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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荡黎 ...

  •   策宇寰与阿留相处的时间不多,待到周翊一离开,短暂的沉默于两人之间弥漫开来,气氛稍稍有些尴尬。

      男人不善言辞,即便对阿留关爱有加,从表面显露出来的感情依旧有限。清了清嗓子,策宇寰走到男孩的身边,眼神望向了河岸的尽头,不知不觉中提高了嗓音:“那边挺有意思的,我带你去逛逛。”

      阿留在策宇寰身后一步的位置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侧目打量着对方,忽然问道:“二师兄,军营里的日子……苦吗?”

      “没有什么苦不苦的。”策宇寰微微撇头,语气不温不火,“习惯了那里的生活,这些日子我回到姜府,倒还有些不适应。”

      逐步加快脚步与对方并排,阿留似乎对这话题很感兴趣:“从前听三师兄提起过,说边塞的日子很枯燥,每日除了练兵便是练兵,但将士们似乎都是甘愿留在那的。”

      “这支军队是将军及冠那年所建,大多都是我们的亲信,跟随将军出生入死的这些年,大家早已情同手足。”说话的时候带着些微笑,策宇寰缓缓道来,“日子或许的确枯燥,但大家的愿望只有家国清平,甘之如饴,也心甘情愿。”

      说着的同时,有阵阵笑声围绕在身边,向着四周传开,有男女挽手行走在河边,两两相望,眉目间有情愫在流动。若不是笃定自己身处西周,杭谨庭觉得眼前的场景倒有副盛唐时的繁荣模样。

      策宇寰想要表达的,是不是正是自己眼前所见的这幅场景?——于乱世中偷得一片宁和,这是他们那些将士拼上命也要守护的东西。

      穿梭于人流之中,男孩的注意不断被四周的景象所吸引。起初只是将上巳节作为一个普通节日的阿留,在见到身边无数对男女之后,似乎有什么认知在心底悄然形成。

      “二师兄。”忽然唤出了声,阿留问道,“上巳节……到底何为上巳节?”

      “岁时祓除,祭祀宴饮。”顿了顿,策宇寰继续解释起来,“祓禊之日,人人当以自省除秽,但时间一长,代代相传下来,如今的上巳节倒有些变了味。”

      变成了什么味,策宇寰没有细说,但阿留聪慧,只一眼便看出了变化。许是现在人大多将这当成了情人间的节日,年轻男女立于河畔,互相交付着信物,倒是让情窦初开的男孩在不经意间红了耳根。

      策宇寰瞧见,却没有点破,阿留到了合适的年纪,也该出来看看,明白了周翊的想法,他也故意放慢了脚步。有姑娘于河边放花灯入水中,祈祷来年的顺遂与平安,阿留看得久了些,倒惹来了身旁的策宇寰一阵打量。

      “那是公孙家的小女儿。”策宇寰道,“刚及笄,比你还小一岁,若是你……”

      “二师兄你误会了。”阿留急忙打断,匆匆撇开自己的眼,“我对人家姑娘没有那个意思。”

      策宇寰不信,却也不再多说,只有阿留体内的杭谨庭知道,男孩所说的话句句属实。他能知道阿留的所见所闻,自然也知道对方的所思所想,当男孩注视河边时,脑袋中自然而然浮现出周翊的脸庞是,杭谨庭实属大吃一惊。

      为何想到的会是周翊?阿留的耳根依旧有些发烫,即使没有明说,但男孩下意识撇开的眼神却让杭谨庭一目了然。

      他本就不是感情上的榆木,男孩的稍稍一点不自在便能让杭谨庭知晓,只是这份感情从何时起?又因何起?

      阿留之后的举动杭谨庭没再注意,一心持着疑惑,就连自己的脑中,也完全都是周翊的身影。

      真是着了魔了。

      越过一座石墩桥,继续向南边走去,路的尽头有一棵参天古木,高耸的树枝上被人用红丝带缠绕,树根一张木桌上摆满了蔬菜果盆,右边还有一坛酒缸放置着,过路人无不可以用空碗舀起一勺,快意当前一番。

      朝着酒缸走去,在距离古木几尺的地方,忽然有一队人蹦跳着跑出,他们穿着奇异的服饰,脸带一只诡异面具,就连嘴中呢喃着的语言都令人费解,似乎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文化,阿留下意识地扯了扯策宇寰的衣角,却惹来男人的一阵轻笑。

      “这是荡黎人的习俗。”策宇寰轻声解释起来,“上巳节之日,他们会作为神使在泗河两畔游行,这是长久以来的传统。”

      “荡黎人?”阿留下意识地反问,眼睛久久锁在那队伍上没有移开。杭谨庭注视着他们脸上的面具,从心里油然升起一股悸动,面具模仿了人脸,却又在诡异地微笑,一堆触角从额头冒出,木质又为其增添了几分怪诞之意。

      细观荡黎人的穿着,他们的服饰大多有深棕为底色,偶有一些亮色作为点缀,并不突兀,倒显得有些许生气。

      “你看他们身上披着的。”策宇寰一句话点破,杭谨庭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队伍中的每个人身上竟都密密麻麻披上了好多张网。

      “这是……?”

