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装天才》渺十年

10、六亲缘浅。

　　第十章

　　流星雨的降临地十分盛大，漫天繁星一颗颗划落，一颗接着一颗，应接不暇。
　　云翩燃觉得自己的眼睛要盛不下这场流星雨了，这场仅限于北半球的夏季流星雨美得无法用任何现代工具记录下来。

　　“好美。”云翩燃不禁感叹起来，在这场流星雨之下，他感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
　　如果说蚂蚁算是人类理解的渺小，那对宇宙来说，人类不如蚂蚁，甚至比那更加渺小。

　　寻柏和奶奶一起笑了笑，他们已经对这种天文现象见怪不怪了。寻柏刚回来那阵子就赶上了好几场小型的流星雨。
　　没有灯光污染的地方就是这样的，北极熊也对极光没什么兴趣了。

　　五分钟走得很快，时间消逝，流星也变得零星稀少了，不久后，只有一两颗流星相伴划过天际。
　　云翩燃仍然陶醉着，他不死心的继续仰头，恋恋不舍地渴望再划过几颗流星，结果事与愿违。

　　“好了好了，看多了你就会感到害怕了。”寻柏打开一瓶汽水喝了起来。

　　李奶奶起身去给他们煮面了，这个点刚好是她的饭点。
　　云翩燃目送李奶奶离开后，问：“你刚才说什么？”

　　“哦，没什么，我以为你看过三体呢。没看过就算了吧。”
　　“看过，不过我没往那方面想。对我来说，头顶的这片星空不是黑暗森林，它们只是一个真实又接触不到的世界。”

　　寻柏朝他丢过去一瓶汽水，继续懒散地瘫在躺椅上，“我猜，你肯定相信外星人的存在吧？”

　　“我身边的人都很现实。他们只会过好自己的日子，追求踏实。”
　　云翩燃才反应过来寻柏丢过来的是一瓶果酒。他看过去，之前以为寻柏在喝可乐，因为包装和颜色很像，现在仔细看原来他喝的是一瓶啤酒。

　　“你说，如果世界上所有人都追求踏实，只顾着自己眼前的日子，未来会怎么样？”

　　云翩燃觉得寻柏无论吃饭还是喝饮料都给人一种很有食欲的感觉，也许是吃的香，又或许是没有架子。
　　他看着看着，也被寻柏的吃相影响了，犹豫的手一下变得果决，撬开了罐子的拉环。

　　他一仰头，猛得喝了一大口，刺激的酒精如滚烫的沸水，快速经过喉咙，留下一片难以忍受的烧灼。

　　他听见寻柏闷闷的笑声，他很快缓了过来，“也许科技还会发展，但天文或许会原地踏步。”

　　寻柏拿开蒲扇，丢给云翩燃，他猜到云翩燃酒量不行。
　　原先在便利店的时候寻柏就拿了两瓶酒去付款，他以为云翩燃看见了会好奇地问下，结果避而不谈。

　　“我不热。果酒而已。”
　　男人多少都是要面子的，云翩燃也不例外，他不接蒲扇，寻柏就干脆收回。

　　感觉到视线，云翩燃选择无视，继续喝了几口，直到喝完一半了，李奶奶过来阻止了他，这才没继续喝。
　　云翩燃很容易被劝酒，尽管他的工作很少有这种可能，但他的生活难以避免关少雨这个酒鬼的存在。

　　关少雨的确懂他，劝酒劝多了云翩燃会强撑着，嘴硬不肯停下来。
　　云翩燃需要一个台阶，如果有人说：“你别喝酒了，吃点别的吧。”哪怕这声音再小，他也可以听见然后立即停止喝酒。

　　寻柏自然是不听奶奶劝的，他成年后就开始光明正大的在奶奶面前喝酒，毕竟是个男人喝酒没什么，奶奶也就没管太多，
　　寻柏抱着自己的宝贝啤酒上了饭桌，一口泡面一口啤酒，颇有种大胃王的风范。

　　云翩燃则被李奶奶管着，乖乖坐在旁边喝热雪梨汤。
　　期间李奶奶要看他舌苔，云翩燃也照做了，李奶奶全程只是朝他慈祥地笑着，然后拿来药方子抓完药放在他手边。

　　“你别学寻柏这臭小子，你别看他现在吃得香，晚点也得吃点中药解解酒。”李奶奶朝寻柏甩了一记眼刀。

　　“奶，你检查他半天什么都不说，你没看出来他很好奇吗？一个劲儿地盯着那药包。”
　　寻柏吃饱了习惯揉肚子促进消化，回乡后他时不时就会呆在药馆里，也大概知道奶奶看病时会得出什么结论。

