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宫收容公司》柳上月

4、第四章 云海号

　　原本他还想凭借窗外景色判断这层楼的属性，比如根据窗外的风景，确认大楼的高度和所在位置。但现在，更加疑惑了，这里究竟是现实中存在的地方，还是别的空间，或者自从电梯门关上那刻起，他就进入了梦境。

　　房间中央安装着风格夸张的金色大门，根据表面材质在阳光下的璀璨程度，高远怀疑其造价不菲，很可能是真的黄金和宝石。
　　这样的门后，究竟是何等价值的宝物？

　　“那，我开门了。”回应他的是苏林沉默的眼神。

　　最开始那一下用力推门后，门后的机关启动，缓缓自动打开。若不是如此，凭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打开纯金大门的。

　　尽管预想了数种场景，房间内的东西却还是让他吃惊，只见一辆崭新的动车，正摆在门后的房间中。

　　车辆下方没有轨道，车身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究竟有多长。

　　房间内没有窗户，可见之处也没有看到照明设备。他判断这里根本没有电灯，在关着门时肯定是全黑的。

　　漆黑的房间，不该存在的动车，长不见底的房间。

　　苏林指挥着他进入车头驾驶室。

　　在现实生活中，高远是参观过动车驾驶室的。

　　空气中弥漫着塑料的味道，车窗下面安置着几块电子屏幕，显示着很多数据。座椅前方排满了表盘，还有几根操作杆。

　　一目了然。

　　他本以为这里的情况也差不多，或者会更复杂，没想到驾驶室内空空如也，只一把椅子。

　　绕到椅子侧方，还能看到椅子正前方有两块踏板，类似自行车转轴的设计，只不过链条通入地板下方，不知道与什么相连。

　　苏林伸出手，指着这里唯一的一把椅子，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他脑中有无数的提问，车是怎么运进来的，这幢楼的结构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来驾驶室，没有铁轨怎么行驶。

　　他刚坐下，便感到座椅下藏着什么，从椅子缝隙中拿出一张用料厚实的手册。

　　云海号使用手册

　　[收容物名称：云海号]

　　[外形描述：智能系列CR400AF动车组，车身长度随着观察者视线变化。]

　　[能力：云端旅行]

　　[使用守则：需司机1人。乘客不超过108人。]

　　[1、司机入座，带好安全帽。]

　　[2、司机大喊3遍目的地名称。]

　　[3、司机踩动踏板启动动车。]

　　[备注：仅在电子地图上登陆的地点名称方可作为目的地。请不要尝试去往火山口或深海，否则后果自负。]

　　更多云海号资料可登录公司官网查看。

　　这份使用手册，比希望者使用手册简短多了，也让他明白，自己即将充当的是司机这个角色。

　　此外，备注里的情况让他很在意，究竟是谁作死去了人类禁区？那人恐怕没有回来吧。

　　还有就是，只要电子地图上有的名称就可以到达，那反过来，是不是可以通过在地图上新建名称坐标，去往现实中无法轻易进入的地方？

　　“我可以使用收容物？”他转头望向苏林，“这，不合规定吧。”

　　其实他本人是不在意什么公司规定的。但苏林在场的情况下，他总要展示一下自己的立场：一名遵守公司规定的，原则意义上的好员工。

　　这个简单的问题却好似把苏林难住了，她楞了一会才说道：“公司规定？”随后，她给了一个很明确的指示。“我拥有一票开除你的权力，是想现在被我开除，还是事后被公司发现违规被开除？”

　　选哪个都会被开除啊！但他听懂了言下之意。

　　“听你的，领导。”

　　他手上动作不停，从上方摘下黄色的安全帽带上，念了3遍目的地名称，声音平稳而洪亮。

　　他转头看向苏林，玩心忽起。“本次列车马上就要发车，请领导入座。”

　　“站着就行。”

　　既然苏林都这么说了，他便把脚放上踏板，下一刻，从两侧弹跳出一根宽扁金属带，将他的脚踝锁住。

　　随着双腿发力，链条先是发出吱呀响声，很快运转越来越顺畅。

　　高远只觉得其阻力不大，介于单人踩自行车和后座带了一个人之间。

　　第一圈，没有反应。

　　第二圈，没有反应。

　　第三圈，没有反应。

　　房间大门，突然被关上了。室内瞬间一片漆黑，好在这样的黑暗并没有持续多久，下一刻，星星点点的荧光亮了起来。

　　荧光吸附在空中，构建出一块块整齐排列的数据面板。

　　柔和的白色灯光在后方亮起，亮光像是渗入房间，墙壁越来越白，却并不刺目。

　　一阵微风过后，周围视野彻底变化，只见二人正行驶于云端之上。

　　周围墙壁像是消失了，但又确实地保护着他们。

　　一眼望去，全是云与天空的交界线，脚下云层如山脉般起伏，云端号笔直向前，撞入云雾之中。似乎能闻到属于水汽特有的潮湿味道。

　　“欢迎乘坐云海号列车。我是列车长鲸雨。”远方传来清晰的女声，声音飘渺，无法确认方位，能感觉到就在身边。

　　“虽然我很想继续为大家服务，但需要插播一条紧急通知。”