      阿留不知,杭谨庭却意外绷紧了神经,在策宇寰的点醒之下,他这才缓缓注意起来这些荡黎人身上的装饰。或许是对“网”一字特别敏感的缘故,即使并不知晓它的用途,杭谨庭仍提高了十二分的警惕。跟随着阿留向前走去,男孩停在距离队伍几尺远的地方,他听见有模糊不清的话语从那些荡黎人口中传出,有些悠长,甚至带上了曲调,它似乎能传入人的心底。

      “他们在祈福。”策宇寰站在阿留身旁解释道,“荡黎人独特的语言造就了他们的天赋,而且你看他们身上披着的网布,其实也能算是盔甲一类的防御武器。”

      “武器?”阿留不解,“这些网布有杀伤力?”

      “不要小瞧他们了。”轻笑一声,策宇寰继续解释起来,“早些年间,大周未与荡黎人达成和解,他们算是我们最头疼的敌人吧。将军与他们周旋的这些年,不过旗鼓相当。这些网布能摄魂,又有灵力灌输,法术加持。一旦你听了他们的歌声,很难有人能逃脱。”

      “所以他们的歌声是关键?”阿留追问,“那我们现在听了岂不是……?”

      “无妨。”策宇寰笑出了声,他撇头看了眼阿留,毫无保留地全盘托出,“吴越一块由将军驻守,既然他们现在大周出现,必然是我们的朋友。”

      一边说着,策宇寰带着阿留向前走去,队尾的人瞧见了迎面的两人,他以荡黎人最为崇敬的姿势走上前去,将盘旋在脖子上的一条青蛇取下,捧在双手之中缓缓抵触。

      杭谨庭与阿留同时一惊,策宇寰却是坦然地用食指轻拂着青蛇的头顶。

      或许是从边疆来的缘故,荡黎人虽字正腔圆地说着每一句话,但他们说话的语调仍有些奇怪。来的这人或许是策宇寰的旧识,见面时先是点了头,眼神肆无忌惮地注视着对方。

      “策副将。”那人半鞠了一躬,蛇便顺着他的上臂爬回,再次盘旋在了他的颈间,“今年怎么有空来泗河畔了?”

      “带师弟来这边逛逛。”说着,策宇寰将阿留前推半步,介绍起来,“阿留,津门小师弟。”说完,将头转向一旁,男人继续说道:“赵檬,荡黎族长,是我们的朋友。荡黎人与蛇为伍,可以说是另一个自己,愿意将蛇暴露在你的面前,说明他们很信任你。”

      话音刚落,阿留将视线落在青蛇的头顶,见蛇信子被吐出,才微微抬起的手又倏地没了动作。

      “没关系。”赵檬笑道,“它不会伤害你。”

      阿留点头,抬手时仍有些犹豫。杭谨庭向来怕蛇,下意识撇开了眼,却依旧能感受到一股冰凉从指尖缓缓传来,还未来得及反应,只听耳边又一声轻笑。

      赵檬在一旁打笑道:“只听津门小公子跟姜先生一般深居简出,本以为同你师父一样,会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没想到却是截然相反。”

      男孩没有回答,微微皱起了眉,眯起眼睛与小青蛇对视,阿留与它离开一尺距离,慢慢俯下了身子。

      “这蛇……倒是奇特。”没有再次伸出手来,阿留抬头起来问道,“它好像能听懂人说话。”

      “即是另一个我,又和我有什么区别?”赵檬笑笑,“我能懂的,它自然也能懂。”

      “那你们会的,它们也会?”

      阿留一句反问,倒是让赵檬嘘了声,男人笑笑,却没有回答,他领着两人离开了荡黎人的队伍,在泗河一畔漫步着。周遭的喧嚣似乎与这三人毫无瓜葛,阿留觉得尴尬,下意识地躲在了策宇寰的身后。副将的气势自是不输他的将军,与赵檬并排的时候,策宇寰下意识地将手搭在了腰间的佩刀上,虽没有半分杀气,但魄力相当。

      路的尽头又是一座集市,人来人往之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香味。周翊所说的烙饼摊在正中,四周摆放着好些张桌椅,看起来有些破旧,酒壶被人静置在桌面上。

      落座于角落,一声“上酒”,未曾说过要些什么,摊主便端上了一桌热腾的食物。三碟酒被放在三个人的面前,赵檬拿起嗅了嗅,策宇寰则将阿留面前的那碟给取了走。

      “你不能喝。”策宇寰严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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