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宫收容公司》柳上月

6、巨大的月亮（二）

　　“当然，所有员工都签署了保密协议，客户的情况绝对不会从我们这里外流。”高远打开手机，展示了公司的视频号。“这些视频都是经过客户允许才拍摄的，其实我们大部分客户，都是像您一样希望保密的。”

　　“至于第二点，如果您看过我们公司的视频，就会发现我们的解决方案，从来不是将客户推给医生。”

　　“好。”见他答应得这么爽快，俞怀薇也不再犹豫，这两天她确实十分困扰。“我想一想要怎么说。”

　　俞怀薇在沉思时本来他是不应该打断的，毕竟他现在的立场属于服务人员。

　　但他还是开口问道：“除了我们公司的人之外，您还约了别人吗？”

　　“啊，没有。”她愣了一下，下意识说道，说完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这么说不确切，我是在等人，但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

　　“这件事也和您今天的委托有关吗？”

　　“这倒是没关系，是我的猫丢了。”

　　“英国短毛猫？”

　　“没错，你怎么知道的？”

　　“楼道里贴的那张纯手绘的寻猫启事，上面没有留电话号码，但是留了这个房间的门牌号。”高远说出自己观察到的信息。

　　“联系完公司以后，我的手机就故障了。所以要找我，只能到这里来。”她喝了一口咖啡，自言自语道：“已经2天了，希望花卷没事。啊，花卷是猫的名字。”

　　“花卷养了多久了？其实我的同事也养了一只橘猫，胖胖的很可爱。”

　　虽然不知道高远为什么突然聊到猫，但一说到猫，两人之间的氛围轻松起来。

　　“花卷3岁了，从它那么小就跟我回家。”她用手比划了一下，露出怀念伤感的表情，“那时候它还那么小，连奶粉都不会喝，都是我一点点教它的。”

　　“哦，一直养在这里？”

　　“对，这里离公司近，租金也便宜，我租了有3、4年了吧。”

　　“您刚才说希望我们不要将事情归于您的精神有问题，我保证可以做到，那么我们用科学的方法论证。首先，您说您在这间房内养了一只猫，长达3年，那么我想请问，为什么房内里没有任何一件猫咪用品？猫砂盆，猫碗不必说，最基本的，两个房间连一根猫毛都没有。这明显与您的说辞不符。”

　　养过猫的人都知道，猫毛是最难清理的，哪怕每天打扫卫生，也总是会在不经意的角落出现。比如衣服，床单。

　　高远虽然没有养，但每天都在烦恼猫毛的问题。

　　听完高远语气客气，内容有条理的质问，俞怀薇本能地感觉不悦，但心里不由得在感叹他的直言不讳和观察力细致。

　　“你已经发现了。这正是我委托内容的其中一部分，也是困扰我最严重的一项。”她说话的语气很慢，像是在脑内反复确认语言的准确性。

　　“我的记忆和实际情况无法吻合。还记得我问你喝果汁还是可乐，最后却端给你咖啡？”

　　高远点头，用眼神鼓励她继续往下说。

　　“在我打开冰箱前记得很清楚，冰箱里至少还有3瓶以上的罐装可乐，以及一大瓶已开封喝过一次的苹果汁。但就在我打开冰箱，看到里面只放着几条速溶咖啡的时候，我的记忆突然变得模糊，再去回想，却怎么也无法那么肯定了。”她又喝了一口咖啡，道：“虽然我并不是侦探小说中那种记忆力超群的主人公，但记忆力也没有差到完全把事情记错的程度。一次两次，我还能说服自己是睡迷糊了。可是这样的事在生活中连续发生，我不得不开始思考，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高远在这时补充自己的想法：“可以根据您生活中朋友、同事的说辞，来验证您的记忆力是否出现了问题。”

　　她皱眉道：“我在聊天软件上，与朋友聊了过去一同经历过的事情，那些记忆并没有出入。而单位那边，其实我前几天刚辞职，没有理由再去一趟。”

　　“情况有点棘手，”苏林靠在墙上，语气缓慢道：“她把我和自己的记忆混在一起了。”

　　高远略一思索，说道：“这种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3月4日。一切都是从那天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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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怀薇醒来时，只觉得口干舌燥，腹中饥饿。