　　寻柏转过头，望了望药柜：“他是不是有肠胃炎啊？你刚才拿了藿香、苏梗、清半夏厚朴，又拿了云苓和生姜。这是藿香正气汤的药方吧。”

　　云翩燃看向李奶奶，她微微点头，算是默认。
　　他的确有肠胃炎，早几年顾着工作，想把画画练好，所以对吃喝敷衍了事，没想到李奶奶医术如此精湛，仅是看看舌苔把把脉就得出结论了。

　　“你啊，别老仗着自己天分好就开始得意起来。我常告诉你什么啊，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李奶奶起身去端来一碗黑黢黢的汤水，挪到寻柏面前。

　　看寻柏这扭曲又抗拒的表情，这应该就是他的天敌之一：中药。

　　云翩燃坐在他对面都能闻到空气中的苦涩，还好，自己喝的是雪梨汤。

　　-

　　村里老人多，大大小小的毛病都有，所以经常有人会不定时去药店抓药吃，李奶奶多年来已经习惯了呆在药馆里生活。

　　路上寻柏罕见地不话唠了，云翩燃提着手里的药包，晃了晃，没想到这种古法的包药方式这么结实便利。

　　“怎么样，我没有骗你吧？”寻柏缓过那苦劲儿了。
　　“你指什么？”

　　寻柏抿了下嘴：“我奶奶啊，她是不是世界上最好的奶奶？”

　　虽然寻柏这人喜欢自恋自夸，却的的确确是个应该自傲的人，尤其是有一个李奶奶这位医术高明的慈祥老人。
　　寻柏越是夸奶奶，云翩燃就越是在心里赞同。因为他接触过，并深深地佩服这位谦虚低调的女士。

　　寻柏送云翩燃回宾馆，快靠近宾馆时寻柏忽然停下来，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左右张望。
　　寻柏咳了声，一本正经：“其实我刚才作弊了。”

　　作弊？
　　莫非药包里放的不是那些听起来就很正常的中药吗？

　　云翩燃有点紧张了，他早听说中药里会有些不正常的东西……

　　“其实，我奶抓的药我之前在场，是给郑叔抓的，他也有肠胃炎的毛病。隔三差五就来，我也就记住了。”寻柏见云翩燃深呼吸起来，笑问，“你不会以为抓了些牛胆，兔子屎给你吧，不会的。”

　　“我先回去煮药吃了。”他这心情高低起伏的，像过山车一样，有些承受不住了。

　　云翩燃一转身，恰好与郑友国碰上，对方一脸严肃，“小云啊，叔有个事情求你帮帮忙。”

　　寻柏很有眼力见，朝郑友国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云翩燃被郑友国莫名其妙带到沙发上，茶几上鼓鼓的信封引起他注意。

　　“小柏应该有和你提起过我家女儿的事吧？其实叔要找你帮的忙就是和我女儿有关。”
　　郑友国的表情没有平日里那般和蔼，他现在像云翩燃在街边见过的那些人一样，摆着恳求的目光和佝偻的身子。

　　提到郑晓暖，云翩燃感到后背发凉，如坐针毡。

　　郑友国似乎没注意到云翩燃微妙的不适，继续说：“是这样的，我以为小柏多少会和你提起过我家女儿小暖。毕竟她是全校，唯一一个能在数学题上以十分优势压过小柏的人。”

　　云翩燃对寻柏成绩没有概念，自然对郑晓暖的十分优势更没有画面。
　　他此刻只想离开这个沙发，与郑友国保持距离。

　　“可能你对小柏的成绩没有概念，你可以上网查查，寻柏当初是他们省的省状元，两大名校都争先恐后的求着小柏进去。但他最后还是出国去了麻省理工。你想啊，小暖的数学成绩比小柏这个省状元都优秀，未来可想而知啊。”
　　郑友国一字一句的说着，不禁慷慨激昂起来。

　　“郑叔，您说重点吧。”
　　云翩燃有些听累了，可能是雪梨汤对他不起作用，酒精开始起作用了。

　　“你英语成绩怎么样啊？考过雅思吗？”
　　云翩燃捏捏鼻梁，“考过七分，很多年以前了。现在也许退步了。”

