说:“倒是碰巧听见了你值四文的美貌。”
倒是原槐安先勾起了嘴角,说道:“嗯,值的少了些。”
“聊胜于无。”
“既然醒了,就尝尝这才出炉的糖葫芦和糖炒栗子吧。” 原槐安将两根糖葫芦都递给了纡罂。
她只接了一串,漫不经心道: “我倒是没吃过刚做出来的。”
说完便含了一颗红山楂。
那红山楂颗颗饱满,红润如珠,与她唇上的口脂相称,入口之后便被鼓鼓囊囊的含在了一侧,像个松鼠般存着粮,时不时的有细碎的嘎吱,那是糖衣的破碎声。
原槐安安静地坐在她身旁,墨玉般的眸子里闪着微光,指尖摩挲着掌心那块紫檀木。
纡罂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瞥了眼他手上的另一串糖葫芦,细细的咀嚼完口中剩余的山楂,微眨着眼睫,舔了舔唇角残留的糖衣碎片。
她浅笑道:“殿下不吃?可是特意为我买的?”
原槐安看向那略带轻佻的眼眉,又是这个熟悉的眼神。明知故问的肆意、毫无顾忌的话语。
他看着她唇间再次含上山楂果,那唇角还带着并不准备收敛的笑意。
他依旧一言不发,只是将未动过的那串糖葫芦塞进了她的掌心,另一只手握着她含进口中的另一串糖葫芦,骨节分明的五指完全把握着那只白皙的手。
原槐安与那双肆意的潋滟眸对视着,不紧不慢的凑到她的面前,双唇贴着那颗山楂果,他的视线下移,盯着那颗山楂果,也盯着那近在咫尺的莹润红唇。
他微微拖动木棍,将那颗山楂果分离出来,舌尖微卷,从那软唇上浅浅略过,将果子彻底卷入自己口中。
他含着山楂果,退得干净利落,好似没发生过那般,弯腰拾起暖炉旁的栗子,轻握了一颗在手中,细致的剥壳。
纡罂那肆意的笑停在了嘴角。
这是唯一一次两人在清醒状态下的亲密接触。
她愣住了。
恍若自己的城池被攻略了那般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