　　房间内开着空调，气温舒适。她连忙起身，将空调关闭。

　　3天前她刚失去上一份工作，虽然储蓄足够她躺平一段时间，但出租房内高昂的电费仍不是她愿意缴纳的。

　　随手拿过一瓶矿泉水打开，冰冷的水温让她眉头紧蹙，这才想起自己胃不好，已经很久没喝过冷水了。

　　身体并没有什么感觉，所以这一刻的异常被她抛到脑后，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是什么事情？她想不起来，只有内心的焦躁在不断提醒着，她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此时她只是觉得奇怪，但并没有多想。直到很快她发现花卷不见了。

　　不仅如此，住了3年的房间让她陌生，感觉一切都是那么怪异，如同在本该柔软的被窝中发现一根针，让她越来越恐惧。

　　“柜子里的衣服，我为了上班通勤方便，买的都是黑白灰色系，裙子也只有1条秋冬的半身裙。”她站起身，引高远来到卧室的衣柜前，打开衣柜，柜子里塞的全是色彩艳丽的连衣裙。

　　“就像你说的，我给花卷买了很多猫用品，但全部不见了。最奇怪的是，直到你说出来我才注意到这点。“她望向高远，眼神中是一丝希望，她希望高远可以给出一些合理的假设和解决办法。

　　“俞怀薇，普通上班族，单身养猫，刚离职。”苏林总结道：“她是完整独立的一个人。”

　　高远明白她的潜台词，此刻她的意识被困在苏林的半身中，那她自己的身体又在哪里呢？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记忆是正确的，有问题的是这间房间？”

　　她愣了一下，追问道：“什么意思？”

　　“这可能根本不是你的房间，让我们先假设有一个造成这一切状况的人，叫A。”

　　“A布置了一间与你的房间相似但不同的房间，出于某种理由，在你睡着的时候把你搬了过来。布置不同可能是以A的能力做不到。至于目的，我们现在还不得而知。”

　　俞怀薇皱着眉毛，她明显是想到了什么，于是将自己心底的想法托出：“不用特意布置，这幢楼的4、5层都是同一个房东的，所有房间内原始的家具都一样。我虽然住了3年，但几乎没有改装过。”

　　“那就更简单了，A只需要找准时机把你搬过来就行。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进入你的房间，以及如何在搬运过程中不吵醒你。”

　　他伸出一根手指，说道：“第一点，介于这里是老旧小区，我想门锁的安全性应该不高，不然你也不会在门外加装一扇铁门了。请问你的钥匙是否有过遗失的情况？”

　　俞怀薇立刻回道：“有一次出去旅游，整个钥匙串都丢了。因为家里还有备用钥匙，我就没有去配。”

　　“A就有可能拥有钥匙。”

　　“可是。”俞怀薇反驳道：“钥匙是丢在外地啊。”

　　“你能确定是丢了，而不是被A拿走了吗？”

　　面对这有些钻牛角，但无法从理论上否认的追问，俞怀薇暂不表态。

　　“那么第二点。”他竖起第二根手指说道：“既然A掌握了家里的钥匙，完全可以趁你不在家，在你的食物或者水中下药，比如，安眠药。”

　　“怎么会这样。”俞怀薇只觉得这件事是如此的不可思议。

　　“等药效发挥作用后，A就可以顺利进入家中，将你带出。”他补充道：“如果是同一小区，甚至是同一幢楼内的转移，被第三者看到的风险也会小很多。”

　　“那我的记忆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理所当然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现在看来，床单的颜色，桌子摆放的位置，全部都不对啊，这么明显的事情为什么我一直都没发觉。”

　　“嘿嘿，一定是被我的记忆主导了。”

　　高远无视苏林，继续他那套说辞：“是药的副作用吧。”高远声音沉稳，不急不慌道：“没有专业知识，是根本不可能知道让一个人睡着的准确用量，我想A为了以防万一，尽量多得给你下药了。在药物的影响下大脑混沌，自然很难注意到细节。”

　　“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她着急地在狭小室内踱步，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说法。“为了钱？为了吓我？”她一一否定。

　　都不是。高远心想，以上情况只不过是他虚构出来的，真正情况是，俞怀薇的意识，在某种迷宫产物的影响下，进入了苏林的半身。

　　“不错嘛，这样我们就能顺理成章地将事情推进为，寻找俞怀薇的房间，进而找到她的身体。”苏林在一旁鼓掌，毫不吝啬她的夸赞。

　　“要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要找到真正的房间就好了。目前看来，A并没有伤害你。”

　　这次，俞怀薇没有认同，她的眼中露出一丝惊恐，说道：“不，A可能已经完成目的了。”

　　高远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俞怀薇放下手中的空杯子，陶瓷和桌面发出的触碰声竟吓了她一跳。

　　“这间房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