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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琼林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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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礼部放榜。
厚重的朱墙前,人头攒动,考生们目光炽热而焦灼地射向面前张贴的榜单上。
“啊!怿谙!”安正在人群中吼道,“我中了,我中了!”
他回头一瞧,沈韵站在榜前一动不动,神情呆滞。
莫不是没考上?
安正也不敢贸然安慰他,只好站在边上独自品尝自己中了进士的喜悦。
“安兄,我我......”沈韵结结巴巴道,“我是状元!”
刹那间,周身的人群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他,眼神中有惊叹,有羡慕,有不甘。
二十五岁的状元,只能是文曲星君下凡了。
不过片刻功夫,沈韵的大名就已经传遍京都的大街小巷。本地官员和富商恨不得一麻袋把他打包扛走,立刻和自己女儿成亲。
好在沈韵跑得快,留了个清白之身参加琼林宴。
琼林宴是朝廷设下专门款待从全国考生中厮杀出来的考生的宴席,办得自然是有声有色,除了及第进士们,当朝官员也会参加。
这对于进士们也是个很好露脸机会,谁不希望在朝廷中能有一棵枝干粗壮的大树为没有背景的自己遮风挡雨呢?
何况当今圣上沉迷修仙,对国家政务几乎全权交由内阁打理,琼林宴更是不可能出席,故而在这些满朝官员中,最受人重视的自然是内阁大臣们,这群内阁大臣中,最令人瞩目的自然是首辅林抒。
首辅的名头,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若是考生们荣幸地拜入林抒门下,他们准得高兴祖上积德,保佑自己这辈子官途璀璨。
然而,首辅强的在于一个“首”字,他收学生自然大概率也跟“首”字相关。
故而,沈韵会被纳入林抒麾下,这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
可惜,板上钉钉也是有可能钉不进去的。
身为状元的沈韵,身着红袍头戴宫花,和榜眼探花同属一桌,三人中唯沈韵不到而立之年,再加上一副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模样,吸引了普遍崇尚相由心生之人的目光。
沈韵如今坐在这环境幽雅的琼林苑之中,等待林抒正式对他抛出橄榄枝。远处金碧辉煌的亭台水榭等曼妙景色,对于他来说根本毫无吸引力。他的目光一直默默地追随着座上那冰如川水的男人身上。
林抒一身绯色官袍,与其他的阁臣们坐在最上一桌,一身的绝代风华。
沈韵端着酒,心中却是迫切地想将时间推移到大臣们下桌与考生们相谈之际,如此他才能和林抒搭上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坐上大臣们总算是于心中挑了几个满意的学生。
率先来的自然是礼部尚书和工部尚书,他们端酒与几个后三甲的进士们酣畅交谈。其他官员们也是一并散落于进士们席间。
不过须臾,林抒也与其他阁臣一同到席间与学生交谈。
沈韵见他往自己这边走过来,心中很是雀跃,总算是得到了能重新证明自己的机会了。同桌站起身的榜眼和探花郎,也是自觉地将身子往边上欠了欠。
不料,林抒浅笑着对榜眼与探花郎道:“二位的文章,本阁看过了,写得深入人心,比我当年好多了。”
榜眼孟昭与探花孔留芳自是受宠若惊,忙说:“过奖过奖,哪里敢与首辅大人您相提并论?”
林抒却是摇头笑道:“俗话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二位切不可妄自菲薄。”
孟昭与孔留芳又是推辞一番,三人就站在沈韵身旁,聊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被刻意冷落的状元郎沈韵有些不知所措,他千想万想硬是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局面。桌上的其他人,各个目光奇异,看沈韵时眼中不禁带着些许的同情。
想他沈韵堂堂苏州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就是路边的狗见了都得问声好,几时受过这种气?
虽说他性格上是有几分骄纵自负,那日贸然去找林抒搭话确实是不妥,但是他林抒一个首辅,没必要就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耿耿于怀,怀恨在心吧?
他的心是只有针眼那么大吗?
窘迫地站在三人边上,看着近在眼前的林抒此时跟其他两个不如自己的人交谈甚欢,沈韵心中半是忿忿不平,半是沮丧难耐。
林抒这人怎么这样啊?
正当他已经局促到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时,忽然有人叫了他一声。
“状元郎,沈韵!”
