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春茶煮水

25、谱树

　　“马道名？”出声的是杭谨庭，语气中显然带着惊讶，“蛮祀宗马家，马道名？”

　　周翊点头：“嗯，你认识？”

　　“有过一面之缘。”杭谨庭点头，“马家家主的舅舅，代表特赦办与马家合作的时候见过他。大概是五六年前的事了。”说完，顿了顿，瞧见周翊动手撤了结界，四周的场景再次恢复成那条杂乱的街巷，杭谨庭这才问道：“是刚刚那通电话？”

　　“马道名的店里有机关，一旦遇到事，会拨出电话。”周翊解释道，“不仅是我，马家应该刚才也收到了电话。”

　　“电话里说了什么？”策宇寰追问。

　　“没有人。”周翊沉默了片刻，“我只能听到东西燃烧的声音，好像还有......水声和啼哭。”

　　三人同时缄默，又在片刻后听见外面大马路上传来的骚动。数辆消防车高鸣着驶过，留下路过的人不断探头张望，巷口人们的窃窃私语传来，话题无一不围绕着几里之外的一场重大火灾。

　　“刚才是饿死鬼。”脸上的表情有些嫌弃，杭谨庭问道，“放火的人会和攻击我们的是同一人吗？他们不常出现在城市里，而且还是这种人流密集的地方，一定是有人故意而为。”

　　周翊与策宇寰同时一愣，两人面面相觑，眼神交流后片刻，倒是策宇寰先问出了口：“这不是你们特赦办干的事？”

　　“我们不养鬼。”杭谨庭回答的果断，“更何况是饿鬼道的鬼。”

　　“不可能。”周翊的反驳迅速，“你们......”

　　话到一半忽然没了声，杭谨庭看着周翊，对方也有些愣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周翊紧锁着眉头，放在紧握在袖中的匕首早已露出尖角。

　　“下午发生了什么？”杭谨庭猜测道，“你们遇到了谁？”

　　“是特赦办的人。”周翊回忆道，“我不认识他。背头，个子不高，人长得丑，说话的样子很自以为是。右手拇指、中指桡侧与食指尺侧处有茧，应该是长期使用的弓箭为武器。”

　　“特赦办用箭的人不少。”杭谨庭思忖了半晌，“我一时不知道是谁。他来找你们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说。”周翊回答，“但是他应该认出了阴烛，或许会盯上我和宇寰其中一人，所以我们来找了你。”

　　颔首，杭谨庭承诺说：“这段时间你们跟着我，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店暂时不用回去了，我派人照看着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有。”周翊点头，“把无依带出来，就是那枚朱砂符灵，留它一人在里面我不放心。”

　　杭谨庭允诺，从怀中掏出一枚钥匙圈塞到周翊手中。钥匙圈的图案很奇怪，周翊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一只龙头却长了一对鹿角，搜遍脑海中的神兽图鉴，周翊都没能将它对号入座。

　　“这东西你收着。”杭谨庭说，“遇到有危险的时候注入灵力。如果是我的手下，看到这个他们也会尽全力帮助你们的。”

　　周翊注视着手中之物，在沉思片刻之后，当着杭谨庭的面，竟将它转交给了策宇寰。握着它的人没有动，而是将视线来回切换于周翊和杭谨庭之间。而杭谨庭似乎并不诧异于周翊的这番举动，倒是坦然道：“既然他都给了你，就收下吧。你灵力不高，多样能自保的东西，他也就少一分担心。”

　　策宇寰没道理反驳，当着两人的面将其与兜里的钥匙串为一体。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已经习惯了被当作弱势的一方，坦然地收下物件，他顺其自然再次将它收入怀中。

　　车主们似乎已经不顾交规，大路上车辆的鸣笛声不断，道路被堵得水泄不通，站在巷中向外看去，人们都齐齐望向同一方天空，那里有源源不断的黑烟正在腾腾而上。

　　“先去金松观看看。”杭谨庭走在最前，带着两人向着大路走去。三人在人群之中逆流，向着那滚滚浓烟径直而去，路上车辆歪七扭八地横在路中央，似乎还出了几起交通事故，现场一片混乱。

　　策宇寰依旧将连衣帽戴上，他用口罩遮住口鼻，只露出一双眼睛不断环顾着四周。走到靠近现场的地方，有警戒线被人拉起，隔绝了金松观与百米外的道路。

　　站在线外，三人向着不远处打量，一座小店以肉眼可见的惨烈程度正在迅速燃烧，消防刚刚赶到，大量水被灌注，火势却仍没有得到很好的控制。

　　周围围观的人很多，不少举起了自己的手机正在拍摄视频。三人站在警戒线外四处环视，火让空气的温度逐步上升，驱散了冬日的严寒，只驻足片刻，便有汗水从额头潸然滑落。

　　“这火不对。”紧皱着眉，周翊拍了拍杭谨庭的左肩，“不是一般的火，普通的水很难把它扑灭。”

