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回 ...
-
太平拍拍身上的水珠，整理纷乱的思绪，定下神步入紫宸殿。
敏锐地发现殿内已经没有刚才迷魂香的味道，武后也不是伏在案上，而是眼神清明，端坐高位。
太平心中咯噔一下，仿佛错过了什么。
“太平，全身都湿了，不怕染风寒么。来人，给公主更衣。”武后令下，一旁的宫女恭敬地端上新的衣物，开始帮太平更衣。
当最后束好腰带，武后起身走到太平身边，解下她的乌黑的发髻，用干棉布帮她擦湿漉漉的头发。不经意间，泪水盈满太平的眼眶。母女间有多久没有感到这样的温情。还好婉儿没有下手。现在想来，太平都有些后怕。
“母后，婉儿的事……”太平小心翼翼地开口。
“哦，什么事？”武后的脸上难得露出慈母般的笑容。
“她不适合在母亲身边，她……”太平不能说出婉儿刺杀的事，否则无异于将婉儿往死路上推。她心里还存有一丝侥幸，刚才母后睡着了，并未发现婉儿的图谋。
武后突然放下手中的棉布，退后两步，仔细看着太平的表情。
“母后……”太平没来由慌乱，仿佛所有心事都暴露在武后眼底。
“你还想护着她。”武后平静地说道。可这样的平静比狂怒更叫人胆战心惊。
“求母后饶她一死！要孩儿做什么都可以，只求母后饶她一死……”太平慌乱地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直碰得额头青肿。
武后叹一口气，上前扶起太平，眼中渐渐流露出温柔。
母女俩对坐着，就在今晚展开了一场决定命运，却又是改变一生的谈话。
“刚才的一切，我都知道。”武后开门见山地说道。
太平一愣，母后已经知道婉儿要刺杀她，刚才中迷香的样子是假的？也不怪，自己还没来得及细想，开始就被愤怒和惊恐冲昏了头。皇宫大内哪能那么容易能让人做手脚，恐怕没有母后的授意，那混了迷香的蜡烛还弄不进宫来。可母后为什么不拆穿，难道是为了考验婉儿？
“那母后知道婉儿的身世？”太平试探地问道。
“怎么能不知？” “那母后还愿意放她在身边？”太平大感不解，为什么母后要养虎为患。
武后突然站起来，目光望向紫宸殿外的广阔天空，仿佛浩瀚宇宙都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有何不可？”武后反问道，言语间是难以掩盖的自信与豪气。
太平浑身一战，不得不抬头仰视武后。这一刻，太平觉得，眼前不只是自己的母亲那样简单，她是如此的洞悉所有，英明果断，高贵睿智，雄才大略。天下间再没有一个人像自己的母亲这样叫人害怕，却又不得不屈服于她与生俱来的王者魅力。
尽管她杀了上官婉儿的祖父和父亲，那又怎样？！
她一样敢把这个仇人的后代放在身边，一样可以用自己的威严征服她，叫她为自己尽心尽力。世间万物都在她的掌控中，更何况这个小小的女子？
武后的指尖轻抚太平的脸颊，这才惊醒恍若在梦中的她。
一瞬间，武后已收起气势，又成为那个慈爱的母亲。
“也幸而你是女子，还能让我保留最后一点温情。”武后喃喃低语，太平几乎听不见她的声音。
“太平，在这个皇宫里面，最没有用就是感情，它只会让你心慈手软。你唯一所能依傍的，就是手中的权力。有了权力，任何人也就只能顺着你的心意，不敢忤逆你。到那时，再举贤纳能，整个帝国就会蒸蒸日上，达到从未有过的繁荣昌盛！”
“母后……”
“太平，你也到了嫁人的年纪。我不希望你的行为惹得朝中闲言碎语。况且，将来的路并不平坦。我希望你嫁人生子，过安稳的生活。”武后这些话说得笃定，没有一丝反驳的余地。
太平心头荒凉一片。母后就是她的天地，她如何能违抗？况且现在婉儿的性命还捏在母后手上，太平又有何筹码与之对抗？
“母后，那婉儿？……”
武后轻笑一声：“不过就是个女子，要说赏给你也行……”
“真的么？！”太平惊喜道。
“可上官婉儿不行。”武后立刻否决。
“为什么……”刚刚升起的希望又被无情扑灭。
“因为，你爱她！”武后深知，在这样的世界里，如果爱一个人，无异于将自己的性命交出去。今天太平可以为婉儿掩盖刺杀事实，明天说不定就会为她豁出命去！而且会傻到极致地觉得死而无怨。她武媚娘的女儿，怎么可以为别人而不顾自己性命！
只有无情，才会百毒不侵，才能在这人性尽失的权力争夺中顽强走到最后。
可太平少年人的善良柔弱，注定她不适合在宫中争斗。而武后，也想将她这仅存的美好保留。所以，绝对不能让太平与上官婉儿在一起！决不能让单纯将自己唯一的女儿碾得粉身碎骨！
太平伸手拉拉武后的衣角，瘪着嘴像小时候闹公主脾气那样。武后一时看得心软，也就想了个法子弥补她。
“太平，我们来作个约定可好？”
“什么？”
“你乖乖地听话成亲，母后可以答应放过上官婉儿。”武后说道，“并且，只要母后在一天，就决不让上官婉儿嫁人。你若是想见她，回宫便是。”武后明白，随着太平年龄增大，阅历增加，也必定会渐渐忘却这段恋情，也渐渐会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在这里，你可以有欲，但不能有爱。欲是为了自己，让自己更快乐。可是爱，一定葬送掉一切。
太平静默。
只是这样简单的一句，便决定了那个才华横溢的妙曼女子的大半生。不得不说，权力的确诱人，可以将自己所爱永远留住，可以支配别人来达到自己的任何愿望。太平不由地微微心动。她安慰自己，这是为了救婉儿的性命，否则她连命都保不住。既然母后开出这样诱人的价码，自己还有什么理由拒绝？
武后实在棋高一着。
这一晚，实在改变太平太多。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八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