　　七分也够了！即使退步底子还在的！
　　郑友国蹲在云翩燃身旁，握着他的手，把信封挪过来。

　　“你看看，这个数额满意吗？我们之间还有商量的余地。”郑友国表明自己很理解云翩燃的处境，并为他近况着想，“你也知道最近海边风浪大，海鲜贵，但一日三餐不能少啊。你虽然不像女孩有其他额外开销，但毕竟也得生活个个把月啊。”

　　“你看这花销，算算也是很大的。现在有一笔额外收入，多好。”郑友国把信封塞在云翩燃手里，“不麻烦的，一周三天，四个小时，还管你两顿饭。”

　　云翩燃脑子一团浆糊，他听不太清楚郑友国在说什么了。

　　“你，当小暖的补习老师好不好？英语是她的短板，她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偏科啊！”

　　补习老师？
　　他？他云翩燃去当郑晓暖的补习老师？

　　云翩燃眉头蹙起，双手攢拳，义正言辞：“抱歉。我做不到，我有我的安排。”

　　郑友国表示理解，现在这样子拜托人的确有些唐突。
　　郑友国后悔自己没提前铺垫一下，但是他还是不死心，“你想想啊，叔这条件还是很可以了。虽然比不上大城市里的待遇，但叔已经力所能及了。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好好学习，将来报效国家啊。”

　　云翩燃本想继续婉拒的，但郑友国依旧不依不饶地提起父母这个词汇，不断的解释父母是多么伟大，多么不易。

　　“郑叔，我理解不了你说的话。请放过我吧，我只想按着我的计划好好的在这儿度过一个月。”

　　郑友国目光顿了下，扶着腰起身。

　　“我以为你和小柏一样呢。说实话还是小柏好，算了，你们格局不一样吧。省状元都可以做到不求回报为我们办事呢。”
　　郑友国这话平平淡淡，在云翩燃看来，像是习惯了朝寻柏索取。

　　这不亚于是另一种层面的道德绑架。

　　寻柏这个省状元都可以不求回报的帮助他们，凭什么你不能做到？你只是一个英语成绩不错的成年男人，给你钱还包你吃喝，已经够尊重你，够给你脸了。

　　是这个意思吗？

　　云翩燃没来得及多想，酒精已经快压不住他的理性了。
　　罢了，索性就这样吧，他借着酒劲朝郑友国说：“郑叔，你变得暗淡了，之前的你很耀眼的，但是你现在变得自私又可悲了。”

　　郑友国捏着手里的信封，沉默了不知多久，他在云翩燃倒下之前说：“等你将来成为一位父亲就知道了。自私，永远是人的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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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晓暖听完全程便从后门走出去，她咬着手指，千算万算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嘴笨成这个模样，

　　但凡好好说，云翩燃多少也会动容的。
　　郑晓暖气急败坏，捡来一个酒瓶子摔在地上，鞋子踩在玻璃碎片，愤怒地使劲揉拧，以此撒气。

　　手机弹出消息音，是郑友国。
　　他向女儿保证，自己会继续劝云翩燃给她做家教。

　　郑晓暖翻了个大白眼，到现在这个状况了郑友国居然还看不清，云翩燃最后那句话明显是对郑友国设下防备了。
　　今后不管怎么劝，云翩燃都不会动摇，如果郑友国过激了，反而会酿成坏事。

　　郑晓暖登时一筹莫展了。
　　她拐了个弯，准备回家，迎面碰上了倚靠在墙上的寻柏。

　　路灯下的寻柏玩弄着手中的火机，听见声音后便朝这边看来，那双眼睛像一匹野狼，冷峻阴鸷。
　　他穿着黑色坎肩，胳膊上的肌肉轮廓在淡黄路灯下散发着一种危险的力量感。

　　她强迫自己忽视剧烈的心跳，寻柏朝她靠近，带来一股烟草味。

　　寻柏与郑晓暖保持半米距离，微弯着身子，注视她躲避的目光。
　　良久，寻柏淡淡道：“郑晓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

　　她瞳孔放大的很明显，虽然只是一瞬间，但被寻柏捕捉到。
　　寻柏冷冷的扬起嘴角笑了笑：“他和你不是一类人。虽然你还是心智不成熟的小孩，但我不介意腾出点时间陪你好好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