　　指向面前，火势随着时间的流逝愈燃愈旺，触及三层楼的高度，不断有瓦片掉落，落在地上的时候变得粉碎。沿街商铺中的人群被驱散，但火势却迟迟没有向着两旁蔓延，直直冲向头顶的天空，并不符合它发生的规律。

　　忽然，周围的惊叫声四起，顺着人群指向的地方，三人一同向前探去。从远处望去，一具尸体倏地从二楼的窗台摔下，似乎已经被烧毁了面容，就连身体都只能见着大概的模样。周翊一惊，掀起警戒线冲去，四周的警察瞧见，在跑来的同时，被同样进去了的杭谨庭拦住。

　　衣服的内侧口袋放着他特赦办的证件，普通人虽不认得，却也知道这是上级部门的责任人。杭谨庭只出示了一眼便收起，上面赫然印着他的证件照，是他十年前的模样。

　　周翊停在金松观的数十米之外，他看着地上那具正在燃烧的尸体，有消防员正努力扑灭他身上的火，见着衣物都被烧光，火势这才稍稍得以控制。

　　“是他吗？”杭谨庭问。

　　“都烧成这样了。”周翊说，“看不出吧。”

　　策宇寰又问：“你刚才听到屋子里有人，是男是女？”

　　“不知道。”周翊坦白，“当时声音太多了，我只能辨别是哭声。”

　　一场火灾，引起了巨大的骚乱。路边消防栓被换了好几个，终于在一个小时后，火势才在一瞬间有了明显的变小。与此同时赶来的还有另一车人，虽都穿着便服，但在见到杭谨庭的同时，带头人明显一怔。那人的脸色并不好看，周翊站在一旁打量，瞧见杭谨庭也在一瞬间冷下了脸，与他先前认识的模样全然不同。

　　同样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先前赶来的消防员与警力在完成交接后逐渐退场，赶来的人快速驱散了周围的人群，他们很快将混乱的秩序平复，留下一队清理着现场。

　　火灾现场被完整地保留了下来，站在不远处还能闻到一股扑鼻的焦味，周翊与杭谨庭缓缓向前走去，瞧见地上的尸体早已被人用白布盖上。

　　“杭组长怎么还没回去？”带头那人走来的同时，传来了嘲讽似的问候，“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成都的任务没有完成，我自然没有理由回去。”上前一步，杭谨庭伸出一只手假意示好，“汪四海，黄辛怎么没亲自来？让一群组员出来他算什么意思？虽然成都离得远，但也不能这么目无章纪。”顿了顿，将视线投向了男人身后，杭谨庭嗤笑一声，又问：“怎么还有见习生在这？”

　　汪四海被堵得哑口无言，看向杭谨庭的眼神充斥着不甘，他没有握住对方伸出的手，神情愤愤。刚想开口反驳些什么，他便再一次被对方打断。杭谨庭又问：“你们怎么才赶到？”

　　将眼神瞟向一旁，男人注意到了周翊与策宇寰的存在，不知这两人的身份，他似乎不敢过分嚣张。语气稍稍恭敬了些，汪四海对着杭谨庭直言不讳道：“路上堵，车开不进来。”

　　“黄辛让你们在消防栓的水里加了什么？”自动忽略了对方的回答，杭谨庭问，“他怎么知道？”

　　“这里是成都。”提醒了杭谨庭一句，汪四海依旧不屑，“你们在北京我们管不着，但在这里守纪派的做法没有用，你少来管我们的事。”

　　“我以为起码从立场来说，激进派和守纪派并无本质上的区别。”轻笑一声，杭谨庭的语气不紧不慢，“而且你不知道着火的地方是谁的店吗？”

　　“是......”话未说完，汪四海的口袋忽而震动起来，接起电话时的表情就十分凝重，他握着手机的手指越发收紧，不断连声应和着电话里的人，直到挂了通话，他一言不发地看着杭谨庭。

　　将手机频幕调到了微信群聊，杭谨庭将聊天记录呈现在汪四海的眼前。对于工作内容他没有过多的遮掩，当着周翊与策宇寰的面，他竟直接将之后的安排给道出：“马家的人找来了，马欢明天会赶来成都。”

　　周翊一愣，在一旁插话道：“蛮祀宗宗主亲自来？”

　　“对。”杭谨庭的脸色俨乎其然，“蛮祀宗族谱树上......马道名的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