闻声,他“唰”地转过头去,只见是一个与林抒一样同穿绯色官袍的男子。
那人年纪估摸着五十岁上下,脸上夹着些象征岁月的褶子,眼神犀利,一把美须,压迫感极强,一看便知是个混迹官场多年的大人物。
此人正是次辅兼户部尚书的徐泰,资历甚老,是朝中唯一能与林抒叫板的人。
对于面前之人,沈韵只是略微了解过一些,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这人是林抒的死对头,不好惹。
他连忙作揖以示尊重,不管怎么说,徐泰大人现在就是拯救他脱离丢人境遇的希望稻草。
“年纪轻轻就是状元,依我看啊,倒是很有几分林大人的风骨呢。”徐泰摸着胡须,赞赏中带着对林抒的调侃。
沈韵哪里听不出来,心想自己这回在林抒那真是凉得透透的。
那边林抒听到徐泰的话,淡淡一笑:“徐大人如此夸奖我,倒是叫我不敢当了。”
沈韵心中苦笑,不敢当的是自己吧!
“徐大人过誉了,小生不过是运气好,哪里能跟林大人相提并论呢?”沈韵慌忙地说一把谦虚之言,心中叹气不已。
“徐大人眼光过人,你不必过谦。”林抒皮笑肉不笑地瞥一眼沈韵。
徐泰听了,点头笑说:“是啊,沈韵,林大人不是那种妒贤嫉能的小人,你倒也不必如此谨慎惶恐。再说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被拍死在沙滩上,世间常情罢了,以后你们就是壮大我朝的栋梁。”
听他这么说,沈韵膝盖一软,差点当场跪下去。
徐大人啊,您老跟林抒是对头,就不能管管我的死活吗?我现在可是连官位都还没着落的书生呢。他林抒这前浪恐怕还没被拍死在沙滩上,就先把我这未成气候的后浪给逼平了。
林抒笑而不言,更是叫沈韵毛骨悚然,三番五次地抬手擦冷汗。
剑拔弩张的僵硬气氛,让周围其他官员和进士们频频往这边观望,生怕这二人当众打起来。
这好戏自然没有上演,林抒没有与徐泰继续口舌之争,转身与榜眼探花交谈。
占了上风的徐泰心情自是无比舒坦,对沈韵更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琼林宴散后,沈韵与安正往落脚的客栈走去。
此时正值夏季八月,夜间的暑气相比白日已经消散许多,红袍加身的沈韵却觉得身体犹如被烈火烹烤。
路上,他边走边将宫花帽子都摘下来。
安正心中也是感慨沈韵的遭遇,忍不住担忧道:“怿谙,你与林大人是有什么过节吗?”
“过节?我觉得没有,但是今晚过后,这过节是确凿无疑了!”沈韵扯着宫花,烦躁无比,终是可怜巴巴地仰头对着黑漆漆的苍天哀嚎道,“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身旁的安正也替他叹了口气:“怿谙,你之后打算怎么样呢?”
沈韵幽幽地说:“还能怎么呢?寒窗苦读十几年,我总不能连乌纱帽都没摸一下就灰溜溜地回苏州吧。如今,我也只能寄希望徐大人能收留我了,要不然我真就只能顶着状元的名头回苏州经商了。”
安正自然是知道堂堂一个状元,只要不犯大事,朝廷自然是会给职位的,否则天下的文官和读书人还不得群起而骂之?至于是个什么职位就不好说了。
可沈怿谙一向是眼高于顶,骄傲自负,要是给个类似弼马温那样的职位,恐怕他还真会选择下海经商。
毕竟他的宗旨就是: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如此一想,安正又开始替他唉声叹气。
“安兄,倒霉的是我,你就别叹气了,到时候把你的好运也叹完了。”沈韵抹了把脸,话锋一转,“安兄,你怎么样?有没有哪个官员找上你?”
一提这个安正就兴奋了,但是又有些不好意思:“工部那边似乎有些意思。”
闻言,沈韵心中更是惆怅无比,自己之前还瞧不起工部,觉得是个干脏活累活的地方,如今却是工部对自己避之不及。
“工部好啊!”沈韵赞扬一句,“埋头干事,不用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况且安兄你画图相当不错,以后该是大有可为。”
“是啊,怿谙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不善言辞,工部很适合我。”安正灿烂一笑。
他难得看见内敛老实的安正笑得如此灿烂,一时间感慨万千,最后说道:“安兄,一路上多亏有你同行,希望你之后步步高升。”
“怿谙你说得哪里话,以后我们一起进了朝廷还得互相扶持呢。”安正有些憨气地笑起来,他双眼如星,皮肤白嫩,身材又瘦,一点不像已过了而立之年的人,看起来甚至比沈韵还要年轻。
不出半个月,安正果然任职工部,沈韵也顺势接住徐泰的橄榄枝,成为其麾下一员。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古代知识不保真,小仙女们莫深究(卑微jpg.)