　　“检测到司机心跳加快，精神力快速降低。”鲸雨的语气平缓听不出波动，不似合成电子音那般毫无感情，而是可以听出，她的情绪就是毫无波动。

　　“30秒后突破降值，请尽快干预。”

　　苏林快步来到高远身边，只见他面色惨败，紧闭着的眼睛和嘴唇还在微微颤抖。但还未失去意识，依旧在踩踏板。

　　苏林是看过关于高远的生平资料的，此时她在脑中快速回想一遍，问道：“恐高症？”

　　他额头的汗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全身肌肉紧绷，双手紧握成拳。显然在忍受巨大的精神刺激。但还是缓缓点头。

　　“鲸雨，关闭驾驶舱的全景模式。”

　　“请恕我拒绝。”背景中，鲸雨的声音一分为二，其中一个正在倒计时30秒，另一个则说道：“云端号致力于为乘客提供最好的景色，全景模式为本列车引以为豪的功能，是不可能主动关闭的。”

　　苏林也不慌，显然并不是对一次和鲸雨打交道，对她的性格有一定了解。

　　“那给我来一杯喝的。”苏林自然地开始点单。

　　“请问需要什么饮料，本列车不提供酒精饮料。”鲸雨也不在意，熟练地进入服务角色。

　　“不夜城。”

　　“好的。”

　　空中水汽凝成一只透明圆形容器，同时形成的还有容器内荧光色的深蓝液体。

　　面对这杯可疑的液体，苏林没有一丝犹豫，在倒计时中一饮而尽。

　　她随意的将手中空容器扔下。那容器在掉落过程中，再次化为水汽消失。

　　周围明亮的天空忽然暗了下来，要知道这里已经是云层之上了，还会有什么东西阻挡阳光呢？

　　以苏林所站的角落为起点，她脚下云层被染上黑蓝色，随着列车快速行驶，那抹暗色不断扩散，从云雾绕至天空。

　　极尽绚烂的彩色灯光，从黑暗的天空中泄出，诡秘壮丽。一座由灯光组成的赛博朋克风格城市，在黑夜中拔地而起。

　　此时列车正在赛博朋克的城市中奔驰，下方依旧没有轨道，但出现了路面。

　　“我们在地面。高远，睁眼。”

　　人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会失去大部分判断力。这时候，如果有人用平稳自信的声音做出指示，那么他大概率会去执行。
　　绚丽的灯光，奇幻的组合，目不暇接的广告。这一切只是这座不夜城小小的一部分。

　　没有什么比近在咫尺的地面更能让恐高症患者安心。即便那是幻觉，但在视觉上足够逼真。

　　高远便是这样忘记了身处高处的恐惧。

　　“倒计时，3、2、1……1……1……检测到精神力停止下降。”

　　刚解决一个危机，苏林神情不见轻松，她直言道：“这么严重的恐高症怎么不早说，差点被你连累。”

　　高远苦笑一声，其实他也并不清楚，自己的恐高症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一直以来他都下意识避开高处，飞机更是不会乘坐，所以没有发觉。

　　如果没有干预，他可能会因肌肉痉挛失去意识。

　　“抱歉，下次不会了。”他的视线紧紧盯着不夜城，将注意力转移到城市中的细节，不让自己再去想到底身在何方。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只有几分钟，又好像有几个小时那么长，鲸雨的播报再次响起。“本次列车即将到达终点，倒计时，3，2，1。”

　　周围风景在倒计时中变得模糊，亮光汇聚到车厢内，变成一排排明亮不刺目的灯。

　　车窗外再次恢复黑暗。他摆正头，脖颈处的酸痛传来。

　　僵硬地跟在苏林身后下车，他只觉得浑身酸软，脚步轻飘，每一次踏下就像落在棉花上。

　　或许他们还在云海之上，他这么想着，耳边是熟悉的车水马龙声。

　　此刻他还没有想起，自己的行李还忘在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